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這學期中途因為地震短暫的混亂了幾天,很快又恢複到正常的軌道上,稍微有點變化的就是英語老師話裏話外似乎透露出聽力考題會有變動的意思。
這一學年的期末考試終于來了,七月初的考場炎熱到令人呼吸困難,逢雲覺得自己才上一年高中,內心就像一個真正的久經考場的人一樣,做不完的最後一道大題也不再讓他難過,兩場考試的間隙依然可以見縫插針地看看閑書。
這天在食堂一樓吃早飯,忽然想起已經好久沒見過小白貓,一時心裏像讓那小東西撓了一把。正巧韓聯也端着早餐過來坐,見他若有所思的樣子,便問道:“你怎麽了?”
“小獅,”逢雲拿着花卷:“那只小白貓,你最近有沒有看到它?”
韓聯想了想:“好像挺就沒見了吧。”又補充道:“小貓玩心很大的,說不定上哪兒去了呢!”
“這樣啊,”逢雲有點沒精神:“我也好久沒見它了。你歷史背得怎麽樣?”
“一般一般,反正我是學理科的人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差不多該到時間了才拖拖拉拉地一起去第一考場。
考完最後一門,正式從這學期解脫。
夏日的校園難得地生機勃□□來,逢雲回教室把課桌搬正過來,收拾了老師們提前發下來的暑假作業,準備馱着塞得滿滿的書包回家。
路過一樓藝體班的教室,門口一個女生嬌嬌俏俏地和一個男生說:“這兩周都要補專業課呢!”
逢雲心裏倒是小小地哇了一下,覺得這些學習課程和自己完全不一樣的同學很不尋常,又有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小羨慕。
回到宿舍,另外三個人已經都把東西收拾好,窗戶關嚴實,晾衣繩空蕩蕩的,連垃圾都倒了。
“等你呢。”高伊吾坐在凳子上。
蔣曉光掂着他那個比之逢雲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巨大書包:“你又幫伍書可鎖門。”
“馬上分班,要站好最後一班崗嘛。”韓聯也笑。
逢雲放下手裏的東西:“怎麽了,都等我?”
“出去玩啊!”蔣曉光興致勃勃地說。
高伊吾道:“他倆說去南山森林公園玩幾天,一起去吧。”
逢雲沒有絲毫猶豫,心情迅速躍上高處的小平臺:“去啊,什麽時候?”
于是四個人約好明天早上在客運南站碰頭,歡快地鎖門離校。
高一高二地學生像脫缰的小野馬,撒着歡離開學校,短暫的喧嚣很快過去,還帶着快樂餘味的校園裏只剩下蓬勃的樹木在烈日下愈發青翠。
茂盛的草壟裏忽然傳出“喵”的一聲,小小的白色身影一閃而過。
對逢雲而言這天清晨的空氣像充滿着輕松的香味,吸上一口,嘴角都忍不住往上翹。
“啧啧,就這麽高興。”沈爸爸吸溜着面條。
“哎呀,放假了嘛。”沈媽媽還在往逢雲包裏裝水果。
他那個勞模書包剛卸下衆多教輔試卷,馬上又被零食裝滿,換洗衣服被押在最下面,只委屈地占了很小的空間。
“夠了夠了。”逢雲端着面碗,含糊地說道。
“猕猴桃不要了?裝幾個吧。”沈媽媽猶疑地說,過了一會兒又給拿出來:“算了,你到地方再買吧,這得給壓壞了。”
“可不是。”沈爸爸又說:“毛巾牙刷帶了嗎?別用酒店的。”
“帶了,昨天就放進去了。”
逢雲馱着裝滿幸福的書包,再次像只小烏龜一樣出門了。
這天清晨,街道還帶着夜晚殘留的涼爽氣息,東方天空挂着零散的雲霞,夏風穿街走巷,喚起沿途的大葉梧桐。逢雲這次真實地感受到了肩上厚重的母愛,書包被撐變了形,這裏鼓出來一塊,那裏凹進去一坨。幸而周六的早班公交只有寥寥幾個乘客,不然扛着這麽大的烏龜殼上車是要遭人鄙視的。
到客運站和室友們碰了頭,高伊吾瞧見逢雲那不可小視的辎重也有點哭笑不得:“你這是要離家出走了。”
逢雲有點不好意思:“我媽媽……收的都是吃的。”
韓聯手裏提着三腳架,脖子上挂着單反。
蔣曉光就拎着個相比之下十分袖珍的旅行包,裏面簡單得裝了點換洗衣物,剩下一半空間幹脆直接把韓聯的書包折吧折吧塞進去了。他看逢雲那不堪重負的樣子,很義氣地和他交換行李。
