第25章

月考像個無情的催債鬼,手裏捏着長長拖地的鎖鏈,正一步一步朝着高三孩子們稚嫩的脖子勒去。

區在揚被黎庚辰盯着不敢太晚睡,早上又不準趴着補覺,連早餐賄賂都不管用。

“哎,黎老師你聞。”區在揚半個身子挪他那邊靠着,在他耳邊嗅來嗅去。

黎庚辰就知道他這會兒肯定是背書背煩了,配合的聞了聞,除了他身上特有的那種把陽光揉進骨子裏的味道,別的什麽也聞不到。

“怎麽?你難道聞不到也體會不到什麽嗎?”區在揚整張小臉皺在一塊兒。

黎庚辰搖頭,默默地看着區大戲精在線飙戲。

“啊——”區在揚往自己椅子後面一靠,搖頭啧啧啧:“難以置信,黎老師居然聞不到這種月考窒息的味道?”

莫月捏着課本雙腿岔開轉過來坐着:“揚神,學神爸爸怎麽可能感受到這種感覺呢?”

趙妍跟着轉過來,胳膊沒敢撐黎庚辰桌上,只能委屈的擱椅背上點頭。

區在揚撐着下巴跟莫月對視了兩秒點頭,也是,逼神眼裏怎麽可能把這種區區月考放在眼裏。

黎庚辰沒管他們,低頭把這幾周區在揚刷過的卷子全部整理了一遍,基本對他現在掌握的進度有了數。

區在揚随手把草稿本卷起來怼同桌嘴邊:“咳咳,采訪一下黎老師,請問我們的學神爸爸,你考第一的秘訣是什麽?”

黎庚辰看着怼過來的草稿本往後挪了挪,瞧着周圍聽見動靜都湊過來看熱鬧的吃瓜群衆,心裏盤算着怎麽回答才能不翻車。

區在揚用草稿本戳了戳黎庚辰嘴角,好奇得不行。

黎庚辰有點想跑,這同桌自己學煩了就開始鬧他。

“快點,說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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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庚辰避開他的眼神,校霸同志眼裏的促狹藏都藏不住,“就……第二名考不過我啊。”

……

學神同志發誓,他真的已經盡力了,他真的很努力很真誠很掏心窩子的說。

但為什麽莫月跟趙妍還是飛快的轉過去超大聲的背書?

她們兩像是要堅決跟他們劃清楚河界限一樣,把桌子往前挪了十幾寸,擠得前面小書呆子差點眼鏡都擠飛掉。

全班人因為他這句話,背書的聲音拔高了兩倍,刷卷子的人噠噠噠戳卷子的聲音更是快了三倍。

二班因為一班突然高漲的氣勢莫名的燃起鬥志。

不到一會區在揚覺得二班傳來的背書聲音能把他震聾了。

嘈雜的聲音有一瞬間突然靜止,衆人愣了一下,只聽見二班接近嘶吼的聲音傳來:“溯洄從之!道阻且長!”

一班人一聽,默契十足的齊聲回道:“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

二班不服,洪厚的聲音氣勢洶洶地壓過來:“天姥連天向天橫,勢拔五岳掩赤城!”

一班鋪天蓋地的碾壓過去:“天臺一萬八千丈,對此欲倒東南傾!”

“至今殘破膽!”

“應有未招魂!”

“吊影分為千裏雁!”

“辭根散作九秋蓬!”

……

區在揚一開始還聽得一個勁樂,越聽到後面又懵逼,望着黎庚辰撓了撓他炸起的幾根毛兒。

這都什麽跟什麽啊?

“這後面對的那什麽招魂啊千雁的,書上有嗎?”

這兩句他怎麽從來沒聽過?

