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表明心跡

謝芝今日或許是真有些醉了, 若擱在平常他怎會察覺不到身後有人?且運氣這般不好,此人還恰恰就是人家姑娘的母親……

被人逮個正着, 他心虛,紅暈爬上耳廓, 低頭不言。

何氏也面若冰霜,僵持半響對身後的奴仆道:“你們倆将嘴封嚴實了,到林子外守着。”

她将奴仆支開, 便是要與謝芝談話的意思。

謝芝見逃避不過, 唯有強裝鎮定上前行禮,“晚輩見過葉夫人。”

何氏神色不改,目光淩厲地往謝芝周身打量一圈,而後開門見山道:“謝公子這般芝蘭玉樹的才俊, 為何總和我家姑娘過不去?”百花宴也是, 此時也是。且都是些叫人誤會,有損葉秋嬗聲譽的勾當,怎不讓何氏惱怒。

謝芝不知他的所作所為在何氏眼中已被稱為‘勾當’, 憑地一驚忙否認道:“葉夫人誤會了,晚輩并非存心開罪葉姑娘, 只是……”

只是如何他又說不出來……

何氏冷哼一聲,“并非存心?那為何幾次三番戲弄于人?”

謝芝又被質問得啞口無言,他能如何回答?難不成承認自己天生蠻橫喜歡作弄人?還是說因他心悅葉秋嬗,是以才會故意引她注意?

思及後者時,謝芝心頭一陣悸動,那一絲朦胧的情意呼之欲出, 近來種種異樣都瞬間找到了突破口……

而後直接怔在當場,也不怪他遲鈍,不帶任何利欲的歡喜只潛移默化體現在平常的細枝末節中,若不細思,還道是與旁人無異。可一旦察覺便會如洪水猛獸一般,越陷越深……

但喜歡與否向來不是模棱兩可的,或許他從一早便存了心思,只不過沒被點透,如今真深究出來,比起驚訝更多的卻是歡喜。

何氏見他半響不言語且神色有異,還當是他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開口告誡道:“你們謝家一向人才輩出,且各個知書達理,望你不要因貪玩好耍毀了貴府的好名聲。”

她頓了頓又道:“我們葉家雖是小門小戶,但也不會任由他人欺辱,我姑娘已到出閣之年,并非那種可供人消遣的女子。你若還有些憐憫之心,便不要再做這等逾矩之事,不然以後鬧到貴府上去,拂了誰的顏面還不知曉呢。”

何氏威言告誡一番,就要離去。謝芝回過神來,喚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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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夫人且慢。”

“怎麽?你還有何可說?”

何氏不悅,轉身回來便見謝芝躬身低首,沖她行了一禮,再擡首時已然不見方才的心虛之色,反而是真誠與篤定。

“葉夫人您誤會了,晚輩對葉姑娘并非存有消遣逗弄之心,雖則先前所為的确有欠考量,但若是真惹出什麽,晚輩也定然不會讓葉姑娘受委屈。屆時該如何負責便如何,絕不會有所推脫。”

何氏瞠目結舌,“你這是什麽意思?”

“晚輩的意思是,對葉姑娘是真心傾悅,并無半點消遣之心。”他垂首誠懇道。

謝芝知曉此言一出必然引起何氏的憤怒,但他若此時不将心跡表明,以後便更不可能得其信任了……索性和盤托出,将來兩情相悅也好,單相思也罷,反正他謝芝向來随心而行,唯一可擊敗他的只有葉秋嬗,除此之外的其他都不是問題。

果真,何氏又是驚又是氣,心頭怒罵——如今的後進生都如此厚顏無恥?若擱在其他夫人恐怕已揚手打了上去,當然絕大部分夫人還是會很欣喜有謝芝這麽個女婿,但何氏不是個在乎名利之人,她素來做派高雅,下不了這個手。只得幾番呼吸平複了情緒之後才冷着臉開口道。

“謝公子恐怕也是誤會了,你口口聲聲說心悅嬗兒,但可知嬗兒對你有無男女之情?若是沒有,謝公子還想強娶不成,那你未免也太自信了些罷?”她聲音壓得極低,怕有旁人聽到,損了葉秋嬗名聲,但語氣中的惱怒卻是顯而易見。

謝芝聞之一愣,不由得回想起與葉秋嬗相處的點滴,似乎真未見過她有何心動的跡象,方才建立的自信又瞬間崩塌……

見謝芝窘着臉,啞口無言,何氏很是解氣。

“我知謝公子自小便是天之驕子,年紀輕輕也頗有作為,但你該知曉,并非人人都對貴府金窩趨之若鹜,嬗兒在葉家同樣是掌上明珠,她爹不忍她将來出嫁受苦,有心招個贅婿。而你們謝家好似也想找個高門媳婦,由此看來,你二人更是不合适。何必為了一時沖動,毀了兩家姻緣。”

何氏認為謝芝只是将葉秋嬗視作玩物,便有心勸他熄了再去招惹的心思,此言還真讓謝芝産生了動搖。

橫在他與葉秋嬗之間的溝壑何止謝、葉兩家?最難以逾越的分明是皇上這座峻嶺,他有心将葉秋嬗納為心腹,又怎會允許她與自己忌憚之人長相厮守?

