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家人
孫言幫着他把東西放好:“時間剛好差不多了,一起吃個飯吧,聽蘇印說你讓他定了位置了。”
嚴海安憂心忡忡地考慮了一下,嚴海建對他同性戀身份的态度比家中二老要稍微好一點,見個面吃個飯也不至于怎麽樣。
嚴海安道:“那我叫上莫易生。”
孫言不爽地問:“什麽意思?他也要來和你家人吃個飯?”
“你醒醒,那好歹是我老板,照顧我這麽多年,和我家人吃一頓飯怎麽了?”嚴海安頓了頓,轉過身,按着孫言的肩膀,把他按到椅子上坐好,“我之前沒和你仔細說,我家裏人只有我哥知道我喜歡男人,所以現在我過年都不敢回去,免得和他們聊到結婚這一點。我哥雖然知道,但也不同意,你在他面前,特別是當着我侄兒不要提這些。不然他可能會翻臉的。”
“哈?”孫言明顯之前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一茬,陡然一聽非常不能接受,“你是說我見不得人?”
“不是……”嚴海安長嘆一口氣,心情複雜地道,“我家庭那環境和你不能比,在我們那兒我這種斷子絕孫的事兒是要被人說三道四的,我爸媽老實了一輩子,受不起這種風言風語……算了,先不說了。”
嚴海安知道再說下去大家又要吵嘴,搖了搖頭,轉身給莫易生打電話去了。
莫易生一聽當然樂意,問清楚地址就先過去了。
孫言和嚴海安開車去酒店接嚴海建和嚴謹,一路上孫言都沒什麽好臉色,他本身氣勢就強,一旦馬着個臉,完全就是一副“生人勿近,你惹不起”的樣子。
蘇印幫忙定的是包間,五個人坐綽綽有餘。廚師推着餐車在旁邊,當着面片鴨肉。嚴謹和嚴海建都津津有味地盯着。
莫易生之前被嚴海安忽悠了幾句,知道嚴海建不待見他現在的對象,所以是知道今天是見不到嚴海安的神秘對象的,但居然能看到孫言這就很出乎他的意料了:“怎麽孫先生也在?”
孫言本就對他耿耿于懷,還偏是這種話題,一聽就斜睨了他一眼:“我不能在這兒嗎?這你家開的啊?”
莫易生對孫言的印象還停留在殷勤和客氣上,突然迎來這麽一遭冰雪撲面,都有點呆了。
嚴海建和嚴謹也把視線從鴨子身上移回來,卻也不敢盯着孫言看,齊齊瞧着嚴海安。
嚴海安心累地對莫易生道:“別理他,犯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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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着他站起來,拖着孫言:“我們出去抽支煙,你們先吃着,易生,幫我照顧一下。”
莫易生茫然地點點頭。
嚴海安把孫言拖到廁所:“你不要這樣行不行?一定要搞得大家都不高興嗎?”
“行,我在這兒都不高興是吧?”孫言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走了。”
說罷轉身就要離開,被嚴海安一把扯住。
廁所裏沒有人,嚴海安小聲懇求道:“是我的錯,你不要生氣。”
孫言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嚴海安示弱,每次嚴海安這麽軟着腔調和他說話,他就毫無辦法。
他煩躁地捋了捋頭發。
嚴海安又道:“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沒有不好。家裏的事情我會處理的,你給我一點時間。要他們接受真的太難了。”
嚴海安有時候也很煩,孫言的要求是平等對待,告知家人是對他的尊重,但他們兩個的情況太不一樣了。
自己的爸媽年事已高,脾氣樸實卻暴烈,一輩子都沒怎麽出過村子,在這件事上根本不是可以講道理的,他真的想不出要怎麽讓他們接受自己和孫言的事情。
而父母和嚴海建為自己付出那麽多,自己也不能為此和他們斷絕關系,那也太不是人了。
現在這麽拖着的狀況是嚴海安能想到的最好的手段了。
嚴海安握着他的手道:“對不起。”
孫言啧了一聲,反手把他握住,算是暫時妥協了:“你這個人,就是……”
嚴海安接口道:“仗着你喜歡我,對吧?”
