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風從窗口吹進來,吹動了對方那一頭黑色長發, 池晏站在原地, 他雖然記性不算太大,但也記得仆人裏絕沒有這麽高又有這樣一頭黑發的人, 領地裏個頭最高的是克萊斯特,但克萊斯特卻是一頭淺金發。
難道是盜賊?
池晏忽然有些害怕, 他咽了口唾沫,準備撒丫子就跑。
他對自己的武力值有很深刻的認識, 絕不以卵擊石。
就在池晏心裏默數一二三的時候, 對方卻忽然轉過了頭。
兩人隔着半間屋子對視。
池晏咽了口唾沫。
他以為克萊斯特已經是他見過最好看了,然而眼前這個人, 似乎才更當得起“人間絕色”這個稱謂。
他的膚色不如克萊斯特白皙,但有一張宛如上帝親手捏就的臉龐,俊美又硬朗,如果說克萊斯特的美是雌雄莫辨之美,他的美就是純男性的美。
黑色的眼眸如果幽暗的深夜,沒有一縷光,卻神秘莫測,充滿魅力。
高挺的鼻梁, 微薄的嘴唇,看起來冷酷而又高貴。
好像他生來就立于萬物之巅。
池晏沉浸在對方的美色裏, 直到看到了他對方的尖耳朵。
難道——這是克萊斯特的親戚?
池晏遲疑着跟對方打招呼:“你好。”
對方也正看着池晏,似乎一直都在等池晏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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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晏又說:“你是來找克萊斯特的嗎?那你應該從大門進來!”
他覺得對方有點不太懂禮儀,哪怕現在不是中世紀, 而是他穿越過來之前的社會,在進別人家之前都應該敲門。
不然就是犯罪!
池晏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發脾氣,嚴肅的批評對方,但他有一點十分好奇:“你是暗精靈嗎?”
關于精靈族的傳說有很多,因為他們一直都是一個神秘的種族,遠離人群,自給自足,除了少數精靈族以外,他們是絕不會跟其他種族有交集的。
所以傳說幾乎都得不到驗證。
比如精靈分為光精靈和暗精靈,光精靈皮膚勝雪,一頭淺金長發,暗精靈膚色則跟常人無異,頭發漆黑,只有耳朵還是精靈族特有的尖耳朵。
對方終于說話了,他平靜的看着池晏,目光有些複雜。
“我該走了。”
說完這四個字,對方就走了窗前。
池晏吓了一跳,難道對方就是從窗戶跳上來的?
他怎麽不知道精靈還會翻岩走壁?
池晏:“你叫什麽名字?克萊斯特回來以後我會告訴他你來過!但你下次必須要走大門!不然我會把你抓起來!”
然而此時對方已經跳下了窗臺,池晏連忙跑過去,探着頭往下來,結果一無所獲,他甚至沒有看到對方的身影,好像跳下去的那一瞬間,對方就消失了。
池晏忽然後怕起來——如果對方是個歹徒,目的就是要殺了他,那對方剛才就已經得手了。
而他甚至沒有任何辦法,這麽高的窗臺都能跳上來,他總不能建個更高的圍牆。
糾結難安下,池晏去找了管家。
管家卻義正言辭地告訴池晏:“大人,那是不可能的!城堡有這麽高,精靈族怎麽可能跳得上來?”
池晏:“我親眼看見的!我還跟他說話了,總不會是我的幻覺吧”
管家沒說話,但他的意思,似乎就是想說那确實是池晏的幻覺。
在管家這裏得不到支持,池晏只能十分不高興的回到房間,他要把對方畫下來。
雖然沒有鉛筆打底,但池晏能考上美院,功底還是有的,他畫的專心,可是無論他畫的有多好,池晏都覺得自己沒有畫出對方三分之一的美貌。
直到克萊斯特到房間裏來見他,池晏才回神。
克萊斯特顯然剛從外面回來,他身上還帶着樹林裏的味道,些微潮濕,還有青草的香味。
池晏立馬放下手裏的筆,他拿着自己畫的差不多的畫走到克萊斯特的面前。
“我之前在你房間看到了一個暗精靈。”池晏把畫遞給克萊斯特,“他從窗戶跳上來的,我發現他以後,他又跳下去了。”
池晏仰頭看着克萊斯特:“他是你的朋友?還是你的仇人?”