小巴緩緩駛出客運站,遠離市區後車速才慢慢提上來。走的是前幾年特地新翻修過的旅游專線,整潔幹淨的柏油馬路,中間的綠化隔離帶裏還種着美人蕉。
逢雲心情十分輕松,剛剛過完一個學期,完整的暑假等着他,而他和熟悉的同學同車,完全沒有負擔地出門游玩。
這是暑假的第一天,旅游高峰還處在緩慢爬升的基點,景區裏游客尚少。放眼望去,滿目都是青翠的樹影。四人在山腳下的入口處買了票,一路悠閑的往上走。不過十分鐘,就已經進入林區。
修整的小馬路很快并上了一條三米寬的溪流,路上幾乎沒有往來的行人車輛,天地間就剩下風穿過樹林的聲音與四人踢踢踏踏的腳步。
越往上走路越陡,左側的溪水也更湍急,水聲蓋過了風聲,翻起的白浪濺濕了溪邊低矮的植物。
“還有多久啊?”逢雲上氣不接下氣地問。
蔣曉光一馬當先:“逢雲你這樣不行啊,平時不動彈,現在知道累了吧。”
“酒店在山頂呢。”高伊吾回過頭來,臉上帶着揶揄的笑意:“你的1200米是不是鄒帥放水才考過的。”鄒帥是學校帶他們上體育課的老師,原名鄒小帥,因為長相……偏老成,被學生自動省略了中間那個字。
韓聯也笑了,慢慢的退到逢雲身邊:“咱們走慢點,別理蔣二傻那頭驢。”
蔣曉光扛着逢雲的包,突然氣吞山河地唱起歌來:“前進前進前進……”
樹林裏叽叽喳喳地飛起一群麻雀。
“難聽死了!”高伊吾趕上前去就手敲了他一把。
幾個人一路笑笑鬧鬧地上了山。
酒店建在山頂東側,他們拿到相鄰的兩個标間。高伊吾抽走一張房卡招呼逢雲和他一屋。
逢雲從蔣曉光手裏接過書包,把裏面的東西一股腦地到在床上,頗有點憐惜地摸了摸書包帶子。
“我真服了你了,”高伊吾拎出兩只火龍果:“你要不要試試在包裏裝個西瓜。”
逢雲笑着收拾:“下次吧,下次裝個榴蓮,還給曉光背。”
這邊還收拾着,隔壁韓聯蔣曉光已經整裝待發。
“走着,先去婆娑洞。”
“行李先放着,逛一圈回來吃午飯。”
四人在前臺要了兩張景區手繪地圖,悠閑地踩着樹蔭出門。
婆娑洞離酒店只有二十分鐘步行路程,說是洞,其實是山上一截凹進去的崖壁,貼着山那一側有近一百米的佛像雕塑群,先頭都是近幾年修複過的,彩漆顏色還很新鮮,越往後走,塑像顏色越陳舊古樸,那是還沒來得及修繕的,有部分佛像還有殘缺,少了胳膊缺了耳朵,沉靜的守在蓮臺上,注視着順着山路走來的游人,眼神波瀾不驚。
“怎麽都沒有游客?”蔣曉光奇道。
“旺季還沒開始,我看一路上山也沒幾個人。”逢雲說。
韓聯端着相機拍那些千奇百怪的塑像:“再過兩天人就多了。”
“賺了賺了,咱們跟包場似的。”蔣曉光高興地說。
高伊吾拿着地圖:“再往前走有片碑林,拐個彎就是千萬天音……要不要合影?”
韓聯把相機架在三腳架上,四人靠崖邊站好,裏側上百古老的塑像都框到了鏡頭裏,相機前小紅燈滴滴閃爍,最後嚓的一聲。
“好。”
從山上望下去,下方是綿延展開的山林,一片深深淺淺的綠色鋪撒在腳下,樹梢一點新綠在山風裏招搖。
逢雲心情很好,這一路來真是再愉快沒有了,他興致勃勃地問:“咱們以後也這麽出來玩?”
“那當然!”蔣曉光立刻回應:“以後寒暑假都出來聚,趕在游人少的時候,游遍全市各大風景區哈哈哈哈哈。”
“出息。”高伊吾嗤之以鼻:“你好歹也把目标定大一點吧!”
韓聯卻頗有些認真地說:“我們高中的寒暑假也只剩四次了。”
“以後念大學也可以,放假回家約時間啊。”逢雲建議。他本來不是這麽主動地人,在這輕松快樂的氛圍裏難得地邀約。
“對對對!”蔣曉光歡快地應和着。
一路這樣走,繞了一圈回酒店,剛好到吃午飯的時間。後廚的師傅閑得很,手裏攏共就幾張桌子的活,幾人坐下來沒聊幾句菜就陸續上來了。都是山裏的時蔬,早上山民挑了擔子送來,新鮮得很。還有一個風幹醬肉,和菜花一起炒了,一桌菜樸素又實在。
到了夜裏,起先也是照常地鬥地主。
要說撲克牌呢,真是經久不衰的全民游戲,老少鹹宜。
這次玩着玩着,只聽走廊裏滋滋兩聲,房間頂燈閃了閃,忽地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