思及此,謝芝先前的歡喜和激動一并被澆滅,只剩滿心的愁思。

見他緘默無言,一眼便瞧出是失意的模樣,何氏又産生了狐疑。心想這孩子或許真的存有幾分真心,經她一說不知能否覺悟,放過葉秋嬗一馬。不過如此才貌絕頂的孩子與她家姑娘有緣無分,實在叫人惋惜。

但世事無常,端看他如何造化。何氏還是給他留了餘地,只道一句“你自省的”便未再說什麽,出了林子往別處去。

謝芝留在原處,還待再想,卻已有人來尋他。是他的小厮正德,火急火燎地趕過來。

“謝大人,出大事兒了!您快随小的去。”

“什麽事?”謝芝上前,皺眉問。

“女賓席中,左少卿府上的四姑娘昏倒了!”

謝芝止住腳步,“那與我何幹?”

正德急了,撓撓頭:“奴才也不知曉,是程大夫吩咐小的過來叫您的。”

“程大夫怎會在侯府?”謝芝蹙眉,察覺到确實有事,疾步走在了前頭。

左四姑娘暈倒後被送到了廂房內,程大夫的醫館就在侯府附近,他很快便被傳喚到府內替左四姑娘看診。這一診卻診出一個驚天秘密,原來這還未出嫁的左四姑娘已珠胎暗結,只是月數較小還未顯懷,沒想到頂着秋陽曬了一上午便承受不住,暈倒過去。

這未出閣的姑娘與人私通有了身孕簡直乃天大的醜事,程大夫看診之後只得如實回答,現下房內在場的人都知曉了,那左四姑娘更是嚎啕大哭,偶爾從嘴裏冒出些許字眼引起了程大夫的注意。

原來在近段時間,樞密省又填了一樁采花賊的案子,但這采花賊有所不同,專挑富貴人家的待嫁姑娘下手,騙財騙色。且還是團夥作案,以前常在靳朝富庶城縣活動,近來聽說到了京城,謝芝一直小心提防,前來赴宴也是為了告知葉秋嬗防範此事,沒想到還歪打正着碰到了一名受害者。

程大夫察覺到不對勁,但又不敢确信,只得喚了謝芝身邊的小厮去将他尋來。

謝芝到時,廂房門前圍了好些人,裏頭還聽得到左四姑娘的哭嚎,好生凄慘。但這醜事一時半會兒還沒走漏出來,衆人仍蒙在鼓裏。

葉秋嬗便在這群人之中,她方才剛巧坐在左四姑娘身旁,當時便覺察到她的不對勁,雖然有所猜想,但終究不敢确信,直到見程大夫神色凝重地出來,才算是明确了自己的猜想。原本想繞到人少的地方過問過問,卻見程大夫背過衆人又火急火燎地找到謝芝的小厮,而後沒過多久,謝芝便趕來了。

葉秋嬗直覺此事沒那麽簡單,是以自謝芝來後,便一個勁兒地朝他使眼色,想讓他注意到自己。

謝芝當真還就注意到了,一群人中,總是能最先瞧見她。正沖他眨眼睛,神情帶着少有的嬌俏。他立即撇開眼,看向程大夫,後者則低聲沖他彙報發現的疑點,可謝芝發現,不論他如何集中精力,這話語便像是耳旁風吹過,絲毫吸引不了他的注意。

忍不住又側頭看向人群中,那人還在翹首以盼。

他這才明白,何為情非得已。方才想了半響,終于說服了自己不合适。如今不過是人家眨眨眼睛,他便又有莫名其妙的信心從四面八方卷土重來。

謝芝不由得想起百花宴時,自己還信誓旦旦地說要先立業再成家,誰會料到命運弄人,半路殺出個葉姑娘來……如今想起,簡直自行打臉,不過他反而樂在其中。細細想來,所謂誓言,不過是當時義氣,淪為後來笑談罷了。

他低笑出聲,程大夫見此一怔,“謝大人?您可有在聽老朽所言?”

“咳、煩勞程大夫再說一遍。”謝芝迅速正色道。

作者有話要說: sorry _(:зゝ∠)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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