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臨危不懼

在葉秋嬗出府後, 葉秋妙也無心其他,只心頭踹踹地坐在窗前, 巴巴望着她回來。

說不擔心是假的,怕自己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更怕花公子生氣,累得花葉兩家做不成生意,令她老爹惱羞成怒強将她帶回江南去……

等待的時候是煎熬的, 葉秋妙胡思亂想一陣, 思緒又飄飛到好的那一面。她回想起與花擇相處的點滴,聽他的宏圖大志,聽他暢談對江南風景的向往,兩人之間很有聊頭, 葉秋妙還許諾要以後他要是到江南去做客, 她必定以賓課之禮相迎。

葉秋妙覺得自己若真能找到一個這般志同道合的夫君,實乃她之福氣。且不說二人初遇時,他還曾救過自己一命。她對其人如此信任, 也是因此契機。

扪心自問,其實葉秋妙對于花擇的感情, 占大多數的還是感恩和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慶幸,相較之下男女之情反而不那麽明顯了。

她正胡思亂想着,一旁的馮媽媽見她神情一會兒憂愁一會兒羞澀,擔心她悶着,于是好心地端上一杯茶和點心,和她搭話解悶。

“二小姐不必擔心, 姑娘她行事穩妥的。”馮媽媽因和她們朝夕相處,也知曉內情。

“謝謝媽媽安慰,我省的的,只是……難免還是心頭有些忐忑。”葉秋妙直言道。

馮媽媽卻是慈眉善目地笑了,“正常正常,老奴懂的,天下就沒有不緊張自己終身大事的女子。二小姐品貌不俗,定能尋到一個如意郎君,屆時成了京城的媳婦,可就沒時間回娘家了喲。”

葉秋妙羞答答地回以一笑,“馮媽媽說的什麽話,我還和堂姐商量好了今年冬天,帶你們一道去江南做客呢。”

馮媽媽一聽冬天去江南,随即僵住了臉,面帶猶疑。“二小姐,額……老奴一直有個疑問不知當說不當說,聽說你們江南冬天家家戶戶都不出門,濕冷的寒風連絨毛皮衣都擋不住,還說你們江南冬天經常有人被凍死?”

葉秋妙噗嗤笑出聲來,連連搖頭:“不不不,馮媽媽你誤解了,江南的确濕冷,但并非京城傳說中那麽妖魔的,我們那兒冬日時常下雨,很少下雪。若和北方比較的話,還是你們這邊要冷些。”先前葉秋嬗也曾對江南敬而遠之,經她一番解釋好不容易才扭轉了固有印象,卻原來連馮媽媽也有這種誤解,令葉秋妙有些哭笑不得。

馮媽媽老臉一紅,撓了撓頭打哈哈:“哎喲,原來是這樣。以前只聽說過去江南避暑的,從未聽說過去江南過年的,大家都以為江南冬天難熬,于是口口相傳便愈發妖魔化了,今日若不是二小姐一說,老奴這輩子恐怕都不了解內情呢。”

的确是的,今時信息閉塞,常常以訛傳訛,像京城江南這般相隔萬裏山高水遠的地方,兩地百姓産生根深蒂固的誤解也是常有的事,就連葉秋妙自己也承認,若不是她親自來一趟京城,真還想象不出原來此地是這樣一幅光景。

“沒什麽的馮媽媽,你未去過江南,單從別人口中得知,片面一些實屬常情……”葉秋妙安慰她,可話說到一半,自己卻愣住了。

土生土長沒去過江南的京城人對江南不了解極為正常,但她卻知道有一人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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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人便是她所心屬的花公子,他們倆曾談起江南風景,他說得頭頭是道,原先葉秋妙還沒有察覺,現下才生出疑問……試問一個從未去過江南的人,怎會對江南如此了解?難道他是從別人口中得知?

葉秋妙鎖眉,沉吟半響猛地擡頭向馮媽媽伸出手去。

“馮媽媽,我看看你的手。”

馮媽媽不明就裏,只得愣愣地伸手任由她翻看。

她常年勞作,一雙手生滿了繭子,除此之外并無其他異狀。

“馮媽媽,你可知曉,什麽人手上會生手廯?”