克萊斯特接過那張羊皮紙。
羊皮紙上畫着的人像只用黑色墨汁勾勒,不過幾個簡單線條,卻躍然紙上,一眼就能看出池晏畫的是誰。
克萊斯特贊嘆道:“你畫的真好,我從沒見過這樣的畫法。”
池晏得意道:“那是!我老師也說我很有天賦。”
得意完之後,池晏才想起自己剛剛在問克萊斯特問題。
“那個暗精靈到底是誰?”池晏用自己最嚴肅地語氣問。
克萊斯特笑道:“是我的朋友,他沒有惡意,你不用擔心,而且我保證他以後不會再來了。”
池晏想了想:“既然是你的朋友,如果他想來找你玩,就應該走大門,我又不會阻攔你跟朋友見面。”
他有補充了一句:“你朋友長得挺好看的。”
克萊斯特憋着笑問:“那我和他誰更好看?”
池晏躊躇了,他小聲說:“各有各的好吧。”
然後他嘆了口氣:“可惜都沒有我好看。”
克萊斯特微笑着:“?”
“對了,給你看這個。”池晏把放在桌子上的木雕拿起來給克萊斯特看,“是不是很漂亮?”
這是矮人雕刻的木制小鳥,雕刻的好極了,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小鳥展開翅膀,活靈活現,矮人們從來不受重視,沒人知道他們原來有這麽好的天賦。
池晏:“如果帶到城裏去,一定可以賣個好價錢。”
他們一直都在坐吃山空,明年開始雖然可以自給自足,但也要有可以賣錢的東西。
不然他窮的響叮當,什麽也買不了。
鋼刀是不能賣的,明年開始種卡坨,但卡坨也只能他們自己吃,小麥要拿去交稅,領地上來了這麽多平民,光是稅收就要花一大筆,酒倒是可以賣給大商人。
但他們不能光靠買酒來錢。
有了木雕,不管能賣出什麽樣的價錢,好歹能有點進項。
以後要買什麽也方便。
池晏覺得自己苦心孤詣搞出的東西不能拿出去賣,心都在滴血。
克萊斯特接過那個木雕,不得不承認這是他見過最精致的雕刻品,他對池晏說:“至于貴族會買這些東西,但這是木頭雕的,不值錢。”
池晏嘆氣道:“能有點收入就不錯了。”
他沒想到自己要養活這麽多人!
以前他最多憂慮畢業後要怎麽養活自己。
“積少成多嘛。”池晏樂觀地說。
葡萄酒開缸的那天,池晏很緊張,他畢竟沒有真的釀過酒,對成品會是什麽樣心裏沒底,仆人們小心翼翼地把酒缸搬到大廳裏來,好像他們抱着的不是酒缸,而是什麽價值連城的珍寶。
池晏蹲下去,一點點的把封住缸口的黃泥摳下來,一點也不嫌髒。
等他把蓋子打開,一股酒香味撲鼻而來。
那是真正的酒香,不是之前管家拿給他的葡萄果汁味。
香味濃烈,池晏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然後用廚娘拿過來的小勺子喝了一口。
他穿越前沒喝過酒,唯一喝過的類酒類飲料只有醪糟,池晏砸吧砸吧嘴,覺得還是有點澀,味道不太醇,但已經很不錯了,非常成功。
因為釀的多,所以池晏對卡迪說:“參與采摘葡萄的人每人都能分到一杯酒。”
卡迪跟管家不同,管家有時候還會給池晏提意見,甚至阻止池晏的一些決策,但卡迪絕不會這麽做,他只會忠實的完成池晏的所有命令。
所以他二話沒說就讓仆人們抱着兩缸酒跟自己一起離開。
雨季還沒有過去,但雨勢小了很多,天氣漸涼以後,哪怕是身體最強壯的牛頭人都會在寒風中瑟瑟發抖,地精和矮人就更不必說了,他們沒有衣服穿,只能編織草裙圍住自己,不至于直接袒露身體。
但草裙是無法取暖的。
