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又是你

嚴海安又去了酒吧,無論心裏多麽悶也沒處說,只能靜靜地喝一杯酒靠自己調轉過來。黎熙好像是天天來這裏打卡的,次次都能碰到。

嚴海安感覺得出來他對自己的興趣沒有消退,只是放得更緩了,把距離感控制得很是舒适,和他聊聊天,喝杯酒,确實是挺惬意的。

被黎熙認真地看着時,嚴海安越來越多地有些動搖。

如果和這個不錯的人試一試呢?

過于長久的空窗期讓嚴海安思慮太多,即使有了這個念頭,也總是無法邁出那關鍵性的一步。幸好這次黎熙耐心很好,願意陪他就這麽幹耗着。

在酒吧裏調整好心情,嚴海安對付起莫易生更加得心應手。因着那次分歧,莫易生好幾天都在生悶氣,但嚴海安對待他完全是當對不懂事的孩子處理,不予理會,和平時完全一樣無微不至地照顧着他。

莫易生這悶氣就生不下去了。

他一再跟嚴海安表示不用對不懂畫的人谄媚,一味地把心思放在這種地方,就什麽都畫不出來了。

嚴海安好笑道:“我已經不畫畫了,易生。你知道,我在這一方面沒什麽天分。你負責畫畫,我負責應酬,分工合作,這不好嗎?”

這話莫易生無可反駁,最後只是道:“可你喜歡畫畫啊……”

他的思維很單純,畫畫是神聖的事情,不能用肮髒的東西來糟蹋。然而在嚴海安這裏喜歡歸喜歡,但犯不着為此什麽都不顧了。

他無意和莫易生糾纏在這種地方,他們還要準備跟着大部隊去小古鎮采風,這一住至少住一個星期,需要準備和安排不少東西,總之該操的心都得嚴海安來操。

他們沒有跟李卿一起走,而是自己開車。嚴海安設了導航,來回開錯三回路,才終于找到了那條小徑。果真是還未開發,這條路仿佛是硬生生被車開出來的,交錯遍布着車轍一樣的溝。兩個人被抖啊抖啊,嚴海安覺得車都要被抖散架了,幸而天氣還好,要是遇到下雨,這一路不知要泥濘成什麽樣子。

比預定的時間要晚了兩個小時,飯點早過了,這一路開車過來兩個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嚴海安把餅幹塞給莫易生,給李卿打電話,一路問一路走。

莫易生嘴裏啃着餅幹,扒着窗邊目不轉睛地看着外面。路邊有人趕着鴨子經過,嚴海安很小心地放慢車速,不要讓車子軋到它們。

左繞右繞,嚴海安終于遠遠看到站在一處民居門口的李卿。她難得穿得這麽休閑,一套淺灰運動服,外面罩了個薄荷綠的防曬服,沖他們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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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苦了。”李卿今天紮着馬尾,化了淡妝,精神得很,“不過偶爾來這裏洗一洗肺還是很好的,餓了吧?”

其他人早吃過了,都被安排進了民居住下,李卿是特意來接他們的。嚴海安把車停到外面路邊,和莫易生跟着李卿進了民居。

院子裏掃得挺幹淨,角落圈着一只大白鵝和一群小鵝,一個大姐迎了出來,圍着個圍腰:“來啦?先吃飯吧?竈上一直熱着呢。”

李卿給她介紹嚴海安和莫易生:“婺大姐,這就是住你們家的人,之後就麻煩你了哈。”

“好的,好的。”婺寧舒在圍裙上擦了擦手,臉上的皮膚有些粗糙,但一直洋着熱情的笑,給嚴海安和莫易生準備了一大盆土豆燒雞,素菜是炝炒青油菜,一碟子自家釀的酸菜放了辣子油,滋味十足,非常下飯。

李卿吃過了,此時抽着煙看他們吃得狼吞虎咽,對他們道:“這段時間你們就住這裏,我都和婺大姐說好了,要住多久你們自己看着辦。要什麽給我打個電話,可以順便幫你們帶過來。”

她的事情也多,不會陪着他們一直在這裏,只會隔三差五派人或者自己過來看看情況。

李卿道:“晚上你們可以泡溫泉,這是這裏的一大特色,每一戶家裏都有,就在後面。沒事兒就到處轉轉,你別看着是村子裏,人家這房子都幾百年歷史了。”

嚴海安進來時就看了看,這處民居看來上了年頭,外貌是鮮明的古式風格,鬥拱結構,單體建築,青磚圍成的牆并不承重,構成一個四合小院,梁柱框架上還有一些簡單古樸的雕花,可能是時隔太久,有了破損,磨出了一股歲月的韻味。

李卿不等他們吃完就走了。嚴海安和莫易生把一盆農家燒雞吃得只剩點醬汁,各自撐得要四腳朝天。

婺寧淑看他們吃完了就過來收拾碗筷,嚴海安撐着起來要幫她的忙。

“不用不用,你們休息吧,我來就是了。”婺寧淑在他們面前顯得有些局促,一個勁兒地讓嚴海安休息,嚴海安就只幫她收拾了碗筷:“大姐,我打聽一點事兒。”

婺寧淑趕緊道:“你問就是了。”

嚴海安也沒其他事,就是想和主人家搞好關系,随口問了一下這裏什麽地方風景比較好。婺寧淑卻不太懂什麽風景好不好,只跟他說了說村裏的情況。

這個村确實很小,慢慢走繞一圈一個多小時足夠。上次人口普查也就156戶人家,而且因為閉塞落後,大部分人都離開去城市了,空了不少民居。婺寧淑家就是這種情況,她老公死得早,辛苦拉扯大的三個孩子都進城務工去了,每個月都會寄點錢回來,如今獨居。