“手廯?”馮媽媽搖頭,“北方幹燥,哪會生什麽手廯,就連沿河的漁夫都不會有這症狀的。”

葉秋妙卻倒抽一口氣,臉色煞白……

北方人不會生手廯,但花公子卻有……

這是她在與花公子到淩雲樓喝茶時發現的,當時便覺得有些奇怪,但并未引起警覺,一是因為不了解花公子此人,二則是不了解京城水土。反正在她江南家鄉,因為氣候濕冷,生手藓的人随處可見。

今日突然想起這茬,便覺得愈發不敢細思,種種蛛絲馬跡都浮現在她腦海裏,信任便像是裂開了一個口子,不好的預感驟然而生……

“馮媽媽,走,我們上街一趟!”

葉秋妙迅速起身,帶着馮媽媽出府乘車,往淩雲樓方向行去。

期間馮媽媽好奇發問她也沒心思回答,只掀開車簾催促馬夫再趕快些,路上人來人往見他們的馬車都連忙側身避開。葉秋妙心頭忐忑,不停安慰自己那都是巧合,卻也愈發地擔心起葉秋嬗來。

路經街市的花家分鋪,是何氏派人打聽了的那家,馬車匆匆駛過,葉秋妙忽的叫停。

不多時便從馬車上下來,徑直走進花家分鋪。她因女子矜持,從未踏足過花家任何産業,今日還是第一回。

鋪子裏的夥計正殷勤地招呼着一個年輕男子,瞧着背影與花擇有幾分肖似,葉秋妙心頭一喜,也不顧男女大防便上前招呼。

“花公子!”

那男子轉身過來,見是個陌生的妙齡女子,先是驚豔繼而疑惑。

“姑娘認識在下?”

“……請問可是花家公子?”葉秋妙怔住,望着眼前眉眼清俊卻陌生的男子,這人不是她認識的‘花擇’,但同樣是器宇軒昂,若是隔遠了瞧還真分不清兩人,她只能将希望寄托于此人是‘花擇’的兄弟。

還未将自己說服,對面的人已出聲打破她的希冀。

“在下正是花擇,敢問姑娘是?”

“……”

葉秋妙心頭咯噔一聲,顧不得自己震驚和傷心,唯獨生出擔憂——堂姐有危險!

……

卻說葉秋嬗這邊,她将歹人毒暈後,想往鬧市逃。可這淩雲樓背後就是民居,巷子路途複雜,再兼葉秋嬗一心往前沖,并不去記路,最後便像是個無頭蒼蠅一樣被圍困在民居樓舍之間,找不着出口……

背後三個兇神惡煞的歹人還在追,葉秋嬗無法,只得求助屋舍中的居民,沿路敲門,卻無一戶肯開門收留。且有的甚至直接落了鎖,生怕被牽連其中。

世人向來是看熱鬧時比誰都積極,但麻煩上門時卻又唯恐避之不及……葉秋嬗心灰意冷,眼見着追來的人也越來越近……

最終,求生欲還是驅使她不能坐以待斃。求助無門,唯有靠自己。

她再次疾步奔跑起來,繞着小巷子一路往右拐,路經居民晾衣處,心道一聲得罪,而後用杆子将衣物和衣杆悉數打落,給後頭追來的人添堵。

衣物的主人聽到動靜伸出頭來就要開罵,葉秋嬗卻反而欣喜。

“主人家救救我吧!後頭有人販子!”

沒想到那人一聽此,也不罵了,砰地一聲将窗戶關上。

“……”

葉秋嬗無奈,卻已習以為常,繼續往右方拐,好在她記性不差,在巷子裏繞了幾圈,終于摸清楚了地形。動作愈發輕健,路徑也毫無章法規律,直把後頭三人繞得昏頭轉向,漸漸跟丢了……

她倒是頭腦清醒,不知不覺又回到原點,那夥人的馬車還孤零零地停在此處……此時,駕馬車逃走當然是最好的舉措,可奈何她還沒來得及學這技巧……

正糾結着,身後又傳來動靜,她顧不得其他,擡腳想往相反方向跑。可是那夥人也不是省油的燈,方才見跟丢了人,便商量着分頭追蹤,于是現在便成了巷子兩頭都被堵上的困境。

前有猛虎後有餓狼,葉秋嬗便是待宰的羔羊。眼見着兩頭的人陰笑着朝她靠攏,她心下一橫,唯有拼死一搏。

轉身便跳上馬車,拉起缰繩奮力一扯,馬兒受驚往前奔去……

前頭的人見此忙閃身躲開,後頭的人倒是反應很快,疾跑幾步一下子向馬車撲來,堪堪抓住駕車的車板處。

馬兒瘋了似的往前沖,拖着那人也左右晃,眼見着就要爬上來。葉秋嬗只得伸腳去踢他,卻不知她小小女子的力量哪比得過一個成年男子,那人心狠手辣,捏住葉秋嬗腳踝鉚勁一扯,瞬間骨骼脆響,劇痛傳來……