奴隸們往年也是這麽過來的,雨季結束,冬天到來的時候,很多奴隸都會凍死。
大河坐在屋子裏,屋裏有一盆炭火,這盆炭火提供着源源不斷的熱量,地精們都擠在炭火旁邊取暖,窗戶開了一個小縫隙,風會從外面灌進來。
但沒有地精回去關上,因為仆人們告訴他們,如果把窗戶關上了,屋裏又點着炭火,他們就會憋死在裏面。
雖然奴隸的命在別人眼裏看來不值錢,但奴隸們自己還是很惜命的。
屋子裏暖洋洋的,地上還鋪了幹燥的幹草,孩子們在屋子裏跑跳吵鬧,其他地精則是在編織藤框,大河也跟族人一樣,低着頭編織,他的動作很快,編織出來的藤框又結實又漂亮。
就在地精們安靜幹活的時候,門被人從外面推開了。
卡迪出現在他們面前。
“把你們的碗拿出來。”在奴隸面前,卡迪表現的很像管家,都是一樣的板着長臉,看起來非常嚴肅。
地精們不明所以,但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地把碗拿了出來。
除了小孩以外,每個人都分到了一杯葡萄酒。
當酒缸的蓋子被打開,酒香盈滿室內,每個人都只能分到一小碗。
但這麽一小碗,對地精們來說已經是非常奢侈的享受了。
他們可從來都沒有喝過酒,酒是貴族的專供,他們現在甚至還不知道碗裏這紫紅色的,晶瑩剔透的液體就是他們曾經聽過的,只有貴族老爺才能享用的酒。
等仆人們走後,地精們才敢低頭喝一小口。
幾個小孩聞到了酒香以後,也鬧着要喝。
地精只給小孩嘗了一點點。
大河和媽媽也都分到了一小碗。
他們珍惜的喝光了碗裏所有的酒,喝完以後,有的地精還好,有的地精卻暈的不行,大河就覺得自己看什麽都是模糊的,還有重影。
他吓得不行,喊道:“媽媽!媽媽!有兩個你!”
大河的媽媽連忙抱住自己的孩子:“你這是怎麽了!”
除了地精以外,其他種族也幾乎都是這個情況,不少人在領地裏鬼哭狼嚎,表示自己可能就要死了。
池晏在城堡裏的窗邊,也暈暈乎乎的。
他高看了自己的酒量,喝了兩杯葡萄酒,然後就分不清東南西北。
只不過跟奴隸們不同,他好歹知道自己這是喝醉了,而不是馬上就要死了。
管家的酒量倒是很好,喝了兩杯,臉不紅心不跳,站在一邊跟平常一個樣。
池晏坐在椅子上,雙頰緋紅的看着夜空。
沒有任何污染的夜空群星閃耀。
看着看着,池晏就哭了。
他想家了。
想每天笑呵呵的爸爸,還有總是揪着他耳朵讓他好好讀書的媽媽。
他們把自己養到這麽大,自己還沒有讓他們想到福,就讓他們白發人送黑發人。
而他明明在這個世界好好的活着,卻沒辦法讓他們知道。
克萊斯特走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淚眼惺忪的池晏。
池晏的臉頰和鼻頭都泛着紅,他看起來可憐極了。
克萊斯特的心忽然就軟得一塌糊塗,他放輕腳步走過去,唯恐吓到池晏,然後他蹲下,蹲在池晏身邊,輕聲問道:“怎麽了?”
池晏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抹了一把淚,搖頭說:“沒什麽。”
如果媽媽看到他這個樣子,一定又會教訓他,告訴他男兒有淚不輕彈。
爸爸則會安慰他,告訴他世界上沒有過不去的坎,不要只看過去,要着眼未來。
克萊斯特的聲音從未這麽輕柔過:“是不是想要什麽東西?”
池晏眨眨眼:“我想要爸媽。”
克萊斯特:“……”
這個我可真給不了。
克萊斯特忽然問:“想不想要寶石?”
