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你舅舅死了

舅舅……被大皇子推下了山崖?

周堯聽到這句話,身體瞬間繃緊,眉眼間鋒利殺氣環繞:“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麽?”

商重已眼睛幾乎要瞪出來,胳膊猛的一振,背後鐵鏈拉的嘩嘩響:“我說的都是真的!你不必再詐我,這種時候還替大皇子說話背鍋,對我有任何好處麽!”

周堯指尖摩娑着茶杯沿,眉眼緩緩垂下。

大皇子算計了舅舅。

無論是買賣交易,還是因緣際會。

在這楚國國都,舅舅這個外來人無故失蹤,不會翻起大波,不會有人惦念記挂,除了自己。

所以自己進大皇子府……也是大皇子故意的?

反正他頂着‘救命恩人’的頭銜,順水推舟迎進府,大皇子連額外的理由都不必想。

那上輩子是怎麽回事?

他一直窩在鴻胪寺偏僻無人的禮賓院,艱難等待,也沒有人靠近。

是因為他沒有積極表現,救了李瑤?還是因為太頹,太廢,一看就沒什麽出息,別人根本沒必要勞神觀察,費心關注?

再一次,周堯感嘆,上輩子他到底多無知,錯過了多少東西!

“啪”一聲輕響,燈花爆裂,拉回了周堯的注意力。

“傳國玉玺——”他微微阖眸,聲音像冬夜裏的溪水,涼的刺骨,“被大皇子藏起來了?”

商重已松了口氣,剛剛那一瞬,他幾乎以為周堯要殺了他!

“這個我真不知道。我知道的就是大皇子想讓外面以為的,你舅舅帶着傳國玉玺偷逃,慌張之掉下了懸崖,人摔死了,傳國玉玺也跟下落不明。至于那東西是被你舅舅提前藏起來了,還是被大皇子秘密送往了別地,怕是只有大皇子知道。”

“我舅舅……死了?”

“是,大皇子說死了。我也悄悄問過當時跟着的護衛,護衛說懸崖底下地方太大,找了兩天才找到屍體,被野獸咬的都快沒人形了……确定是你舅舅。之後沒兩天,這些護衛犯了錯被清洗,跟我關系好的那個也死了,我便不敢再問……”

商重已敏感的察覺到周堯神色有些不對。

也是,猛然得知親人噩耗,不哭不暈已經很了不起了,還想讓別人溫柔相待?

他如今受制于人,能不能活命全看對方心情……

他眼珠一轉,不再細說蘭林春慘狀,話鋒一轉,提到了別處:“因對你舅舅有特殊關注,大皇子認得你舅舅身上的東西,那夜黑暗,你舅舅什麽時候丢了東西,大皇子并不知道,也沒注意,但這樣東西突然出現在毛三身上,他自然能認得出來。”

“那夜的事是機密,一絲兒缺漏都不能有,這毛三,大皇子肯定是要滅口的。”

“以大皇子心智勢力,想滅一個人的口,方法多了去了。但事情好歹與傳國玉玺有關,太過敏感,毛三又剛好被抓回了府裏私牢,不管怎麽死,死的多自然,有人之人知道,就會懷疑。大皇子需要更穩妥,更合适的滅口方式。剛剛好,黑市拍賣會在即,你給了主意,大皇子非常滿意,當下将那一批賊都放了出去。別的賊,是正經執行任務,為大皇子打探消息,只有毛三,大皇子私下命我殺了。”

“大皇子想讓我探一探毛三知不知道你舅舅的事,身上玉i哪裏來的,能問出來最好,問不出來,也得麻利殺了。我試了試,他好像并不知情,東西是撿來的……”

“我帶了毒,本想下手溫柔點,毛三舒服,我也不用費事,可毛三太機靈,察覺到了,我匆忙之下動手,這才有了纰漏……”

至此,周堯算是知道了重寶失蹤到底是怎麽回事。

皇家重寶,的确有這麽堆東西,由地方廂軍和華源商行合作,一起送往都城。起初,是沒什麽事的,很安全,結果行駛途中,傳國玉玺不知道怎麽的,突然混了進來。

傳國玉玺風頭太盛,想要的人太多,風聲一洩,各處摩拳擦掌,準備大幹一場。但是時間不湊巧,只能在送入都城的當夜進行。

當夜一共來了好幾拔人,包括大皇子和四皇子的人。

為順利過關,嫁禍給大盜圖七的主意,定也是這些人其中之一想出來的。周堯猜,做這個決定的大約是外地人,或者異國人。這裏到底是楚國國都,大皇子四皇子占着優勢,不用想這種借口,得了就得了,外國人不行,若得了手,想擺脫追蹤并不方便,圖七就是最好的替罪羊和保護色。

一群人正在搶東西時,舅舅出現了。

大皇子看到舅舅,開始做局利用。

搶東西的結果……要麽是誰拿到了,遁走,卻被死死咬住,戰場随着他們追逐改變了地點,要麽就是幾敗俱傷,東西在過程中你轉我我轉你最後轉飛了看不到?

或者幹脆就被舅舅,或大皇子拿了。

舅舅離開,現場恢複平靜,華源商行執事熊清酒醉回來睡覺,發現灑落一地的寶貝,動了貪念。

東西還沒收完,幹完夜活的毛三出現,要求見者有份,一人一半……

前面的事,熊清和毛三不知道。熊清和毛三收刮現場,将好東西撿的一幹二淨,別人也不知道。

衆多人一起,方才促成了這重寶失蹤的團團謎象,條條不合理之處。

商重已也是到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一件事。

蘭林春的東西,別人不認識,周堯這個做侄兒的怎麽會認不出?

“提議大皇子利用小偷在黑市拍賣會探消息——你是故意的!你想盤問毛三!”

