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等終于塗抹完傷口,我才松了口氣,怕手下不知輕重弄疼他,所以塗得時間未免長了些,此時夜已深。

四周萬籁俱寂,漆黑一片,只餘篝火的暖黃光亮。

“姑娘先睡吧,今晚我守夜。”他已經換好新的衣物,低頭垂眉,只專注的向火中添木柴。那火跳躍着,在他清冷的臉上印出莫名的情緒,眼下被陰影照住。

我瞧他這語氣,倒是比之前柔上許多,不過怎麽有幾分陰霾的感覺,也不知曉是不是我聽錯了。

我思量了一番,他後背還受着傷,若今夜又休息不好,必然影響明日他處理事務。若是如此,我必然會更加愧疚難當,再瞧他眉目,分明透着十分的疲倦。

按這道理來說,今夜應當是我守夜才對,如此才能消減幾分我愧疚難耐的心。

而且,我們妖族不大需要睡覺,要我裝睡還不如守着這篝火呢。

于是便道:“還是我瞧着吧,道友今日累了,需早日休息。”

他瞧了瞧我,面無表情,片刻後點了點頭,火光在他疲倦的臉上忽明忽暗的跳躍。他回過頭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又往篝火裏添了好些柴火,引得火勢猛漲。

在他睡去時,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就是我還不知曉他的姓甚名誰,之前事急,也忘了問,此時便問道:“道友有何名諱否,以後喚起方便。”

半響後他坐了過來,為我擋住火光過熱的溫度,聲音帶着困頓人的喑啞:“道號餘清。”

我點點頭,回道:“我叫烏雲,烏是烏雲的烏,雲是烏雲的雲。”

