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篝火旁,火堆“噗嗤噗嗤”燃燒着旺盛的火焰,火光對面的身影隐隐綽綽。

那青衣道士竟會替我擋一鞭,我着實有些感動的。要知道就我前幾日遇上的小姑娘,瞧着一副切切弱弱的模樣,可誰曾想不聲不響就偷了我的銀子。之前我還覺得這青衣道士是個生硬冰冷之人,結果他卻替我擋了一鞭。

可想而知,之前是我想得淺薄了。此刻再瞧着只覺得他大義凜然,瞧着倒比之前順眼了。

只不過此刻他的動作不大好看,往火中添柴的手不大利索。想來應當是背後受了傷,此刻行動間頗為受阻。

我知道人不若我們妖,傷口自愈能力自是不足。瞧他一副面汗虛白的模樣,我心中倒是實為愧疚,我這個妖,最受不住的就是恩情。

要是被他知曉,他救的也還是一只妖,也不知會作何感想。

對面的青衣道士第三次嘗試将藥粉塗抹失敗後我終于坐不住了,我嘆了口氣,所以說恩情什麽的,最是麻煩了,無端端的壓得喘不過氣來。

“不用了,貧道自己可以的。”他見我走過來,也是頗為詫異,待明白過來後,阻止了我拿他藥瓶的動作。

我沒理他這話,因着他受傷不便,很是順當的拿過他手中的藥瓶,兩下就抹在了手上,往他後背塗去。

他見我如此,連忙側過身子,我這塗滿藥的手,當然就躲過了他的身子。

我惱了:“我給你塗藥呢,你就不能好好的坐着。”

好心好意的想表達一下對他的感激之情,結果沒承想他還躲。

“男女授受不親。”

他說着這話說的冷冷的,我之前覺得他救了自己,自是覺得他這人不壞。現下他這一說倒顯得我方才的動作孟浪了,我方才只想着他手不便上藥,為着自己心中的那份愧疚,就差呼呼的去幫他,倒沒想過這個問題。

他背後被那一鞭抽得皮肉炸起,我能夠瞧見傷口處破碎的衣物由于時間過長沾染在傷口周圍,這樣下去,必須上藥,不然會惡化。

于是我無所謂的道了句:“沒事,我不介意。”

這青衣道士在意這人間的教義,可是他不知道我是妖,我不在意這些虛禮。

也不知道怎麽回事,我這句話說完,他臉色似乎變了變,一會青一會白的。漆黑如墨的雙眼看着我,有一些我看不懂的複雜情緒。等我抓着他的袖子又要給他上藥的時候刻薄道:“随意碰上一個男子你就如此孟浪嗎!可是,我介意。”

真是莫名其妙。

我被他這話搞得困惑不已,他語氣裏有些氣惱,我想了半響也不知曉他的氣惱來自于哪裏,想來我這麽一個女妖都沒甚好介意的,他有甚好介意的。

他的臉色不好看,似有些疲倦,不好那副皮相實在生得好,即便受傷如此也不能削減幾分,此刻因着不知名的情緒,反倒添了一分淩厲美态。

我以往只知道妖族美人不凡,多的是姿容出色之衆,卻不曾想凡人竟也會有如此人物,就連生氣氣來也是別有一番風姿,倒是教人好一番癡迷。倘若我不是見慣美色的妖,還真要被這幅面目給迷惑了。

我雖然愧疚于他為我受傷,但是既然現如今他都般說了,我也有些生氣,我覺得我實在沒必要繼續下去,既然人家不領情,這般不識好歹,我就權當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于是我将藥瓶仍回他懷裏,又抹幹了指尖的藥,也不顧他瞧着我。瞪了他一眼打算站起,重新坐回篝火對面而去。

他不樂意,我還不伺候了。

沒承想,我還未站起,突然被他一把拉住,這一動作吓得我一跳,也不知他在搞什麽鬼。

我踉跄的摔進一個溫暖的物體裏,那物體溫熱,有灼熱的氣息從我的頭上撲來,那股杉葉的清香愈加濃烈,我聽見耳邊的胸膛傳來震動的劇烈心跳,一聲急促過一聲……

心中直

“小心。”

