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碰瓷

“我沒開玩笑。”

吳剛伸手摸了摸姜桐的額頭，确實沒發燒。

“捧紅你弟弟？你有錢嗎？”

“我弟弟有顏。”

吳剛被怼得啞口無言。

“我已經想好了，一定要讓他紅，越紅越好。”

“怎麽紅，他一個素人，你再有錢還能比那些資本家有錢？——你不給他攢老婆本了？”

姜桐眉頭微皺：“我讨厭‘素人’這個稱呼，聽着像寒門似的。難道進了娛樂圈就高人一等？”

吳剛道：“既然這樣，你為什麽還要捧紅你弟弟？”

“不為什麽，爺開心。”姜桐歪着腦袋，“你幫不幫吧？”

“哥，我想幫，我咋幫？——讓你弟弟拿着百元大鈔，在大街上天女散花，然後喊着‘我要紅、我想紅’？”

“也不是不可以，黑紅也是紅。”

“兄弟，你是想讓他紅想瘋了吧？”

“我沒瘋。你不是說他和彭慕桐很像？”

“喲，你什麽時候記着人家明星名字了？是像，不過彭慕桐有公司，你弟弟有什麽？”

姜桐腹诽，虧你還追星呢，就他那公關，和沒公司也差不多。

——都不知道刷票。

“我弟弟像彭慕桐啊。小彭慕桐，紅一紅，不過分吧？”

吳剛目瞪口呆：“碰、碰瓷啊？”

姜桐想，自己碰自己的瓷，應該是可以的吧。

這叫碰自己的瓷，讓別人無瓷可碰。

這天下午，姜桐把自己弟弟的照片用美圖相機加個濾鏡，匿名貼到校內BBS上，并稱：“五分鐘之內，我要這位小哥哥的全部資料。”

一石激起千層浪，萬丈高樓平地起。

“小哥哥真好看！！！”

“眼熟，我好想在哪裏見過。”

“我見過我見過，是不是這個小哥哥，我還存圖了呢[圖片][圖片]”

“就是他，特別帥。悄悄說我一直覺得他像彭慕桐……”

……

姜桐一看時機差不多，便留言：“彭慕桐是誰？”

一刷新，就有好幾條回複，詳細介紹了彭慕桐何時出道，唱過什麽歌，演過什麽戲。

“彭慕桐啊，前年出道的，長得沒話說，就是性格不太好，當然明星的性格都是标簽，誰知道好不好呢。就是看着公司對他不上心，反正沒有熊英俊上心。就最近那個最受歡迎的新人獎，熊英俊票數都快到彭慕桐一倍了。”

姜桐想，果然嘛，還是有人能看出來的，我一個不追星的看點新聞都能看出來，這些粉絲怎麽能看不出來呢。

不過下面馬上就有彭慕桐的粉絲上出自證，讓樓上那人別造謠。

火.藥味十足，差點掐起來。

……

姜鵬馬上引導風向，把重點落在小哥哥和彭慕桐像不像上，拒談粉絲恩怨。

經過幾番歪樓，這樓的走勢漸漸變為彭慕桐和姜鵬像不像，哪裏像，甚至有學生拼出了二人的對比圖，詳細對比了頭發、額頭、鼻梁、嘴巴、臉型、身高等：

頭發是像的，都是天生卷發，金色，彭慕桐時常染發，但還是以金色時候為多。

額頭飽滿，鼻梁高挺，嘴巴都是有點性感的偏厚，臉型也極為相像，只不過彭慕桐精致一些，彭慕桐的官方身高是187，目測小哥哥也185左右。

“我的天，他們是失散已久的兄弟嗎？”

“233東北彭慕桐。”

