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純情
本來孫言覺得今天應該慶祝地來一發,嚴海安表示這都要搬家了,事情自然是多了起來,沒時間約。
孫言道:“有什麽事?家裏東西都有,就拿點衣服過來就可以了,我讓蘇印幫你去拿。還有,把你時間空出來,我們倆去旅個游。”
這後一句明顯是他心血來潮想到的,來得毫無預兆。
看他說起風就是雨,馬上要打電話訂票的架勢,嚴海安頭疼道:“下周我就要出一趟差,早就安排好了,中旬還得過去參展。下個月我大哥和我侄兒要過來玩一趟。”
這事兒沒聽說過,孫言驚奇道:“你還有個大哥?”
他臉上那種驚奇就好像打開剛拿到手的寶盒,一件件往外掏東西,每看到一件都覺得驚喜。
嚴海安幾句話說明道:“對,我家裏和你情況差不多,上面有個大哥,和我爸媽一起待在家鄉,沒怎麽出來過。趁着我侄兒要放暑假了,讓他們過來玩玩。”
這一點無可厚非,孫言一點頭,把這事兒攬了過去:“明白了,讓蘇印安排一下行程,保證讓你大哥和侄兒玩好。你又要出哪兒去?”
“S市。”嚴海安說話間看了看時間,擔憂起莫易生來,今天一整天這孩子都在外面浪,也不知是個什麽情況,便給莫易生打了個電話。
打了兩三次,對方才接起來:“海安呀,不好意思,剛才騎車呢,沒聽到。”
“別那麽累,吃飯了嗎?”嚴海安聽他道,“吃啦,何苓和我一塊兒呢。你在哪兒?要和我們一起嗎?”
嚴海安感受着身邊一陣陣的冷氣:“不用了,你看時間差不多了就回家,注意交通安全。”
不用轉頭,他都想象的出來孫言那表情。
嚴海安把電話收好:“孫言,我要真對易生有意思,早就發生故事了,還用等着你來插一腳?”
“這一點我就是搞不懂,”孫言的眉目褪去了持續一整個白天的興奮,說起莫易生就是一片冷淡,這才恢複了些平日裏的模樣,“你和他到底算怎麽一回事兒?之前每次問你,你就推三阻四的。”
“我說了,可是你也不信。”嚴海安很不喜歡提及這一段,強忍着不适把事情重新說了一遍,“我高中那會兒因為在酒吧裏打工被學校知道了,鬧得有點大,就被退學了。和易生是在培訓班認識的,後面我找不到方向時又和他碰上了,因為他才終于踏上這條喜歡的路。所以我對他是很感激的,而且他什麽樣子你也看到了,你覺得我和他有可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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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情這種事自由心證,外人也沒辦法判斷。孫言只能勉強相信那一句:要有事兒早有了,哪裏還等着他上位。
只是這也可以理解成嚴海安對莫易生保護得太過,根本不舍得讓他有絲毫為難。
“算了算了。”孫言毛躁得很,不想再深談下去,“吃飯去吧。”
兩人去了一家分子料理,一坐下來,孫言擺弄手機,嚴海安看菜單,裝修很有品位,菜品看起來非常有檔次,當然價格也十分美麗。
可惜嚴海安對這種看不出原材料的食物沒有任何興趣,孫言注意力一直放他身上,看他吃得沒勁兒,心下不由得多了幾分挫敗。
他擅長很多事,讨好別人絕對不是其中一項。
吃完了飯,孫言郁悶地道:“送你回去。”
嚴海安正用紙巾擦手,有點驚訝地看着孫言,這家夥不是堅持要從今天開始就同居嗎?
孫言起身:“你不是說要回去嗎?”
他不自在地道:“聽你的。”
說完這句對他來說生僻的話,就別別扭扭走在前頭了。嚴海安盯着他的背影,不自覺地笑了笑,追了上去。
他和孫言之間還有很多問題,但他們可以慢慢來。
泊車員已經把車開到了門口,兩人并肩往下走,有個人從側後方沖他們走了兩步:“海安?”
嚴海安和孫言齊齊轉頭。嚴海安訝然道:“怎麽是你?”
吃不到嘴裏的永遠是最好的,更何況是到了嘴邊又被截胡的,黎熙本來還想做情深似海狀,一瞥見他旁邊的孫言,臉色就變了。
孫言有個好記性,也認出來了這個家夥,眉頭一挑,一身流氓氣就出來了:“喲,這不是你說要見一次打一次的那個嗎?”
事情過去那麽久,嚴海安早不在氣頭上了,剩下的只是對這個人的惡心,他今天心情好,不想扯這種糟心事,碰了碰孫言的胳膊,想走。
這個熟稔的動作看在黎熙裏,心上就很不爽了,想起在嚴海安身上耗費的時間和心血,他着實有點咽不下這口鳥氣:“原來你們都勾搭上了,有了個莫易生,還來個這位,當初還和我若即若離的,嚴海安,我真沒看出來你還是挺會玩的。”
嚴海安往後看他,準備撸袖子。孫言卻已經笑了,扭身一巴掌扇在黎熙頭上。他勁頭夠大,在場誰也沒想到他一言不發就會出手,黎熙出其不意地被這麽一削,直接就從臺階上滾下去了。
孫言走下去,一腳踹在他腰上,黎熙痛苦地呻吟了一聲,當即就覺得自己腰要斷了,再不敢趴着,手腳并用地爬了起來,捂着頭驚吓地看着孫言,見他一邁步,就往後退了兩米遠:“你要幹什麽!我要報警了!”
