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殊途同歸
侯夫人壽宴出了左四姑娘這等醜事, 雖則沒大肆宣揚,但在場衆人或多或少地有所猜測。左家的人白着臉将左四姑娘接了回去, 剩下的人則繼續開宴,不過風平浪靜之下都是心照不宣。
謝芝則從左四姑娘走了之後便不見蹤影, 讓葉秋嬗存着一肚子的疑惑也沒處過問。
宴後,葉家三姊妹随何氏回府,葉秋嬗一心關切葉秋妙有無進展, 并未發現自家繼母正悄然打量着她, 分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神色。
卻說葉秋嬗同孟玄儀去找大夫看腳,葉秋妙獨自一人竟還十分上道,與衆貴女一道探讨詩詞絲毫不會怯場,不禁讓女賓席對她刮目相看, 連帶對岸的才俊也多了幾分好奇和欣賞。
只可惜運氣不好, 還未大展身手便被左四姑娘的事給攪了,而後也沒有更好的機會露面,大家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左四姑娘身上, 如此一上午,算是白忙活了……葉秋妙不禁有些氣餒。
葉秋嬗則心态極好地安慰她:“妹妹不要急, 此事不可能一蹴而就,你第一次去是打基礎,今後再去便事半功倍。”
葉秋妙卻皺眉焦慮,“堂姐,我怎能不急,爹爹只給了我一月時間, 若我到時還未找到夫家……”
葉秋嬗也蹙眉,沉吟半響,拍了拍她手背,“沒事,母親那兒定然有辦法。”再不濟,還可拉下顏面到媒婆那處知會兩聲,京中單身男子多如牛毛,也不怕找不着夫家。
葉秋嬗有心去何氏那處幫葉秋妙過問過問,于是尋了一日空閑,只身一人到何氏院子去。
恰逢何氏正在練字,見她來了也絲毫沒表現出驚訝,只是将剛書寫好的字擺在她的面前,開口道:“瞧瞧,這是誰的字。”
葉秋嬗看着滿篇隽秀有力的字跡,差點将‘謝大人’三字脫口而出,頃刻反應過來,吶吶道:“母親該不會是在效仿我的字吧?”
何氏不言,只是緊盯着她,倏爾才勾唇一笑,将紙拿開去。
“是啊,我瞧你書法進步如此之大,字體更是與先前的大相徑庭,便有些好奇你練的哪家書法,可是找來找去也沒瞧見有類似的大家字體,實在納悶,難道我家姑娘自創了一體不成?”
“母親說笑了,我這字比起大家簡直鬼畫桃符,難登大雅之堂,更不值母親品鑒。”
何氏笑,“但我瞧着你這字倒是自成一體頗有風骨,不過就是有些奇怪,看着倒不像女子所書……”她話中意味深長。
葉秋嬗心頭咯噔一聲,暗叫糟糕,也不知何氏是不是察覺到什麽,這般故意試探,這字真是她一大疏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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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尚且還蒙在鼓裏,并不知謝芝已向她母親表明心跡,何氏何其聰慧之人,見微知著。瞧見謝芝說起‘葉姑娘’時那副熟稔親近的語氣神情便知他倆私底下必然有更多接觸,再思及前段日子葉秋嬗神龍不見尾,更加猜測是與謝芝私會去了。
何氏本不是多管閑事之人,但她知曉了左四姑娘的醜事,擔心葉秋嬗也像她一般做傻事,便少不得開口提點兩句。
思及此,她又一派輕松地問道:“前日侯府宴,秋嬗可有鐘意的才俊?”
忽然便轉到這話題上,且還如此直來直去,葉秋嬗難免羞紅了臉,瞠目結舌。暗道今朝母親是怎麽了,像是在試探什麽又像是在真心關切,令她好生困惑。
“母親,我、我怎敢逾矩去相看男子,婚姻大事還不全憑您和爹做主麽……”
“其實也并非這般死板,你若瞧中了誰,兩家門戶又相當,如此兩廂情願,可比盲嫁盲娶好得多。我說一句話你可別見怪,你爹此人行事刻板,他瞧中了誰,并不代表你便必須嫁給誰,終身大事還是要自己情願才能和睦。你爹有什麽決定從未跟我商讨過,不過我也能猜出他看中了誰,稽央此人的确良秀之才,但他如今已歸屬嶺南候羽翼之下,若真入贅咱們家,便是将葉府也一并拉入了黨争之中。葉府好不容易做到如今誰也不靠獨樹一幟的地位,實在沒必要牽扯到泥沼之中……”何氏頓了頓,好似覺得自己說的有些多,又合上嘴。
葉秋嬗默默聽着,并不知原來自己繼母暗地裏對朝廷黨争之事如此了解,一雙眼卻往高處瞟着,額上沁出冷汗。
皇上派來的暗衛就在暗處監視着她們,何氏這一席話必然叫他們聽了去,若是讓皇上知曉了也不知會如何做想。但她卻非常清楚一事,她的婚事不是她爹娘或者她自己能做得了主的,唯一能做主的只有那座上天子……
何氏見她神色有異,還當是沒聽懂她的話,嘆息一聲又道:“母親與你說這麽多,便是想告訴你,你尚且年輕,還不急着出嫁。左四姑娘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一些風聲吧?可莫要一時糊塗學了她,女子總歸是要多愛惜着自個兒的好。”
葉秋嬗挑眉,更加莫名,聽何氏這意思,是怕她與稽央有染?亦或是謝芝?思來想去也不知是何跡象讓她産生了這等誤會,一時啞口無言。
但這事本就越解釋越顯得心虛,她幹脆裝傻當做沒聽懂,而後也無心向何氏過問葉秋妙的事,告退之後,窘着臉回到自己院子。
葉秋妙與她丫鬟出門采買胭脂去了,落亭苑內沒有談心之人,葉秋嬗落得清閑,索性解了發髻洗漱一番蒙頭大睡。
誰想到,睡夢中還不讓她松快,直夢到滿目的豔紅,喜氣沖天。身旁奴仆一口一個‘姑爺’地喚着眼前面目模糊的男子,他們兩人喝過交杯,而後掀蓋頭。
這男子依舊面容模糊瞧不真切,直到他柔情蜜意地喚了一聲——“秋葉”
“……!”
