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溫泉
嚴海安目送莫易生出屋子,對孫言嚴肅道:“孫先生,作為一個好人,你自己說過的話至少得遵守吧?”
孫言一咧嘴:“不懂你在說什麽?而且我做什麽了?大老爺們兒的一起泡個溫泉很正常吧?我要真想做什麽你以為你擋得住?”
他似感慨又似嘲諷地道:“可畢竟,我是個好人。”
嚴海安不吭聲了,靜靜地坐在那裏,看守一般地看着孫言。哪怕坐在一個木凳上,他也挺直着背,坐姿十分端正,好像随時可以開個董事會。孫言發現這個人随時随地都是這麽板正的模樣,仿佛背上背着一個不肯放下的木板,叫人看着都替他累。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小會兒,孫言忽然有點意興闌珊,他的興趣一向持續不了多久,對這件事到如今已經到了極限。雖然莫易生這塊鮮嫩特別的肉沒有叼到嘴裏,但看着嚴海安這麽死守嚴防,像個流浪狗守着自己最後一點口糧似的,孫言心裏真有點可憐他:“沒意思,不玩了。”
院子的大門響了起來,在旁邊候着随時準備收碗的婺寧淑小跑着去開門。跟班提着兩大口袋的東西,站到堂屋門邊狗腿道:“孫總,東西給您拿來了。”
孫言無趣地看了他一眼,又瞄了瞄漸黑的天色。本來他是打算今天回去的,遇到莫易生才改了目的,現在既然不想再跟了,就起了回去的心思。
但是從這裏去B市路特別難走,加上快要天黑了,保守估計也得花三四個小時,又沒什麽急事,孫言不是會委屈自己去趕路的人,咂了咂舌:“先放我睡的那屋裏吧。”
婺寧淑給兩人帶路,去了主屋。嚴海安這才松了口氣,他是一點不肯讓莫易生被孫言占了便宜去,一想到孫言色眯眯地看到莫易生身體的那幅畫面,他就冒火。
現在孫言不知出于什麽原因,非常識趣,這很好。
嚴海安轉去莫易生的房間找人,然而屋子裏已經空了。
“這家夥……”嚴海安按了按額角,想必莫易生等不了消化,一回到屋裏就跑去泡溫泉了,所謂要整理的東西都散在炕上,一點沒被收拾。
嚴海安幫他一件一件收好,算好時間,繞到了房子後面。這裏幾乎家家都會挖這麽個坑,用石頭鋪一層墊底,再把溫泉引進來,就成了簡易的天然溫泉池。有的會像婺寧淑家這樣拉個籬笆遮掩一下,有的人家連籬笆都不拉。
溫泉不能泡太久,嚴海安隔着籬笆把莫易生硬是叫了起來。晚上氣溫更低,莫易生泡得正舒服,不甘不願地圍着個浴巾,從溫泉裏爬了出來,被冷風吹得打了個寒顫。
“今晚別睡太晚了,明天早上起來吃早飯。”嚴海安讓他趕緊披上外套,“把你作息時間調一下,不能一直這麽日夜颠倒。”
“知道啦。”莫易生嘟嘟囔囔扯着外套,穿着個拖鞋啪嗒啪嗒地快步朝回走,“你怎麽和我媽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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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海安無奈道:“那你倒是給我省點心啊!”
進屋前他往孫言的屋子看了一眼,那裏亮着燈,估計是在和他的跟班聊什麽。
“啊,你已經收好了啊。”莫易生掃了一眼整齊放在椅子上的包裹和畫板,撲上被鋪好的床上,幸福地蹭了蹭被子,認真道,“海安,你真的好像我媽。”
嚴海安:“……”
不知道該怎麽回答,嚴海安坐在一旁,讓他躺好,準備重新黑一下孫言:“易生,關于孫先生……”
“你可能誤會他了。”莫易生在被子裏眨了眨眼睛,“他不像你說的那樣。”
傻孩子啊。
嚴海安婉轉道:“你不能只憑他一面之詞就改變你的想法……”
“不是憑一面之詞,是一種直覺……而且我看你和孫言來往也不多,你也是聽別人說的吧?”莫易生唏噓了起來,“你記不記得,當時我也常常被人說閑話,但我不是他們說的那樣。只有你不相信他們。”
莫易生說的是他們一塊上高考沖刺班時的事,他表現突出,常常被老師表揚。面臨高考的孩子特別敏感,攀比心理異常嚴重,莫易生又是這樣一種不懂掩飾不甚圓滑的性子,便理所當然地被人排擠,連他的長相優勢都不管用了。