……

還好下午沒課，姜桐盯着手機盯了一下午，眼睛有點痛，打算去客廳窗口遠眺一下。

客廳的窗口正對着校園的一條小路，路的對面是一片小型的廣場，夏天會有情侶來這裏散步。

姜桐開門去客廳，發現客廳昏暗異常，原來是窗簾還沒有拉開，他蹑手蹑腳地走到沙發旁邊，發現葉染竟然還在睡覺。

算算時間，他竟然睡了五個多小時！

這麽睡，不會對身體不好嗎？

姜桐有點擔心，又不知道該不該叫他醒過來。萬一他只是累積了休息呢？

他忽然福至心靈，伸出左手食指放到葉染鼻子下方，探探他是否還有呼吸。

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

還好，有呼吸，姜桐剛剛想收回手，葉染忽然睜開了眼睛，望向姜桐。

電視劇誤我！

姜桐內心哀嚎道。此時氣氛尴尬無比，葉染是剛睡醒的樣子，顯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癡癡呆呆的。他的眼珠子是淡淡的灰色，和他整個人一樣，冷漠疏離。

然而此時，冷漠與疏離都不作數，他的眼睛只剩迷茫和空洞。

不知怎的，姜桐忽然就憐惜起他來。他和葉染是同班同學，葉染又是他的房東，照理說，該是十分親近的關系，可事實上并非如此。

葉染幾乎過着與世隔絕、離群索居的生活，本地同學，包括吳剛在內，提起他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

他們主動和他劃了一條界線，而葉染，也拒絕踏出那條界。

他上課只坐最後一排，除了睡覺就是默默看書，沒人理他，他也不理別人。

姜桐因為性別優勢勉強當了個班長，自覺責任重大，有關愛一切同學，團結全班的責任，幾次想和葉染打交道，不是被葉染無聲拒絕，就是被吳剛以各種理由阻止。始終沒有成功。

這次，終于讓姜桐找到了一個在葉染面前獻殷勤的機會，就是有那麽一點點尴尬。

“我、我……”姜桐一時語塞，“我想看看……唉，你現在是清醒的嗎，要不要繼續睡？”

姜桐本想解釋，但發現葉染的狀态神情，好像是沒睡醒的樣子，又想讓他繼續睡，惱自己擾了他的美夢。

聽了他的話，葉染眼神動了動，他眨了兩下眼，再睜開，已經一派清明。

他慢慢起身，動作慢到姜桐恨不得伸手扶起他，但他終究沒有伸手，一個原因是因為他有點不好意思，另一個原因則是，他怕葉染在他手裏碎掉，是的，姜桐始終覺得葉染有種易碎的美感。

彩雲易散琉璃碎。姜桐看到葉染，總會想到這句詩，好像一個不注意，他就會化作風煙，飛走了。

“謝謝你，我沒事。”葉染坐起來，雙腳伸進拖鞋裏，閉着眼垂頭說道。

他的頭發也非純黑，而有點發灰，很柔和地貼在他的頭頂。

還有一根因為睡覺壓出來的呆毛。

鬼使神差的，姜桐伸手将那縷呆毛輕輕壓下，他做這個動作完全沒有經過大腦，只是本能的反應。

葉染身體僵了一下，在姜桐手下。

姜桐這才意識到，他做這個動作，是不是太過親昵了？葉染不會以為他在摸他的頭吧？

姜桐常常摸或打姜鵬的頭，但這是建立在兩人五年熟悉了解之上的，他和葉染可沒熟到那種程度上，甚至根本不熟。

又尴尬了，姜桐燦燦地收回手，想轉移話題聊聊其他的。

他不是一個木讷的人，但又左想右想都找不到話題，尴尬得要抓耳撓腮了，他實在是和葉染不熟。

倒是葉染，身體短暫一僵之後，對姜桐說：“晚上有課，是吧？”

他聲音是帶點沙啞的低沉，也許是沒有休息好。

“哦哦哦，對對對。”姜桐點頭如搗蒜，又本能的問了一句，“要不要一起去？”