葉秋嬗不是被驚醒的,而是被羞醒的……
兩頰滾燙,坐起身來呆若木雞,難以相信自己竟在夢中對謝大人意淫了一番,這之于未出閣的女子來說完全是醜事,而對于向來剛正不阿的謝大人來說也是完完全全的亵渎啊……
葉秋嬗覺得自己要完了,竟不知不覺成了望嫁的懷春少女,捂住臉十分無助。
她正羞惱不已,葉秋妙剛巧回府來,一進門便由丫鬟攙扶着,右腳一瘸一拐地走進來……
葉秋嬗見此也顧不得自己的異樣了,忙起身上前關心。
“妹妹這是怎麽了?上街崴到腳了?”
她對腿腳不便尤其敏感,好在葉秋妙一臉輕松并不見疼痛之色。
“堂姐不必擔心,只是在逛鋪子的時候,差點被一馬車撞到……”
葉秋妙說得輕描淡寫,葉秋嬗卻着實一驚,“被馬車撞到還算小事?誰家的車夫這般不長眼睛?那你的腳便是因躲避馬車傷到的?”連問幾句,她又沉着臉轉向葉秋妙兩個丫鬟,厲聲質問:“還有你們,怎麽不将姑娘照料好?若是真被馬車撞到了,看你們倆如何交代!”
葉秋嬗是關心葉秋妙是以責之切,兩個丫鬟少有見她這般發火過,吓得一憷。
葉秋妙卻拉住她,“堂姐,莫要為這些小事氣着自個,我如今不好端端的麽?”
“你這是運氣好,第一次上街便遇着此事,當然要好好教訓她倆,不然以後再遇到什麽突發狀況,她們也不長記性。”
兩個丫鬟聽她如此說,俱是跪了下去,連連告罪。
求饒了半響才被葉秋妙打發出去,兩個丫鬟剛走,葉秋妙便拉住葉秋嬗,神色中隐有欣喜和小女兒的羞赧。
“堂姐,你猜猜我是如何躲過馬車的?”
葉秋嬗展顏一笑,叫她猜東西那不是伸手就來麽……她凝神聽葉秋妙心聲,有所發現。
“難不成是遇到了一個樂于助人的翩翩公子,将你救了?”她已知答案,故作揶揄。
葉秋妙果真驚訝,繼而紅了臉。
“堂姐你該不會是個天眼通?還真就被你給猜中了。”
她早與葉秋嬗互通了秘密,現如今對男女之事已無所忌諱,很快便将她今日所遇悉數透露出來。
葉秋嬗耐心聽着,知道了事情原委。原來是一位姓花的公子,在危急時刻将葉秋妙推開,讓她免于受踩踏之苦,雖則不小心崴了腳,但好在人沒大礙。
那位花公子也是個儀表不凡、着裝富貴之人,還出手闊綽地替葉秋妙付下診金,葉秋妙感念他的救命之恩,兩人互通了姓名,才互相告辭。
葉秋嬗聽此,心說這可不就是一出經典的英雄救美戲碼麽……再觀葉秋妙談及此事粉面含春的模樣,想必對那花公子也是極為欣賞,葉秋嬗替她高興,但同時也替她深思熟慮,遂開口問:“那花公子可有說他家住何地?”
葉秋妙點頭:“花公子說他家裏是做糧食生意的,就是京城人士。”
葉秋嬗在心頭默默記下,又關心了葉秋妙的腳,待到晚間,便吩咐庚太妃所贈的其中一個奴仆去打聽。果真打聽到京城中的确有一戶花氏,做糧食生意,米鋪子在京城有好幾家連鎖,也是皇商之一。花家府上有四位未成家的公子,聽聞各個儀表不凡,且都年輕有為,想必葉秋妙遇到的那個花公子便是其中之一。
如此打聽一番,葉秋嬗也安下心來,花家雖不入仕,但好在是皇商,與葉家算是門當戶對,若她堂妹真嫁過去,也不會受欺負,且總比在江南找戶人家嫁了好。
葉秋嬗覺得兩人有緣且和洽,便有心撮合。于是領着葉秋妙越發頻繁地出府游玩亦或是參加宴席,想要為他二人制造機遇。
而樞密省那頭因采花賊一案無暇顧及,她權當放了個長假,沒消息過來,她也因那個夢而羞于與謝芝見面,于是就這麽抛之腦後。
沒想到卻殊途同歸,兩頭撞在了一起……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大家的鼓勵,愛你們麽麽噠(づ ̄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