孫言被他搶白一頓,說不出話來,用手指點了點他,末了才道:“你知道就好。”
開玩笑歸開玩笑,嚴海安苦笑:“謝謝,真的。”
他這麽低姿态,孫言反倒有點不好意思了。也不是不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情況,但嚴海安這種表現總讓他不踏實,好像只要他家裏出點什麽問題,他就能義無反顧地抛下自己回歸所謂的正途。
這就像個定時炸彈,怎麽會是拖着就能解決的?不解決這件事,他就放心不下。
兩人各懷心事的安靜了一會兒,一起回了包間。
莫易生正在幫嚴謹卷鴨肉。
嚴海安解釋道:“最近他公司裏出了點麻煩,有點心煩。”
孫言配合他,默認了。
莫易生對接受了的人總是有着無限的信任和包容心:“原來是這樣,沒關系,誰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嘛,孫言你也別老想着的,沒有過不去的坎兒的,事情總會解決的。”
不過孫言現在最煩的就是他,還是沒什麽好臉色能給他看的,動手去夾鴨肉。旁邊嚴海安已經裹好了一個荷葉餅,放在孫言的碗裏。
孫言霎時渾身的毛都順了,臉上立杆見影地有了笑,對嚴海建道:“這裏的烤鴨全國都有名的,不要客氣。要是好吃等回去的時候帶幾只走。”
他一下這麽熱情,嚴海建猝不及防地頗為受寵若驚:“不用咯不用咯,太麻煩人咯。”
嚴海建不會說普通話,不過他們那邊的鄉音也算是北方語系,只要說慢一點,在座的都能聽懂。
“我看嚴謹就挺喜歡的,”嚴海安又包了一個給嚴謹:“你們回去要是東西太多了就不慌着拿,我之後再給你們寄。”
自己弟弟的好意還是可以接的,嚴海建不再推拒,他左右看了看莫易生和孫言,有點怯場,作了一番心理建設才拿着杯子道:“謝謝你們照顧海安,他一個人在這兒,我們又隔得辣麽遠,有啥子事肯定都是麻煩的你們,真的是謝謝了。”
他的感謝詞毫無技巧可言,只會一個勁兒地說謝謝,卻很讓人動容。他和嚴海安雖說是兄弟,兩人從外表上來看卻沒有多少相似之處,穿着一件普通的短袖襯衫和休閑褲,皮膚是太陽曬多了的那種黝黑,仿佛永遠洗不幹淨似的,年齡比嚴海安大上不少,握着杯子的手指粗而糙,身上和表情有種揮之不去的拘謹和緊張,可以想象他是從一個什麽樣的家庭裏走出來的。但就是這樣一個家庭,養大了嚴海安,送他到B市來讀書。
莫易生趕緊回敬道:“哪兒的話,是海安照顧我才對,他幫了我很多忙。我特別謝謝他。”
“大哥不要客氣,這都是應該的。”孫言一笑,當他想表現得平易近人時身上那種盛氣淩人就消失了,好像脾氣很好很可靠似的,“我和海安關系很好,他的事就是我的事,如果你們有什麽事也可以找我。”
嚴海建一直惦記着嚴海安喜歡男人那事兒呢,聽孫言說這話,心頭不禁一跳,多打量了孫言幾眼。
嚴海安無奈地看了看孫言,對嚴謹道:“多吃點,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帶你們去玩。”
嚴謹悶聲吃菜,點點頭。
“讓蘇印跟着吧。”孫言道,“現在哪兒都要排隊,這麽熱的天受不了,他最會打理這些事了,有了他玩得都要愉快點。”
嚴海安有點心動,蘇印其他不說,辦事效率特別高:“他不是要跟着你嗎?”
孫言一揚手:“我還差助理嗎?他只是工資比較高的那個,不過還有比他更高的,你用着順手就多用用。”
嚴謹嘴裏嚼着,卻一直留心着大人們的談話。孫言覺察到他的視線,不以為意地問:“飲料喝完了?再來一紮西瓜汁吧。”
“喝太多那個不好,涼胃。”嚴海安拿着菜單翻了翻,“喝點雪梨汁吧,嚴謹,喝雪梨汁嗎?”
嚴海建忙道:“不喝咯,喝茶就闊以咯。”
孫言對服務員道:“來一紮。大哥能喝酒嗎?”
“對哦,大哥是要喝酒的。”嚴海安笑道,“難得高興,喝一點吧。”
孫言又讓服務員拿了一瓶白酒:“之前孫淩參加個什麽拍賣會,拍了瓶白酒回來,說是國內只有10瓶什麽的,還一直沒開呢,下次一起嘗嘗。”
嚴海安想到他們別墅裏各種價格不菲的裝飾品:“你哥是不是很喜歡參加拍賣會啊?”
孫言解釋道:“也是一種交際場合嘛。”
桌上要喝酒的就孫言和嚴海建,莫易生是不喜歡酒的味道,嚴海安要開車不能喝。兩人幹掉一瓶,嚴海建喝得有點醉了,上下車都是踉踉跄跄的,被嚴謹扶着。
嚴海安擔心地道:“嚴謹,好好照顧你爸,有什麽事給我打電話。”
嚴謹小心地點了點頭。
眯着眼睛的嚴海建突然道:“弟!媽讓我跟你說,家頭給你說了門媳婦,喊你趕緊找時間回切看一哈。”
嚴海安第一個反應是去看孫言,孫言沒什麽表情。
嚴海建借着酒勁兒又嚷嚷道:“我們就不該讓你一個人到這兒來讀書,人都學壞咯!哎!這到底是個啥病啊,把人弄成這樣,日子也莫法好好過了。”
嚴海安扶住他另一邊,對嚴謹道:“我們把你爸扶回去吧。”
他給嚴海建兩父子定的是套房,住宿條件很好,兩人一人一間。把嚴海建鼓搗上床上躺平後,嚴海安對嚴謹叮囑道:“晚上看着他點,一會兒燒點熱水,喂你爸喝下去,他肯定會口渴的。”
嚴謹應了,送嚴海安出門時這個寡言少語的男孩卻突然問:“你是生了什麽病?”
嚴海安被他這麽猝不及防地一問,愣住,無奈地一笑:“心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