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見面
B市的初春一如既往并沒有什麽溫度,氣溫任性地上下浮動,不給一個準數,街上的人陷入亂穿衣的境地。
“恭喜。”嚴海安簽好名字,把一束藍繡球遞給穿着露肩裙的李卿,恭維道,“地方不錯。”
李卿一手接過,熱情地抱了一下他,兩人身上的淡淡香水味剎那混合在一起,營造出了一種輕浮的親密感。
“謝謝你們能來捧場,”她年近四十卻被保養修整得看不出一絲瑕疵的臉容光煥發,散發着天然和歲月共同交織出的女性魅力。她笑容滿面地看向他們身後的人:“易生?新畫怎麽樣了呀?”
莫易生還在四處打量,眼神裏是純然的好奇,聽到李卿問話,他轉過頭來:“剛構思好。”
“慢慢來。”李卿露出個看上去十分真情實意的笑容,把兩人請進大門,“易生的畫我挂在顯眼的地方,一進去就看得到。你們随意,我等會來找你們。”
這話顯然只是客氣,今天不管來多少人,她這個畫廊老板才是真正的主角,嚴海安明白她肯定忙得很,識趣地道:“那我們先進去了。”
李卿的新畫廊鬧中取靜,選在市內一所高檔商業中心的頂樓,占了整整半層,整個畫廊呈回字形的格局,吊頂很高,燈光明亮,被裝修得極力向公立美術館靠近。只是過于性冷淡的裝潢雖然顯出了一股子高檔感,但配上溫度調得不恰當的空調,反倒是讓人覺得有些不舒服。
此時人已到了不少了,不過厚厚的地毯吸收了足音,來者又都是不肯失了身份的,畫廊裏并不顯得過于吵雜。
莫易生本來還有點焦躁,此時靜下心來,認真地看着牆上的各類展畫,每一副下面都标注了詳細的信息,包括畫名和作者以及尺寸。而嚴海安更多的是把注意力放在了人群裏。李卿在本省的人脈是十分過硬的,今天來的人裏有不少是頗有名氣的畫家,更有協會的人,算是在行業內攢足了面子。
走廊回轉正對的雪白牆上只挂着一幅畫,深色的背景和淺色的人物凸顯出了畫面完美的平衡感,富有彈性的線條靈活地分割色塊和輪廓,勾勒出一個少年的半身像,姿态和容貌一如出自希臘神話傳說中那樣青春俊美,露出的單邊肩膀圓潤白皙。他正對畫面,深邃卻幹淨的眼睛裏帶着一絲好奇,凝視着每一個欣賞他的人。
畫下的标簽上寫着作者:莫易生。
莫易生看都沒看地走過,倒是嚴海安駐步,仔細看了起來。
走出兩步看人沒跟上來,莫易生倒轉回來,無奈而疑惑地道:“你怎麽還沒看夠?”
這畫從素描開始,一直到成品完成,嚴海安都是全程圍觀的,他對這幅畫的細節了解可能不比作者本人少,莫易生實在想不通這還有什麽可看的。
嚴海安聞言,轉頭一笑:“我喜歡你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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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這位好友雖不至于刻板,但為人處世上多少是有點嚴肅的,很少有笑的時候,這時候他一笑,莫易生被感染了似地也笑了起來:“你說過很多遍了。”
震動的聲音從口袋裏逸了出來,嚴海安拿出電話走到人少的地方:“你好?嗯,我知道了,本來這幾天也要給你那邊打電話的。下周五你有時間嗎?好,那約在那個時候。”
頭兩年莫易生的畫還賣不上價,為了維持生計,兩人開了一間速成畫室,房租續約是一年一簽,轉眼這又過了一年了。不過莫易生除了帶一下課之外什麽都不用操心,全都交給嚴海安處理。
言簡意赅地接完了電話,嚴海安一轉身,眼尖地發現莫易生旁邊多了幾個人,只有李卿是認識的,其他都是陌生人。
他快步走了過去,正好聽到李卿在介紹:“這是孫言孫老板。”
被她介紹的男人陡然笑了起來,打斷她對莫易生道:“什麽老板,就無業游民一個,叫我孫言就好了。”
四個人裏孫言是最高的,比一米七六的嚴海安還要高出一截來,他雙頰瘦削,眉目有神,是正統的亞洲人長相,五官卻都比普通人要深邃一些,特別是鼻梁筆挺,高聳而漂亮。
連李卿都專程陪在他身邊,想來身份也不一般,這樣一個人無疑是顯眼的,而他口裏謙虛,又似乎對自己的優勢也心知肚明,笑起來時雖然彬彬有禮,可神态間總是帶着一點玩世不恭。
嚴海安走到了他們面前,沖每個人都打了招呼。另一個人叫許珂,嚴海安在李卿以前的畫廊裏見過,也是個新人畫家,但是畫的畫還沒他本人的長相來得賞心悅目,太多匠氣,李卿對他向來不怎麽重視,今天新畫廊的牆上卻挂着一幅許珂的靜物,嚴海安剛剛還在疑惑,這會兒看出來許珂應該是跟着孫言來的,就有那麽點懂了。
許珂本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的,對所有人都很客氣。孫言的視線僅僅從嚴海安身上一掃而過,仿佛他只是一件不值得關注的物品,便就回到了莫易生身上:“牆上這幅是易生畫的?”