葉染擡頭看了姜桐一眼，有點驚訝，還有點探尋。

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對他說過，要一起去上課。

“一起……”葉染重複了一句，才看着姜桐，慢慢點了點頭。

姜桐開心極了，葉染說話語速很慢，聲音又小，一點也不高冷，甚至有點軟萌。看來人不可貌相，也不可聽信謠言。

“我收拾一下。”葉染說完，起身，去衛生間洗了把臉。

姜桐特意看了看，清水沖兩下就完事了，一點洗護用品都沒用，難道這就叫天生麗質難自棄？

想了想每天敷面膜的吳剛，姜桐只能感慨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

姜桐和葉染一起下樓，姜桐發現葉染走路聲音也很輕，幾乎算是悄無聲息。

一時又胡思亂想起來，他會不會也是個妖怪？和姜鵬還有今天遇到的狐貍精一樣？

不想還好，一想頓時覺得身後冷飕飕的，他有那麽點害怕。

此時二人正在下樓，樓道裏沒有其他人。

“你怎麽了？”葉染難得開口。

姜桐受寵若驚：“沒什麽，沒什麽，我在想咱們去哪個食堂吃飯，你覺得小食堂的牛肉面怎麽樣。——哦對了，中午我還叫姜鵬給你了留了冷面，不過估計現在不能吃了。”

“我不吃飯。你想去哪吃就去哪吃。”

“啊？你不吃。減肥？”

拜托，吳剛胖成那樣都不減肥，你都瘦成閃電了，再減肥還讓不讓胖的人活？

姜桐當然沒好意思說出口，但他還有一個難言之隐。那就是他是路癡，必須和別人一起走才能找到路。

他扭扭捏捏好像大姑娘上花轎，含羞帶怯的，倒叫葉染看不下去了。

“姜桐，你是不是有什麽話要說？”

終于，姜桐下定決心，一咬牙，說道：“你能不能陪我去食堂，我打包一份飯，然後一起去教室？”

果然，葉染的目光中露出了驚訝。

“我、我是個路癡，很嚴重的那種，不和人一起走的話，找不到路。”

姜桐把頭低成了鴕鳥，聲音小得如蚊子叫喚。

以前和姜鵬或是吳剛一起走都不覺得什麽，因為一個是親人，一個是熟人，他沒什麽不好意思的。

但和葉染，他總有種給人家添了麻煩的感覺，很是覺得不好意思，老臉紅了一次又一次。

也正因為如此，他才意識到，這五年，他被姜鵬保護得太好了。

不然像他這種重度路癡，出了家門東南西北不分的人，實在和殘疾人無異。

葉染停下了腳步，好笑地看着姜桐，是個帶笑不笑的表情：“我說不吃飯，沒說不陪你去吃啊，為什麽要打包？”

姜桐的眼神瞬間被點亮：“真的？嗳，我會錯意了。”

他覺得自己有點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了。

在姜桐的印象中，葉染一直游離在人群之外，他便很自然的以為他是一個有點孤僻，有點冷漠的人。

會嫌自己很麻煩，會讓自己一個人去吃飯，他去教室。

但其實葉染面上雖然冷冷的，但待人并沒有這樣。

姜桐對葉染笑了下，葉染似乎也想回一個微笑的表情。

他們繼續并肩而走，葉染說：“如果有自行車就好了，從家屬樓到教學樓，能省不少時間。——可惜我不會騎。”

姜桐第一次聽葉染說這麽長的話，驚喜之餘，說：“我會我會，我小時候學過。”

轉而一想，學過有什麽用，還不是個路癡，認不得路。

“唉，可惜我是路癡。”

姜桐真情實感的覺得，如果自己不是路癡，說不定能和葉染有更深的交情。

路癡誤我。

吃過飯，兩人來到綜合樓上課，一進教室，姜桐就看到坐在倒數第三排的吳剛。

他趴在桌上，睡得和死豬無異。

他和葉染走過去，葉染照例坐在最後一排靠過道的位置，專業課最後一排很少有人坐，他不用搶。

姜桐在吳剛旁邊停下，将睡夢中的豬搖醒，問道：“朕交代你的事，辦得如何了？”

吳剛夢中正和墨鬼小姐纏纏綿綿到天涯，此時被法海叫醒，心中非常不悅，自是不想起來。

你永遠也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喲，墨小姐，你怎麽來了？”

吳剛“噗通”一聲擡起頭，臉上尤帶着睡覺壓出的痕跡，四處張望：“哪？哪呢？”

作者有話要說：  馬上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