葉秋嬗驚叫一聲,眼中疼出熱淚,別無他法只得忍痛将缰繩松了,抽出一根毒針,十分精準地向那男子的額角紮去,這一紮可謂是要了他的命,男子直接滾落在地不動彈了……

馬兒沒了車夫駕駛,橫沖直撞,跑出了巷子來到鬧市上,依舊瘋也似的疾馳,絲毫不聽葉秋嬗使喚。

好幾次都差點沖撞到無辜路人,她只得拉緊缰繩,卻不懂駕車技巧,這種情形下,愈是拉緊越是讓馬兒緊張。眼見着沖過了一條街市,就要往一間鋪子撞過去……

心如死灰間,閃過萬千念頭。有不甘有懊悔,更多的卻是放不下。放不下自己的親人,放不下這世間的美景美食……

這一剎那,葉秋嬗頓悟,覺得自己以前活得真是憋屈,分明擁有着比很多人都富裕的家室卻唯唯諾諾,身具奇能反而自甘平凡,胸無大志、膽小如鼠還引以為豪。

本該是個風光無限的命格卻被她虛耗了……葉秋嬗不由得心有不甘起來,她想若再給她一次生的機會,她必定活出個人樣來。

眼前一張張驚慌失措的人臉閃過,仿佛停格在這一刻。她使盡最後一絲力氣,将缰繩死死拉住,不想自己死後還多添幾道冤魂。就在這時,一道身影驟然而至,如驚鴻掠影落在了她身旁,伴随而來的是那股讓她莫名安心的氣息。

沒有柔聲安撫,反而是怒火攻心的呵斥。

“早叫了你學駕馬,偏不聽!哪有你這般拉扯缰繩的?!”

随即便将她手中缰繩一把奪了過去,而後由輕及重長聲吆喝一聲——“籲……”

話音未落,馬兒便聽話地止住了疾奔,堪堪停在鋪子大門處,好在有驚無險……

在場衆人連同葉秋嬗都未回過神來,葉秋嬗更是呆若木雞……她無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前一刻還命懸一線,這一刻便安穩無禺了。

且這樣的事她還經歷過兩次,都是被身邊這人如天神降臨一般救她于水火之中。

方才若說是心如死灰,現下便是因他死灰複燃,心頭不知被何物填得滿滿當當地。

葉秋嬗凝着謝芝因擔心而緊鎖的眉眼,有一種漂浮無依終于塵埃落定的感受。

上一次生出這種感覺的時候還要追溯到她的幼年,那時趙氏尚在,每每承諾了她的事總會及時做到。想必世人都是這樣,只要娘親尚在,自己再是年長在她眼中都還是個孩子,這是一種被人真心疼愛的安全感。

只是趙氏後來病了,身心俱疲,再無精力帶她出去游玩。她允諾等自己病好了便帶葉秋嬗去江南去大漠去很多地方,葉秋嬗也懷抱着希冀等待,可是趙氏這次卻并沒有信守承諾,小小的孩子也終是沒等到自己娘親康複的那天……

自此以後,葉秋嬗便像是被抽去了遁甲,所以後來她才會盲目地親信肖氏,與其說是肖氏蒙騙了她,不如說是她自己騙自己,想在肖氏身上尋找寄托。

而如今,時隔多年。這個風馬牛不相及的情形下,葉秋嬗又找回那種令人安心且無條件信任的情感了。若要比拟,便像是多年以前,她的娘親真的病好了,如今就守護在她身邊……

她眼中湧出熱淚,随心而動,緊緊擁住謝芝,哭出了聲,将先前的擔驚受怕和感動全數宣洩出來。

“你怎麽不早些來……”

作者有話要說: 女主一直挺缺乏安全感的,可以想象,從小沒娘,爹又不管,所以把親情寄托在庶母身上。

唯唯諾諾怕惹事的性格也是因此養成,而男主剛好相反,成長環境給了他十足的安全感,所以喜歡就喜歡,認識到了之後大方承認,并且覺得無論有沒有結果他都自行承擔。

兩人性格完全不同,但是都是那種愛上就不會輕易放手的人~所以設定了皇上啊、葉爹啊一些障礙,讓他們經歷更多,也更刻骨銘心吧~

(以上說了這麽多,我其實就是想表達,男女主還沒那麽快結婚哈哈哈哈哈哈遁走?(? ???ω??? ?)?)

謝大人: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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