嚴海安微微一蹙眉。
孫言,這個名字他是聽說過的,畢竟要在B市的藝術圈裏混,總要了解一下這裏的圈層情況。孫家是靠房地産起家的,在最有錢的那個榜單上不前不後也排的上號。孫言有個大哥,是現在孫家的掌權人,他自個兒在圈子裏是出了名的玩得嗨,生冷不忌,男女通吃。
在嚴海安看來,四個字足以形容:纨绔子弟。
今天真沒想到竟然能在這裏見到真人,實話說孫言比嚴海安想象中長得要精神多了,可這依然無法改變他在嚴海安眼中的形象。
這種人只會帶來無盡的麻煩,嚴海安絕對不願意讓莫易生去和他打交道。
李卿最會看眼色,立馬道:“易生的畫很有感染力,非常受歡迎,這幅畫有不少人詢過價了,孫先生也有興趣?”
孫言帶着笑,沒有掩飾他對莫易生的欣賞:“畫如其人。”
說完又在畫和莫易生之間來回打量,添了一句:“很漂亮。”
形容一個男人漂亮有點奇怪,但莫易生确實擔得起這一句評價。他沉迷于畫畫,頗有點不谙世事,那種近乎純真的氣質在完美的五官中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這種漂亮有時候甚至模糊了性別,讓他總是能在人群中化成一股清流,引人矚目。
他站在畫前,和那個牧歌少年相對而立,那種相互呼應的美麗使人印象深刻。
莫易生有點疑惑,這讓他看起來更幹淨了,最終只當孫言是表揚他,遲疑地道:“謝謝。”
被完全忽視了的許珂從頭到尾保持着沉默,不動聲色地看了看莫易生,随後又微笑地看向孫言。
嚴海安感到一陣心煩。
孫言帶着莫名的笑容,對李卿道:“這幅畫我要了。易生還有其他作品嗎?”
無意間就促成了一單生意,盡管莫易生這種美得有內涵又能被人看懂的畫一向不愁賣,李卿依然很高興:“都已經售出了,孫先生要是喜歡,可以再看看其他類似風格的。”
孫言一哂:“果然受歡迎。”
他轉向莫易生:“真遺憾,我認識你太晚了,下一幅作品出來時可以先通知我嗎?”
被人賞識和重視總是開心的,莫易生對這個孫先生的印象變得十分不錯:“那你還得等一段時間,我才剛剛開始。”
“沒關系,這種等待是值得的。”孫言一揚眉頭,笑道,“不過我很好奇你下一幅畫準備畫什麽主題,已經構思好了吧?”
莫易生最喜歡與人聊畫,當下就打開了話匣子:“是希臘神話裏的故事。我想畫一個系列。”
在一旁默默觀察的嚴海安暗地裏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不把眉頭皺得更緊。雖然兩個人之間凡事都是他拿主意,但他在外面從來都不會阻礙莫易生和別人的交流,莫易生不在意這些,他卻不能不考慮,他不想讓其他人覺得莫易生是被人管着的。
可現在他要是再不開口說話,家裏的薩摩耶就要被人拐走了。
嚴海安往臉上堆上适宜的笑:“易生,剛才電話裏說畫室那邊出了點問題。我們估計得回去一趟。”
“哎?”莫易生毫無心機地反問,“怎麽了?”
嚴海安笑而不語,一副“這是私人問題不好當着人講”的神色,在場的人都是人精,自然不會不懂事的追問。
察覺到一道銳利的視線戳在側臉上,嚴海安大方地看了回去,對上孫言冷漠的視線時,他還略帶歉意地笑了笑:“真不好意思。”
李卿看出了點門道,稍稍猶豫了片刻,她看了一眼長相精致的許珂,對莫易生道:“既然你們都來過了,有事就先走吧。”
“謝謝,祝你生意興隆。”嚴海安拍了拍莫易生的背,“那我們先走吧。”
莫易生是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又向來很聽嚴海安的話,點了點頭,跟着他走了。
作者有話要說:
庫亞西……孫言X嚴海安,基友說前面兩人都有一張炮灰臉,大家不要站錯了哈哈哈。預計20w字內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