黎庚辰笑了笑沒吭聲,抓起草稿本跟區在揚做過的一沓卷子站起來,拉着人就走。

剛出去就看見樓道口站着老穆跟僧哥,兩人正好處于一班與二班的中間地帶,左耳朵聽的跟右耳朵吼進來的都不是一個詞兒,僧哥被兩個班一個比一個聲高的氣勢吓着了。

老穆倒是對兩個班莫名其妙就掰頭感到正常,這個年紀正好是争強好勝的時候,兩個班又從高一就開始各種比。

“主任啊,這兩個班這麽比倒是給了我靈感,我們可以來個詩詞大會啊,成語接龍之類的小比賽,給大家添點高三鬥志嘛。”

“這個我們慢慢商量……”僧哥說着話,一轉身就看見了悄咪咪往下走的區在揚跟黎庚辰,變臉似的塌下來厲聲道:“你們倆幹什麽呢?大清早的準備去哪?”

老穆跟黎庚辰快速的對視了一眼,笑呵呵的伸手攔過僧哥後背把人往辦公室帶:“慢慢商量也要有個計劃的嘛,目前我們先月考,月考完之後看看成績效果再……”

老穆說着說着就把僧哥成功拐跑,拐到半路左手背到身後沖黎庚辰擺了擺手。

“快走。”黎庚辰一瞧,推着區在揚無聲的惦着腳尖跑了下去。

“不是……去哪啊?”區在揚一臉懵逼,這人要幹什麽啊?

“跟我來。”黎庚辰走出高三樓後拿着卷子往前走,雙眼眯眼瞧着前方,走得慢條斯理,依舊擺的那副高冷學神的模樣。

“又裝逼。”區在揚跟在後面小聲逼逼,瞧瞧現在這小模樣,仿佛剛剛跟他一起蹑手蹑腳下樓的人不是他一樣。

黎庚辰一路走到紅色的圖書館四樓,摸出鑰匙從後門準備開鎖,被區在揚一把奪下:“不是,你這幹嘛呢?你……你哪來的鑰匙?”

黎庚辰兩下開了鎖,把人拉進去關門,“跟老師借的。”

“坐這裏。”黎庚辰随意把人拉到靠窗的位置挨着坐下。

“這周六考試,我整理了一下你做過的卷子,這些是你沒吃透的地方,先把這幾塊解決了之後我再給你講別的。”黎庚辰把自己一早上手寫好的卷子遞給他。

區在揚已經徹底愣了,看着上面的字跡心裏有種陌生的感覺從胸口冒出來,一時各種滋味浮現,讓他不知道說什麽好。

黎庚辰自己做題一向懶得動筆。簡單的跳過,難的也只是寥寥數筆的連續跳步驟,最後添一個答案。而且沉迷狂草風格無法自拔,很少有時間能像眼前這張卷子一樣如此一筆一劃寫的跟印刷體似的。

“你……”

“愣着做什麽,快寫。”黎庚辰見他不動,替他拔開筆帽塞手裏。

“哦。”區在揚看着這份整齊的卷子,心裏不光不想動手寫,甚至還有種抱懷裏拿回去藏在秘密基地裏的沖動。

“都是我講過的題,給你一節課時間做完,後面還有理綜。”黎庚辰邊手寫着出題邊開口。

像個莫得感情的出題機器。

程楠整整蹲了一上午才把區在揚蹲到手,跟在他們倆後面不停的控訴區在揚的雙标與負心。

“二媽,你怎麽可以這樣對我!”

“雖然我初中沒跟你在一塊兒,但我的心是跟你一起的啊,你居然這麽傷我的心……”