“就這種敢給人下藥的渣滓,”孫言對嚴海安道,“随便揍,打死算我的。”
說完他又對黎熙指了指:“給我站好了,打一頓這事兒就算了了,敢跑你試試。”
衆人嘩然,沒料到打人的這個嚣張成這樣。
嚴海安把袖子放了回去,沿着臺階走下來,到得孫言身邊,上下掃了掃一臉驚懼的黎熙,莞爾一笑。那笑容沒了一貫的收斂,居然有點流裏流氣的,他對孫言道:“被你打成這樣,我還往哪裏下手?”
孫言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堅持,背地裏整人的手段多得是:“那算了,留着下回打。”
說着把嚴海安的肩膀一攬,大搖大擺地走了。
“哎,其實你根本不會打人吧?”坐上車,孫言把煙盒扔給嚴海安,一油門沖了出去,“你就只會打炮。”
嚴海安:“……”
孫言解釋道:“嘴炮。”
嚴海安拿了煙點燃,嗤笑一聲,對此種說法不屑一顧:“我以前可沒少打架,還記了過,不然你以為我怎麽會被開除啊?”
孫言探過頭,從嚴海安手裏吸了幾口:“沒受傷吧?”
這口氣裏下意識地帶了點真情實意的擔心,明明是那麽久的事了,他竟然還擔心這順口一句裏的自己有沒有受傷。
嚴海安咬着煙嘴,久久沒有說話。
倒是孫言追問:“怎麽了?”
嚴海安拿下煙,手撐着座椅,傾身:“孫言。”
“嗯?”孫言眼睛還看着前方,頭側了過去,嘴上一軟,鼻尖萦繞着煙草的氣息。他猛地轉頭,被嚴海安的手撐住:“看路。”
這是第一次嚴海安主動吻自己,更親密更開放的事情都做過了,不過一個嘴唇的碰觸而已,不含一絲情欲,孫言卻有種心髒要跳破胸膛的感覺。
猶如陡然從高空墜落,又似登頂時的開闊。
他雙手把着方向盤,血液就像海浪,一瞬間鼓噪起來,一波一波湧着,非要慫恿他去做點什麽才行。
溫熱的手掌還在臉側,他微轉過頭,在嚴海安的掌心上親了一口。他以為自己會非常用力,用力到能夠感受到掌紋,而事實上那吻溫柔得令他自己都驚訝。
于是他半是惱怒半是喜歡地在掌緣的邊緣咬了一口,并不會讓人覺得疼,像是一只猛獸在小心向主人撒嬌。
嚴海安被這個出其不意的動作撩到,老臉一紅,趕忙放開。他望一眼窗外:“到了。”
再往前開一點就可以停車,嚴海安低頭去解安全帶,準備下車。
“我走了。”
車停,嚴海安一推車門,沒推開,左手反而被拉住。他順着拉着自己的手看過去,孫言沒動,看着正前方,一只手還握着方向盤,就像拽着自己的那只手不是他的一樣。
嚴海安啞然,又有點好笑。最終他收回車門上的手,順從地坐了回去。
車裏開着空調,皮膚有些發涼,只有交握的雙手間熱得出了汗,也沒人肯先放開。
兩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人,本都披了一身對生活看透的厭倦,就這麽手握手地幹坐在車裏,并不交談,拼命去感受從手上傳來的那股裹着緊張的惬意,看上去和高中那些在操場一圈圈散步的小情侶沒什麽區別,純情得讓人臉紅心跳。
嚴海安不好意思地想,哎,怎麽這麽黏黏糊糊的。
又想,真該走了。
但是孫言沒放手,他也有點舍不得放,硬是從這個簡單的動作裏窺出點天荒地老的氣勢。
還是孫言看天色實在不早了,狠狠心放手道:“回去吧。”
嚴海安這才下車,站在車邊:“路上小心。”
孫言道:“嗯,快走吧。”
說了再見,結果兩人都沒動。
孫言:“……”
嚴海安:“……”
五秒後,孫言咳嗽了兩聲問:“怎麽還不走啊?”
嚴海安也有點無言:“那你怎麽也不走?”
孫言趕小狗一樣地往外揮手:“快走快走,我目送一下你。”
嚴海安:“……算了還是你先走吧,我目送你好了。”
孫言的毛有些炸炸的:“都說了讓你先走,你就不能聽話一回嗎?”
嚴海安這人也是遇軟則軟,遇硬則硬:“你才是,開個車幾秒鐘就走了,磨叽什麽呀?”
“我磨叽?嘿、我真是……”孫言說着就動手去挂檔,氣得直叨叨,“走了走了,看到你就煩。”
嚴海安道:“呵呵,你以為我就稀罕看到你?”
兩人互開一通嘲諷,一個轉身,一個發動引擎,同時動身。
油門聲轟然跑遠,嚴海安走了兩步停下,按住額頭,想找棵樹扶着暈一暈:“媽喲,太弱智了。”
這叫什麽事,總覺得自己的智商簡直下降了一半還不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