那時候嚴海安和莫易生還算不上好友,卻是班裏唯一可以和莫易生平常交流的人。他也不是嫉惡如仇或者性格獨立,只是那段時間他心情好得看誰都順眼,又有一股心氣兒不想與那群傻逼同流合污,就不吝于多散發一下人間自有溫情在。
到了後面嚴海安這邊發生了意外,辍學後再與莫易生重逢,兩人的關系才迅速地好了起來。
“我對孫先生沒有誤解,單純是因為他和我們不是一類人,想避免麻煩。”嚴海安不多說,免得激起莫易生的牛角尖。
莫易生撇了撇嘴,又順着剛才的話題聊起從前的事。嚴海安對于那時候的事記得沒有莫易生清楚,便耐心地聽他說。
莫易生道:“可惜孫老師不在B市了,不然可以常常去看他。不知道那裏的治安好點了沒,想起我們丢的那些畫,我還是好心疼哦。”
那個沖刺班教室所在大樓的安保不好,學生的成品畫常被保潔的或者其他有心人拿出去十塊二十塊的賣掉。嚴海安都丢過一兩次,更不用說莫易生了。
可嚴海安知道莫易生的畫有幾幅是被同班同學扔掉的,他還幫忙撿回來過,莫易生至今都不知道。
他垂目看着眼睛閃亮亮的莫易生,像是在看一件稀世珍品,終是忍不住,輕輕摸了摸莫易生的額頭:“快點睡,不準玩手機。”
莫易生苦悶狀在被子裏扭了扭:“睡不着啊。”
“閉着眼睛養神也好。早上9點準時來叫你,不準睡懶覺。”嚴海安站起,替他關了燈,“晚安。”
聊得太久,不知不覺都11點了,天黑了下來,院子裏只有一個昏暗的燈泡照着,讓人能勉強看清路。嚴海安動了動脖子,又瞧了瞧孫言的房間,裏面沒有開燈,不知是睡了還是人不在。但他并不關心,折騰了一天,他也乏了,準備泡個溫泉就去睡覺。
月朗星稀,春分剛過,微冷的空氣裏飄蕩着萬物初始的生命力,那種讨喜的濕潤味道聞起來十分清新。這裏的夜晚不像城市中充滿了噪音,四周安靜極了。大約是為了照顧他們,婺寧淑周道地在水池上方拉了兩盞燈泡,嚴海安解了浴巾,折疊在一旁,試過水溫後找了個地方坐下。
水池較淺,只到胸口,他便又往下坐了一點,讓池水浸潤到肩膀,靠在石頭壘成的池壁邊,長長地舒了口氣。
大腦緩慢地放松了些,又被嚴海安重新緊張了起來。這些年總是這樣子,他必須要找些事反複思考來占據思緒才行,只有時時刻刻這麽監督自我他才能做好現在的自己。
看那天那個情況,李卿這場展會應該是會和協會拉上關系的,如果這個展會選在市美術館就好了,當然這也不是沒有可能。其實能加入協會就不錯,資源會擴大不少,可莫易生對協會成見太深,就算能加入多半也不願意……
嚴海安出神地仰頭看着頭頂上的燈,忽然聽到一陣響動,轉頭看向籬笆的門處。只穿着長褲和拖鞋的孫言拿着條浴巾,拉開籬笆門,側身走進來。
嚴海安:“……”
孫言:“……”
鑒于不想和此人多加接觸的初衷,嚴海安此時本該站起來讓位,但不管他怎麽控制,這樣舒适的情景中,他的心神多少還是有了一絲松懈,本性中那一點點脾氣就露了出來:“孫先生。我再泡一會兒就出來了,您稍等。”
孫言本來一直站在門口沒動,大約也在猶豫是進還是退,可一聽到嚴海安先說出這種話,少爺脾氣一下子就上來了。
一向都是別人讓着他,什麽時候要他給別人讓路了?
孫言反手關上門,本來就破破爛爛的籬笆門受不了他的大力,一下就垮了一邊,松垮垮地搭在另一邊上。他走到池邊,挑釁地道:“可我現在就想泡,不然你先起來?”
嚴海安面無表情地目視前方,充耳不聞。
兩人就這麽對峙了片刻,誰也不肯相讓,空氣裏滿是火藥味。孫言展顏一笑,把浴巾往籬笆上随意一搭,開始脫褲子。
嚴海安:“……”
孫言的身材比想象中還要好,肌肉分明,六塊腹肌像磚頭似整齊地碼在腹部,兩側的人魚線漂亮地向臍下收縮,散發着男性的魅力。亞麻的休閑褲十分寬松,此時解開了褲帶,輕輕松松就一脫到底。孫言內裏什麽都沒穿,挂着空檔,這一下徹底全裸,雙腿間的那玩意兒随着動作晃了晃,沉甸甸的,那大小簡直是人間兇器,顯出驚人的存在感。
他似乎對自己的身體極為自信,絲毫沒有在人前裸體的困窘,用腳把褲子蹬到一旁,一步就跨了進來。
嘩啦一聲響,水面掀起漣漪,嚴海安被沾了一臉水。他默默伸手抹了一把臉,身後飄過無數彈幕,內容皆是大大小小各種字體的:媽的,不要臉。
作者有話要說:
孫言:我是個好人
嚴海安:我從未見過這麽熱衷于自己給自己發卡的人
孫言:呵,滿意你看到的嗎
嚴海安:不要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