程楠嘤嘤嘤的在後面邁着小碎步甩着校服袖子抹臉上并不存在的眼淚。

區在揚的大腦早被黎庚辰一早上手寫的那兩張卷子搞報廢了,腦細胞成片成片的死,新的幾乎還在出生的路上奔走,對于程楠的控告基本只有一個反應。

呵,戲精。

三人走進食堂就收獲了一波又一波的視線沖擊,黎庚辰沒放在眼裏,區在揚是自動屏蔽,程楠心思都在住宿上面,三人誰都沒給外界任何反應。

“二媽,你真的确定要住宿了?”程楠跟着他們随便找了一個窗口開始排隊。

“嗯。”區在揚打了個哈欠,雖然黎老師出的卷子又難又歪門邪道很是提神,但用腦過度後他又困了。

“那你啥時候搬啊?我跟你一起啊,到時候我們還可以住在一起。”程楠越想越覺得自己賺啊,這樣不光不用天天承受老程那肉麻的眼神,還能跟着二媽一起學習。

這樣他才能徹底的與垃圾桶說再也不見。

程楠問的事兒他沒細想,倒是黎庚辰替他出主意:“月考結束後吧。”現在還是月考最要緊。

區在揚點頭,跟着黎庚辰要了一份一樣的咖喱飯,兩人端出來并排走,他只掃了一眼就發現兩個人盤子的分量明顯不對。

程楠端過來,三人把一模一樣的咖喱放一起,肉眼可見,黎庚辰那份特別特別多。

程楠酸了:“大媽給我打的時候可能癫痫犯了。”

黎庚辰抿出個小酒窩,見區在揚多盯了幾秒他的飯,直接把兩個人的換過來:“那你吃這份。”

區在揚捏着勺子舀了塊土豆塞嘴裏:“誰要吃你的那份。”

程楠眼睜睜看着那份料足份大的咖喱一口一口進了區在揚的嘴裏:“……”

你特麽說的話跟做的事能一致點嗎?!!!

“我不吃雞腿。”區在揚夾起雞腿扔給黎庚辰,耳朵肉眼可見的慢慢熟了。

程楠:“???”

什麽時候特娘的食堂咖喱裏還有雞腿了?

“那你多吃點紅蘿蔔。”黎庚辰笑着逗他,瞧見他頭發沒遮住的耳朵,酒窩又又又深了。

“沒可能。”區在揚最讨厭胡蘿蔔。

程楠夾起的最後一塊肉因看他們倆來來回回的互動而沒及時塞嘴裏掉桌上,他眼眶都紅了。

他真的太難了。

怎麽沒人給他夾雞腿啊?!

……

程楠摸着依舊幹癟的肚子委屈的想哭,他身體沒吃飽,但內心已經吃撐到想吐了。

黎庚辰被老穆叫去先走,他只好跟着區在揚慢悠悠的往教室走。

“那我們月考後周一搬寝室?到時候我來你家接你。”

“行。”區在揚走着随手從地上撿了兩張楓葉,楓葉還沒怎麽紅,細細地脈絡也能看得清楚,他捏着葉柄轉了兩圈,悄咪咪的塞程楠帽子裏。

程楠瞧着幼稚無比的區在揚忍住沒拆穿,誰能知道對外開瓢破肚的校霸同志其實是個無比幼稚的憨憨。

把人送門口,區在揚摘下藏他帽子裏的楓葉塞他手裏:“知道嗎?高中的知識啊就跟這片葉子一樣,就這麽點兒。這裏面的脈絡就像是每個知識點擰在一塊兒形成的。”

區在揚看他聽得一愣一愣,拍了把他肩膀:“所以別着急,你有我有學神。”

程楠低頭看着手心裏的楓葉,沒想到他還什麽都沒說,卻總是瞞不過他。

“走了。”

“謝了啊,揚哥。”程楠沖着他背影說。

回他的是區在揚敷衍的擺手。

程楠覺得他剛剛就是對着垃圾桶說謝謝都比對着他說能強一百倍!

作者有話要說:

#程楠 全場最慘#

後面兩句古詩出自《至德二載,甫自京金光門出,間道歸鳳翔,乾元初從左拾遺移華州掾,與親故別,因出此門,有悲往事》與《自河南經亂,關內阻饑,兄弟離散,各在一處。因望月有感,聊書所懷,寄上浮梁大兄,于潛七兄,烏江十五兄,兼示符離及下邽弟妹》

不用擔心,這個古詩連名兒帶瓤我都不可能記得住的。(~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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