這會輪到我有些氣惱了,說介意的是他,現下是他自己動的受,這又是怎麽回事。

等我明白他為何會如此道時,他手上捏着的那條蛇已經死透了,被他抓在手裏蛇身疲軟的耷拉着垂着于地。

方才青衣道士拉住我,我還不明白何事,原是我身後有蛇,其實這蛇也傷不了我,只是他不知罷了,為着又欠了一個恩情,還真是憋屈。

青衣道士上下瞧了我,見我沒甚傷口,輕輕松了口氣,口中喃喃道:“無事就好。”

我這一見,倒是好奇,這青山觀的道士行俠仗義的行為已經到了如此這般的境界了嗎,那實在是高了些,我不經有些敬佩。

我覺得他這人頗為奇怪,對我一會熱一會冷的,倒好似我欠了他似的。

說起來,這青衣道士都救了我兩回了,這麽一想對他方才無厘頭沖我吼的氣又消了幾分。我撇了撇他處理那蛇的動作,才發現青衣道士身後背上那道血痕竟在不知不覺間流出新鮮的血液來,這傷瞧着實在可怖了些。

應當是方才抓蛇的時候又動了傷口,引得傷口炸烈,流出新的血液來這麽一想,我更是覺得青衣道士這人瞧着不壞。

我嘆了口氣,果然有些東西是欠不得的,尤其是這恩情。

之前我還覺得這道士忒是不知道好歹,現如今人家滿打滿算救了我兩回,就算是這人再莫名其妙了些,我覺得如果自己不做些什麽都對不起我這顆羞愧的妖心。

話說烏鴉一族還真是厄運連連,我這才下山多長時間,這壞事就一件接一件的。要是被這青衣道士知曉了這些禍事都是我招來的,也不他會不會後悔方才行為。

我收起所有的情緒,重新瞧着青衣道士,他背上的傷因為連續的動作,已經出血的更厲害了,現下最重要的是幫他處理傷口。

“道友此前的鞭傷是為我受的,現下又救了我一回,處理傷口這些小事就不要計較了,”我一把抓住了他後背的衣服,盡量讓自己外表顯得一本正經,有點公事公辦的态度,倒好似在報恩似的,“快讓我瞧瞧道友傷得重不重。”

我抓着人衣物,這青衣道士也瞧着我,嘴唇緊繃,也不知是疼得還是怎麽回事。墨瞳深深,似含有這劇烈的情緒,然而面上一副無波無瀾的模樣,瞧得我頗為心煩。

我想打斷他瞧着我的眼神,打算快點上好藥。

我抓着他後背的衣物,就想給他上藥,可是又瞧了瞧黏在傷口處的衣物,糾結犯了難。這傷口的血流地如此多,必是除了衣物才好上藥,我糾結的就是想将這衣服給脫了,可是我犯難的是這道士十之八九不會讓我脫。

果然我說了後,他表示拒絕。

正當我倆關于脫不脫衣服這件事争執,結果他緊攥,我緊扯。

“刺啦”一聲,青衣道士後背的衣服全被撕開,露出肌理分明的後背。他也是未料到這般情況吧,,此時目驚口呆,這一下倒是比脫省事,我滿意的暗自點頭。

我忍住往後背一直打量的沖動,故作冷靜的道:“道友終于可以不用脫了。”

青衣道士:“……”

背上的傷血肉翻飛,我倒是不知他竟如此能忍,我塗滿藥粉的手觸碰上去,感到指下的肌膚渾身一震。

沿着傷口指尖緩緩而下,也不知是不是太疼,指下皮膚緊繃,引得傷口時不時流出新鮮液。

我想是不是自己的下手重了些,說實話我還真未處理過這樣的事,至多見的也不過是當做故事瞧的話本子。

在天穹山,烏悌每年下山後,上山總是很虛弱,我能聞見他身上濃郁的血腥味。但是他從來不會讓我處理,他從來沒在我身前露出過傷痕,血腥味也是我鼻子敏銳聞出來的。

“我盡量輕些,道友忍住。”

“嗯。”身旁人低垂着頭,輕輕回應,似是在忍耐着什麽,我覺得自己手下的動作已放得很輕了,可是他的身子仍是顫栗。

可惜我此刻只能瞧見他光潔玉如的側臉,夾雜着幾縷不知何時散亂下來的墨發,擋住了他的大部分臉,讓我瞧不清他臉上的神情。

只是墨發旁,白嫩的耳跡此刻紅了一圈,瞧得我頗為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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