“烏雲-----”他反複默唸,翻過舌尖,像是含着一把火,燒得人口幹舌燥,熏得人迷迷糊糊,我倒是第一次知曉自己的名字被人從嘴中會念出如此別致的味道。

我暗自念了一遍,也無甚特別的。

片刻後,有輕淺的呼吸傳來,想來他今日也是累極了。

至此再無話語,一夜無眠。

第二日清晨,我被烏鴉的鬧得心煩,那只黑色的烏鴉至天微亮時就在我們休憩的上空盤旋。

我知曉這烏鴉是烏悌派來的,以往我和珠浮在天穹山閑逛,烏悌找不到我,總會讓他們尋我,讓我速速歸家。

這麽想着我倒有些想珠浮,擡手瞧手腕,可是腕上的紅繩仍是絲毫變化也無,自從破廟那日之後再也沒聽過珠浮說話,我倒是有些想它的聒噪了。

黑烏鴉嗓子都快喊破了,但我就是不理它。

瞧這烏鴉喚的,我就有些心情郁悶,我這還未下山多長日子呢,烏悌就讓我早日回天穹山。

我随意撿了粒身旁的石子,往那只黑烏鴉扔去,當然這只是在警告這黑烏鴉:速速離去。

可我沒料到,這力道綿綿無力,最後別說警告了,石子‘啪嗒’一下正掉落在了自己上身凸起處,立住不動。

我“噌”的一聲通紅,趕忙站起,四處瞧了瞧,還好道士餘清沒瞧見。

那黑色烏鴉見了,發出“哇—哇—”的嘶啞叫喚,我當然知道這貨肯定是在嘲笑我,黑烏鴉抖動着翅膀更加賣力的揮舞。

當真是世風日下,鴉心不古。

見我望他,此刻正清理餘火的餘清望了過來,詢問我,我趕忙搖頭表示無事。

餘清點了點頭,瞧了瞧天色,道:“天已經亮了,我們還是盡快下山吧。”昨夜因着餘清受傷,我們已經在山上耽誤了良久的時間,不然早已在山下。

原地收拾了一番,将熄滅的篝火完全整理幹淨,收拾好包袱,餘清擡頭掃了眼上頭的烏鴉,瞧得我心驚肉跳,還真怕他看出些什麽。

餘清似乎被這烏鴉的叫喚聽得有些厭煩,我見他掏出那把劍,試着向上抛了抛,又向上朝着烏鴉看了看……

頓時我和那只黑烏鴉的心都提了起來,這,可千萬不行!這烏鴉出事,烏悌非親自下山押我上山不成。

我急忙一把握住他拿劍的手,笑了兩聲,道:“天不早了,還是快些出發,勿要過了時辰。”卻不知自己此刻笑得實在不大好看。

餘清深深看了我握他手的動作,片刻後轉身後點了點頭,我倒沒料到他這會竟如此好說話。

那烏鴉雖未有人形,但畢竟也通靈性,此刻早就不知逃飛去哪處了,我松了口氣。

一路下山的道上,因着莫名的心虛和擔憂,我一會就問餘清,“疼不疼”“累不累”“渴不渴”。

餘清的臉色還是比較蒼白,但看去比昨日瞧着好些。

臨近中午時,我們終于行到了山下的城門口。既然已經到了山下,現下也是該和餘清分手的時候。

我打算先跟餘清道個別,然後自己再偷偷返回青山觀,去找蒼青顏。分別之際,心情倒有些不舍,這一路他雖心情陰陽不定,但是還算相處愉快,更承論他救了我數次。

對着小道士道:“一路多謝道友相送,既然已經到了山下那麽我……”

結果我這廂話還沒說完,就被一道吼聲給打斷了,那吼聲相當激動,喊得城門的青苔我覺得都落了三層,吓了我老大一跳。

“餘道士,敢問這位道長你可是青山觀無為子道長的弟子,餘清道長嗎?”

說話的是個有着八撇胡子的瘦小男子,他見着餘清,雙眼放着光。那雙手握着餘清的手臂,我瞧着他臉色鐵青,想要抽出但又不得的樣子倒是有趣。

瞧這八撇胡子望眼欲穿的模樣,要不是我瞧來看去他就是個凡人,還當他要抓了餘清吃了。

餘清好容易從那八撇胡子的手中解放出自己的手臂,緩過身來,瞧着那八撇胡子的瘦小男子,冷靜道:“在下正是餘清,家師無為子。”

那八撇胡子的瘦小男子在餘清說完後,急急忙忙的開了口:“在下霍府管家蔣耀,霍老爺特命小的前來迎接餘道長。”

“府上已為道長備好酒席,俞道長我們這就走……恩,這位姑娘是?”八撇胡子男子拉着餘清就要走,結果瞧見小道士身旁的我頓住了腳步,不知道如何稱呼我。

我覺得自己是時候道別了,便道:“小女子多虧餘清道長所救,這會餘道長既有事,那麽小女便先……”

我這話又沒說完,那八撇胡子男子又跳了起來,吼着那大嗓門對着餘清道:“天哪,我說道長你怎麽臉色如此差,沒承想原是受傷了,這可如此是好?餘道長傷得可嚴重?”

餘清咳了咳嗽,好似很難受的樣子。我就有些奇怪了,他方才不是還好好的,這會怎麽身子骨這麽差了?

他先對着我,面目有些蒼白,虛弱的對我笑了笑道:“烏姑娘要離去這便走吧,咳咳,貧道的身子不要緊的,咳咳。”

他方才這話是什麽意思我便不大明白,只是他說完後就一個勁的咳嗽,可得發上羽冠震動,急得那八撇胡子一個勁的問:“餘道長可是傷哪了,傷哪裏?”

然後他只是雙眼專注的望着我,我瞧他這幅模樣,心中倒是羞愧的緊。想來他這幅虛弱的模樣便是我造成的,若是他去抓什麽妖受了傷,我這不是要羞愧死。

“我還是和你們一道去瞧瞧吧。”

我猶豫的這樣說完,餘清望着我的眼便笑了起來,本有些清冷的面目無端染上幾分喜,倒叫我看不清他這是為何,道=倒覺得自己上了當似的。

作者有話要說:  求收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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