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那天之後

其實我挺愛你的，真的很愛。

那天之後，你開了車走，我追了兩步，也就兩步，但我已無法欺騙自己我不愛你。

你沒有回頭，也許是不願回頭，我們都如此倔強，你的手伸過來一次，如果我不接，你就不會伸第二次。

這次，你說分手，我已知道你不會再回頭。

我不認輸，房間裏你的東西已消失，我笑著流眼淚，另搬了房子，這個地方你不要了我也不願意呆。

你對我好過，會半夜陪我看星星，陪我喝酒，陪我沈默地蹲在樓頂上，一日複一日，堅持了很久呢？大概三年多了吧？

三年多，再加上後來的一年多，我們大概也在一起五年了。

五年，不長不短，只夠我愛上你而你和我都不願相信。

你有了新的男友，那天見你，你依然能自在潇灑地穿梭在人群裏，每個人的臉上都挂著笑容，你牽著新的人，我差點哭了出來。

原來，疼痛是這麽簡單的事情，單單一眼，就能痛徹心痱。

我看了天空很久，久得眼睛不再濕潤，推開門，對上你的眼睛，我微笑，你點頭，尤如久別的朋友，熟斂又生疏。

聽說，別人的嘴裏，我從未愛過你，而你愛上我之後受盡折磨，最後黯然離去。

你手裏的男孩，看向我的眼光，憤恨又防範。

他是真愛你的吧，我真高興。

如果不愛，那麽就繼續不愛下去。

看著你們離開，其實我知道，我已真正失去了你。

那時候，我們都過而立之年。

我遠赴他鄉，竟然只為不能看到你與別人牽手。

你的臉更成熟，而我的心卻一直都拒絕在長大。

我想，我得離開你，不能跟你在同一個城市呼吸同樣的空氣。

我是真愛你，很愛很愛，卻再也無法對你訴說，連拉你的手都不能，我很想親吻它們，讓你知道，其實對於你的感情，我很虔誠。

那一年。

我回到那個有你的城市時，只是為最後看你一眼。

你坐在車裏，微笑低頭親吻那男孩的嘴，深情而又溫柔。

我濕了眼眶，轉身在街角的花店買了百合，去墓園看望我的母親。

她二十年前死去時，不過三十五歲。

而我少了五年，不過，少五年也罷，這些時間，過比不過殘忍。

我要死去了，你有深愛的人，這樣的結局，我說不出悲喜來。

這一年，醫院樓頂的天臺上，我穿著病人服，伸出手，摸不到星星，也看不到。

星星不見了，我也快消失了。

風吹過臉旁，我感覺我的眼淚流了出來，卻奇異地并不悲傷。

我這一生，無非也就處於愛與不愛間，死與不死間。

我想我以前曾忘了告訴你，我有多恐怖失去你，看著你閉著的眼睛，我一遍一遍告訴自己不能愛上你。

最後，我還是愛上了，而你，也走了。

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多愛你，卻沒來得及告訴你。

死神将我帶走時，我想告訴你，如果可以，我想忘了你。

愛你很難，忘記更難。

如果死亡能幫我擺脫你，我無比欣喜。

你看向他的眼光，刺得我這些年的身體像在紮著刀子一樣在活著。

最後的那一眼，刀子刺穿了我的心，再也無存活的理由。

親愛的，我想告訴你，我很愛你，但我很高興我終於可以……永遠離開你，而不是這座有你的城市。

秋天的墓園，草地枯了，鮮花凋謝，潔白的墓碑上面一個清瘦的男人半擡起頭，倨傲地看著這個世界，絕不低頭。

他的碑上寫著四個大字：我不愛你。

最後的落款處寫著：我這一生，好像只是為了來證明我不愛一個人。

他的墓碑沒有名字。

只有他那張冷峻中帶著嘲諷神情的臉，說明他有過怎麽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