話說出口,他又神經兮兮自我否認,小聲嘟囔:“可你要知道毛三身上有那東西,毛三被關在大皇子府時,你怎麽沒偷偷去問?怎麽就沒露半點馬腳呢……對,你那麽聰明,肯定要不動聲色,不然會引來懷疑麽……大皇子要疑了你,怎麽會留你在大皇子府,還百般信任,由着你出主意?”

商重已是真的被關小黑屋太久,憋的不行,連心裏想的話都說出來了。

周堯懶的聽他的心路,直接打斷了他:“還有呢?”

“還有?”商重已瞪着眼,“還有什麽?我知道的就是這些了!”

周堯也明白,知道的事實,商重已應該交待的差不多了,但他這問題,指的并不是同一方向。

伸手拎起一邊茶壺,緩緩給自己續滿了茶,他将茶捧在手中,垂着眼輕輕的吹。

“你知不知道,四皇子也在找我舅舅?”

“四皇子?”商重已手臂又揮了下,“不可能!照大皇子安排,你舅舅拿了玉玺摔死這件事,起碼過一個多月才會慢慢漏給四皇子,四皇子現在不應該知道,他不可能這麽快要找你舅舅!”

說到這裏商重已有些崩潰,難道他已經被關了這裏一個多月了麽!

“四皇子找我舅舅,為的并不是玉玺。”

周堯一邊慢條斯理說着話,一邊眯起眼,仔細觀察着商重已表情。

商重已的臉上滿滿都是不解:“不為玉玺?不可能!四皇子上位的心思比大皇子只多不少,除了這個,不可能對別的事執着,難道你舅舅得罪過四皇子?殺了他的人?”

周堯立刻明白,這件事,與什麽‘勝遇’有關的事,商重已真的不知道。

他指尖敲了敲桌子:“以上這些事,除了你,還有誰知道?”

說起這個,商重已就很得意了。

“大皇子很精明,看似大度,實則對底下人并沒有那麽信任。很多事,他會拆分成幾個部分,吩咐不同的人辦理,所有人只能悶頭辦事,不能過多打探,一旦不慎,被其他人知曉,哪怕是自己人,沒有洩秘危險,大皇子也不會放過。這些事是怎麽回事,什麽因,什麽果,辦事的人都不知道,唯有大皇子,知道一切,并牢牢掌控。”

“我商重已,算是幕僚裏最機敏本分,也最忠心的,大皇子自來高看我一眼,也願意用,有時遇到想不通的問題,也會和我談談,所以我知道的事,算是最多的。”

“因為傳國玉玺一事,府裏人經過幾次大清洗,你這樣外圍的,連個風聲都不配聽到。”

“所以——綜合看來,別的地方別的人嘴裏,你不可能問到這麽多東西,我很配合,不但配合,我還說了更多的事,你就……放了我吧?”

商重已眸底充滿期待。

然而他等來的,卻是周堯一聲冷笑。

“你三番兩次算計我,我卻前嫌不計,放了你?”

商重已眨了眨眼,立刻道:“那是大皇子命令,我不得不為之的!”

周堯再次冷笑,一臉‘我聽你繼續編’。

“真的!”商重已一臉鄭重,“大皇子看起來仁厚,實則心思很深的,他并不喜歡下屬們和和樂樂團團結結,他喜歡下屬們不睦,競争,互怼!帝王心術麽,你肯定也懂,下面不對付,他才能更順手的用,各種平衡,恩威并重……所以我才和你不對付,處處做局跟着對着幹的!”

周堯将茶盞重重放在了桌上。

“我本以為,你真的老實了。”

商重已被這聲音驚的差點一跳,努力保持冷靜,話音嚅嚅:“我是真的老實了啊……鎖着這麽兩條大鐵鏈子,能不老實麽?”

周堯嘴唇輕啓,念出了三個字:“商、雲、舒。”

商重已眼瞳瞬間縮緊。

“你不要說,這個名字,你不知道。”

商重已很想說他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但喉嚨就像被竈王爺畫像上黑黃惡心的糖絲粘住了似的,怎麽都張不開嘴。

連呼吸,都跟着異常沉重,壓的肺管生疼。

周堯托着腮,欣賞了好一會兒商重已的失态,方才繼續開口說話。

“你在大皇子府做幕僚這麽多年,很少返鄉回家,周圍之人大多也不知道你的情況,娶沒娶妻,家裏還有沒有人……我這個無權無勢無人可用,被認都瞧不起的小質子,竟然知道這個名字,商重已,你就不想問問為什麽?”

他說的越細,商重已覺得越可怕。

是啊,別人都不知道,沒有任何人知道,周堯為什麽會知道?

這樣隐秘的事都能知道,周堯到底有多大本事?

自己剛剛那麽多次試探,那麽多壓起來的小心眼,是不是……對方全部都看出來了?不說破,只是因為想繼續看猴戲?

他的兩條腿開始發抖。

心裏正在打鼓,周堯看似溫柔,實則可怕的話又來了。

“我能擄了你,讓你關在這裏不見天日無人知曉;我能把大皇子玩進天牢,封號被褫奪——你猜,你那漂亮可愛的小侄兒,能不能玩過我?”

商重已終于受不住,‘撲通’一聲,跪了下來。

鐵鏈因他動作牽扯,發出了巨大的嘩嘩響聲。

“那孩子……現在已經在吳地了吧。想扮我?嗯?”

周堯眉眼彎彎笑着,頰邊酒容若隐若現。

商重已卻好像看到世間最可怕的魔鬼一樣,不敢再看,連連磕頭:“求……求你……”

這些事周堯都知道了,還有什麽可說的!

他哪裏還敢有半點優越感,他只求周堯高擡貴手,別跟他這升鬥小民計較,放過商雲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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