他知道人族都喜歡閃亮又值錢的東西。
池晏搖頭:“那還不如拿去換錢。”
克萊斯特發現自己大約沒有哄人的能耐,于是問:“你困了嗎?”
池晏點點頭:“有點。”
他現在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克萊斯特:“我抱你去床上,好不好?”
他覺得自己簡直像是在哄一個嬰兒。
池晏點點頭,他腦袋一歪,竟然已經瞬間睡了過去。
克萊斯特有些無奈,他一只手穿過池晏的腋下,一只手穿過池晏的雙腿,把池晏抱到了床上。
池晏自己一無所知,睡着之後呢喃了幾句,但聲音太小,克萊斯特也沒有聽清。
管家這時走上前來,給池晏拉起了被子,一臉慈愛的看着睡着後的池晏。
“邪惡的魔族,你為什麽會離開深淵,來到這裏?”管家忽然出聲。
克萊斯特看向站在自己旁邊的老人——他已經這麽老了,臉上滿是皺紋溝壑,他的身體不再健康,手臂也不再有力,他就像任何一個普通的老人,在靜靜等待着死亡的降臨。
“哪裏有魔族?”克萊斯特微笑着。
管家“哼”了一聲:“你不用在我面前僞裝!我年輕的時候什麽沒有見過?我還曾經獵殺過魔族!”
克萊斯特臉上笑容更大:“是嗎?”
管家死死盯着克萊斯特:“你到底有什麽陰謀詭計?如果你想要財寶,就應該去更富饒的領地,如果你想要美人,就應該去王宮!”
克萊斯特:“既然你已經認出我了,為什麽不告訴池晏呢?”
管家:“哼!我不能讓惡魔兩個字髒了大人的耳朵,你們這些惡魔陰險狡詐,就應該永遠待在深淵下面。”
克萊斯特微笑道:“你們在深淵之上,享受着富饒的土地,發動戰争,互相壓迫,竟然來可以這麽理直氣壯的來指責我們魔族陰險狡詐?”
“我們魔族被困在深淵下數千年,難道我們就應該永遠待在那底下嗎?”
克萊斯特的眼眸逐漸變成黑色。
他的淺金色長發也變成了暗沉無光的黑色長發。。
他終于展現了自己真正的身姿,他整個人,就是濃稠的黑夜。
“你知道深淵下是什麽樣子嗎?”克萊斯特微笑道,“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永無止境的黑暗,惡魔們互相争鬥,以族人為食。”
“只有最強的惡魔,才能活到最後。”
克萊斯特說完最後一個字,他的額頭忽然生出了一直角,這只角漆黑無光,上面有如咒文般繁複的花紋,竟然讓人覺得華麗異常。
他像是暗夜裏的帝王,那雙漆黑的眼睛蘊藏着無底深淵。
他輕聲說:“那只惡魔,就是魔王。”
魔族之王。
将帶領深淵裏的所有惡魔,來到陽光之下,占領這篇肥沃美麗的土地。
管家卻一點也不畏懼,就像天生不知道怕字怎麽寫,他依舊一臉嚴肅地說:“那麽,你為什麽不殺了我?殺了領主大人,然後占領這裏呢?”
克萊斯特微笑道:“我為什麽要殺了你們?”
他低頭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無知無覺,正抱着被子,撅着屁股睡覺的池晏,臉上的笑容終于多了幾分溫度。
他坐到床邊,伸手撫摸着池晏的側臉:“原本我确實是想殺了他,取代他的身份。”
“但現在,我舍不得。”
他對管家說:“我舍不得讓他從這個世界上消失。”
“所以我決定留在他身邊。”
管家并不相信:“你不管你的族人們了?”
克萊斯特:“當然要管。”
他在一片黑暗中誕生,在那一片黑暗中長大,耳邊永遠是同族的嘶吼,鼻尖永遠是血液的腥臭,在那樣的世界裏,他艱難地長大了,沒有死在同族手裏。
活着就要耗費全力。
直到某一天,他發現那些敢攻擊他的人都死了。
而更多的人跟在他身後,奉他為王。
魔族中的最強者,就是魔王,魔王與生俱來的使命,就是帶領着他的族人攻占深淵之上的土地。
為什麽會有深淵?