婺寧淑道:“半年前來了個老板,在村東邊買了不少房子下來,說要搞開發。前幾天帶人來修房子了,亂糟糟的,你們可以不用去。哎呀,其實要我說,我們村子裏沒什麽好看的。”

說着她似乎有點不好意思。

嚴海安失笑,他能理解婺寧淑的心情,在一個地方土生土長就很容易會無視這個地方的美好,而像他和莫易生這樣在霧霾漫天的城市裏生活的人陡然來到這裏,反而立刻喜歡上了。

路上颠簸了太久,莫易生作息又不規律,吃了飯就要困覺去了。嚴海安拿他沒有辦法,讓婺寧淑照看點,自己則趁天還亮着,出門閑逛了。

如今正是好時節,鄉下的氣溫比城市裏要低那麽一點,空氣新鮮自然,遠處有青山,近處有流水,不用調色就是一副絕美的風景畫。梯田堆着,疊了又疊的綠色都是鮮嫩的,散發着初生的生命力,就這麽走在路上都會覺得心情很好。

除了鴨子外還有黃牛被人趕着經過,嚴海安側身讓過,看到漂亮的景色,便用手機拍下來,好回去讓莫易生參考。

村子裏的路都是相通的,嚴海安不認路也不擔心迷路,每條路都能走通。他漫無目的地散着步,聽到叮叮咚咚的裝修聲音。

前面的民居外面搭着腳手架,有工人在上上下下,牆角邊堆着不少建材。

嚴海安不知不覺走到了東邊來。

要真的說起來,這邊景色要更好更開闊,不僅依山傍水,邊上更是種着一片竹林,郁郁蔥蔥的,光看一眼都覺着眼睛要被染色。可是已經被人圈起來開發商業了,嚴海安覺得有點遺憾。

他繼續往前走,想去竹林看看,有個人打着電話從一所民居裏出來,和他剛好打了個照面。

嚴海安:“……”

孫言:“……”

“真是有緣千裏來相會。”孫言摘下墨鏡,酷酷地一點頭,“易生呢?”

在這麽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陡然碰到這麽一個貨,猶如穿着新鞋踩了屎。嚴海安心道真是日了狗,客客氣氣地道:“過來采風的,在休息。”

孫言點了根煙,斜着眼看他:“住哪兒呢?”

關你屁事。

嚴海安道:“民居裏。”

孫言抖了煙灰,似是不滿意嚴海安一問一答的不識趣:“我是問你具體哪裏?”

“村西那邊。”嚴海安答得有些遲疑,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确實不知道怎麽形容,這村裏不分街道和門牌號,每個人都互相認識,只要問一聲就知道是誰家,“那家人戶叫婺寧淑……”

孫言不耐煩地打斷他,用腳把抽了一半的煙碾滅:“那你等着,待會兒帶我過去。”

說完已經朝另一間裝修中的民居過去了,嚴海安呆了一呆,追在後面道:“不好意思,孫先生,我還有事。”

然而前面那人根本不聽,仿佛很有信心嚴海安會跟上來,長腿已經邁進了門檻。嚴海安停下腳步,五內俱焚,看都不看堆在那邊的建材一眼,生怕自己一個沒忍不住就撿起磚頭沖進去。

他靜靜地站了片刻,好容易平靜下心情,卻實在沒有再忍耐孫言的信心,轉身溜了。

沒了再逛下去的興趣,嚴海安徑直回到婺家。莫易生還在炕上睡,薄薄的毯子全被裹在身上,頭發都沒有露出來,整個就一團球,扯都扯不動。

嚴海安:“……”

行,你可以的。

他走到院子裏,婺寧淑正在喂鵝:“不然你也睡一會兒吧?”

“不用了,晚上要睡不着的。”嚴海安給店裏打電話,例行公事地問了問情況。打完電話就又從車裏把莫易生的各種用品拿進屋。

婺寧淑進廚房忙活了,外面被投食完畢的大白鵝領着一群鵝寶寶在院子裏繞圈,不時探頭探腦看他,整只鵝都緊緊繃着,好像在确定該不該把這個外來者趕出自己的領地。

嚴海安忙完了事,在院子裏和警惕的大白鵝大眼瞪小眼,想着自己還有沒有什麽漏下的。

“就是這裏?”大門被一下推開,孫言邁了進來。後面跟着個人,對他喏喏應聲:“問了,就是這裏。”

孫言一轉頭就看到嚴海安,陰森森一笑:“跑得倒挺快,我讓你走了嗎?”

這人不能得罪,又老是陰魂不散,嚴海安被他煩得要死,換他以前的脾氣早一拳頭揍過去了:“孫老板,我解釋過了,我還有事。”

孫言人高腿長,幾步跨到他面前,對後面的人吩咐:“今晚我就住這裏,去跟人說一下。”

那人大概是個小跟班,想必也很了解孫言任性霸道的性格,得了令一句話沒說,環視一圈,發現廚房裏有動靜,嘚兒嘚兒小跑了過去。

孫言笑道:“我還真是看錯你了,沒想到你還是有點小脾氣,嗯?”

被人這麽不依不饒地踩,嚴海安再好的涵養也有些忍不住了。他笑了笑,斯文地道:“孫先生真是說笑了,沒脾氣的那是死人。”

作者有話要說:

嚴海安:(笑)真想揍你

孫言:(笑)有種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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