因為聖靈認為他們是肮髒污穢的産物。
所以才把他們投放到深淵去的嗎?
克萊斯特不明白,他不相信聖靈,魔族們都怨恨着聖靈,聖靈讓他們受盡苦難。
“我的族人會來到這片土地上。”克萊斯特輕笑着,他的目光注視着池晏的臉,而不去看站在一邊的管家,“而他是這片土地的領主。”
管家并不相信克萊斯特的話,但此時他也只能目光複雜地說:“希望你記得你現在所說的話。”
克萊斯特拂過池晏耳邊的發絲,然後站起身,離開了池晏的房間。
只留下管家一個人站在原地,悠長地嘆了口氣。
他年輕時候遇到的魔族可不像克萊斯特,那是個很可憐的小魔族,他還沒能長出角,不知道為什麽爬上了深淵,臨死前一直在祈求讓他多活兩天。
他說他只想看看陽光,看看花草。
感受光明。
可他年輕時跟着的那位領主是位嚴厲且崇尚武力的大人,他砍下了那個小魔族的腦袋,把對方的頭懸挂在城堡上。
作為第一個獵殺魔族的勇士,他得到了國王的召見,聖院的獎賞,擁有了一大片土地。
他還記得那個小魔族對他說:“你的金發真漂亮,我從來沒見過金色。”
那時候他是怎麽回答的?他已經不記得了。
他只記得懸挂在城堡上的那顆腦袋,臉上還帶着得償所願的笑容。
在死的那一刻,他的身邊是蔥郁的花草,耳邊是動人的鳥鳴,他應該沒有遺憾了。
管家再次給池晏蓋上被子,他關上了池晏房間的門。
天光大亮。
池晏睡了一個好覺。
醒來以後,他先去窗臺邊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然後才去洗漱。
好在分給奴隸們的酒不多,最多也就是暈暈乎乎,不會嘔吐,不然早上起來就有得收拾了。
池晏回憶昨晚的事,還記得自己喝了點葡萄酒,坐在窗邊看月亮,看着看着還哭了。
池晏:“……”
當時不覺得有什麽,現在想起來倒是十足的羞恥。
好在當時只有管家……
不對!
池晏問伺候他洗漱的管家:“昨晚克萊斯特是不是來過我的房間?”
管家睜着眼睛說瞎話:“沒有,只有我陪在您身邊。”
池晏松了口氣,在長輩面前流兩滴眼淚,和在同輩人面前哭是兩碼事,現在他感覺好受多了。
“對了,那些酒只能拜托克萊斯特帶到城裏去賣了。”池晏還是不太敢讓騎士們去。
而且騎士一看就知道是騎士,要是被人盯上就麻煩了。
管家這時候忽然說:“可以讓卡迪去辦。”
“他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了。”
池晏:“真的嗎?”
在他的印象裏,卡迪的膽子好像有點小,而且人也很腼腆。
管家點點頭:“有時候膽子小也是一件好事,對危險更警覺。”
池晏:“有道理!”
于是卡迪就被叫到了池晏面前。
池晏十分鄭重地對他說:“這個艱巨的任務我就交給你了,多去幾個商人那裏問一問,選一家出價最高的。”
卡迪又激動又害怕,他拼命地點頭說:“大人!我一定不會辜負您對我的期望的!”
池晏一臉欣慰:“我相信你,您可以做到。”
卡迪同手同腳地出去了,臨走之前,他還轉頭看了池晏一眼。
那一眼簡直稱得上是一眼萬年,風情無限。
池晏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卡迪的眉毛已經長出來了,頭發也像是一個小平頭,其實現在看起來也能算是個帥哥。
但是一個帥哥沖自己抛媚眼,再帥池晏都無法欣賞。
卡迪帶了二十個仆人一起走,池晏還讓他們帶上了武器。
艾伯特和卡爾也看到了仆人們托着板車離開領地。
艾伯特有些憂愁的說:“大人還是不夠信任我們,難道我們會告訴別人大人在領地裏釀酒嗎?”
他和卡爾又不是傻子,打鐵和釀酒的動靜那麽大,怎麽可能瞞得住他們?
但他們是絕對不會說出去的,跟着一位富裕強大的主人,總比跟着一位窮光蛋主人來得好。
“我昨晚聞到酒香了。”卡爾有些饞,那麽濃的就像,他在聖院裏都沒有聞到過。
要知道聖院的酒可是公認的最好的酒。
可是在他看來,絕沒有大人自己釀的酒好。
“怎麽做才能讓大人更信任我們呢?”卡爾問艾伯特,他覺得艾伯特比他更聰明,一定能相處辦法來。
艾伯特:“我們去向大人宣誓吧!”
莊嚴的騎士誓言是不能違背的。
卡爾:“要是被聖院發現了……”
艾伯特嚴肅地說:“那你現在就回聖院去吧,我不是貴族出身,我的老師告訴我,如果我選擇一個主人,就不能再有另一個,否則一定會自取滅亡,得不到任何一方的重用。”
卡爾迷茫的看着艾伯特,他從沒有聽過這樣的道理,但是又覺得确實很有道理。
于是他們就興沖沖地找池晏宣誓去了。
搞的池晏一頭霧水。
兩名騎士跪在他的腳下,嘴裏說着最莊重的誓言。
其實他們究竟在說什麽池晏也沒聽懂。
更像是另外一種語言,他們在高聲宣誓之後,分別親吻了池晏的手背。
這樣池晏覺得他們是借着宣誓的借口來占自己便宜。
可是看着兩張嚴肅的面孔,池晏又覺得自己大約是想多了。
他覺得這不是怪他,得怪那些曾經對他居心叵測的人,是那些人讓他變得像現在一樣神經過敏。
“大人!”卡爾憋不住說道,“我們昨晚聞到酒味了。”
池晏轉頭看向管家,管家沖池晏點點頭,這就是可以說的意思,于是池晏說:“我釀出了一批葡萄酒,你們想要嘗嘗嗎?”
卡爾有些羞怯地說:“那怎麽好意思呢?”
艾伯特倒是直接道:“大人,我已經饞了很久了!”
于是兩名騎士分到了一缸酒。
至于他們拿回去後自己怎麽分,就不關池晏的事了。
冬天就快到了,池晏也得去城裏買一些過冬需要的東西,比如厚實的皮毛,以及香料和鹽。
這是他來到這裏以後第二次離開領地。
“我不想穿緊身褲。”池晏對管家說,“穿上它以後我都走不動路了!”
管家想了想,覺得這次不是去聖院,不用穿的那麽符合禮儀,于是他說:“您穿自己喜歡的衣服就可以了。”
池晏小小的歡呼了一聲,連忙換上自己覺得最舒服的一套衣服。
雖然說是最舒服的,那其實還是很繁複,領口還有荷葉邊。
馬車夫終于有了用武之地,看到池晏的時候,馬車夫幾乎移不開目光了。
這一次池晏沒有帶上管家,管家必須留在這裏看着領地裏的人,管家并不怎麽滿意這個安排,他想陪着池晏一起進城。
不過池晏勸道:“你不留在這裏,我不放心。”
他說道:“只有你在,我才能安心的去城裏。”
這是池晏信任他的意思,管家嚴肅的臉上終于有了笑意。
“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管家說。
池晏沖管家笑:“會的,那我們走了。”
管家眉頭一皺。
我們?
果不其然,池晏沖着城堡的大門招手:“克萊斯特,快一點,就等你了!”
管家回頭看過去,克萊斯特依舊是那副雌雄莫辨的美麗高貴模樣,管家想到對方的真實身份,很想勸池晏別把克萊斯特帶上。
然而看着池晏的笑臉,他還是咽下了快到嘴邊的話。
如果這個惡魔想害他們,早就已經動手了,不用等到現在。
管家就只能這麽目送他們坐進馬車,離開領地。
池晏打開車窗,看着外面的風景,雖然路還是跟以前一樣難走,十分颠簸,可池晏還是覺得比待在城堡裏好。
“其實這裏風景挺好的。”池晏忽然說。
他穿過來之前,市裏正在治理霧霾,因為城市周邊有不少大廠,霧霾嚴重的要命,走在路上都能看到黃色的顆粒在空中飄浮,平時不戴口罩都不能出門。
當時他媽還想搬到另外一個城市去住,但因為工作原因,說了好幾次,到底也沒有搬走。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估計覺得這裏的風景沒什麽可看的,就是普通的樹林,既沒有珍奇的花朵,也沒有大的參天的樹。
但克萊斯特卻接話說:“确實很漂亮。”
當他從深淵來到這裏時,這些花草帶給了他巨大的震撼,他從不知道深淵外的世界是這個模樣,這裏的每一棵草,每一束花,都讓他覺得美。
深淵裏是沒有植物的,只有無窮無盡的争鬥。
同族的血肉供養着他們。
池晏:“你會想父母嗎?”
池晏還從來沒有跟克萊斯特聊過這個話題,他認為克萊斯特獨自一人倒在路邊,一定經歷了什麽慘絕人寰的事,而且克萊斯特當時還沒穿衣服,又長得這麽美。
說不定是在路上給壞人見色起意給玷污了。
因此他從來不問,就怕戳到克萊斯特的傷心處。
現在他一問出口,就發現自己說錯話了。
就在池晏想要彌補的時候,克萊斯特卻說:“我從來沒有見過我的父母。”
魔族們雖然以同類的血肉為食,但卻從來不會殺死孩子。
這大約是魔族僅有的智慧了,不然深淵之下一片焦土,不會存有任何生命。
克萊斯特看着池晏,池晏一副說錯了話的可憐模樣,似乎正在想怎麽安慰他。
“別擔心,我并不難過。”克萊斯特拍了拍池晏的肩膀,“在我們那裏,這很常見。”
池晏:“……”
原來當精靈這麽慘的嗎?生下來就沒爹沒媽?
“你呢?”克萊斯特問道,“你的父母呢?”
池晏不知道該怎麽說,他低聲說:“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他們了,不知道他們過得好不好。”
他們就這麽搖搖晃晃地進了城。
池晏這才知道,原來城裏的集市不是每天都開的,一周才開一次。
“明天集市才開。”馬車夫告訴池晏。
于是他們只能在城裏找一個落腳地,就在池晏站在街邊透氣,準備上車的時候,一個穿着布衣,看起來很機靈的小夥子攔住了他。
“大人!您是在找落腳的地方嗎?”這個小夥子長得很不錯,濃眉大眼,臉上帶着爽朗的笑容,很難讓人升起惡感。
于是池晏問他:“你那有好地方嗎?”
小夥子連連點頭,他的眼睛緊盯着池晏,興奮地臉變得通紅:“我們那可以搓澡,休息,還有……”
他的話沒有說完,但池晏已經明白他的意思了。
小夥子說的地方應該就是妓院,池晏聽管家說過,城裏的妓院可以當澡堂,也可以當旅館。
而且妓院裏不止有美女,還有美男。
并且無論男女,都是男女客都接。
不過管家也說,妓院裏有形形色色的人,很容易跟人起沖突。
于是拒絕一切麻煩的池晏沖對方說:“我還是去旅館比較好,你去忙吧。”
池晏轉頭上車。
小夥子連忙說:“大人!我們的價格很公道的!”
池晏還是禮貌地拒絕說:“我只想找個旅館,不想去買春。”
小夥子朝池晏眨眨眼睛:“大人,除了拉客以外,我也在裏面做事,我可以不收您錢。”
池晏:“……”
就在這時,克萊斯特探頭出來問:“怎麽還不進來?”
小夥子看看克萊斯特,又摸摸自己的臉。
他遺憾地對池晏說:“大人,打擾了。”
池晏:“???”
對方剛剛那麽锲而不舍,怎麽忽然就放棄了?
不過……自己對濃眉大眼的大小夥子,也确實沒有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