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事做安全演示的時候,索炀在準備自己接下來的工作。對于他來說,今天的飛行跟以往的每一次沒什麽不同。

19個小時,聽起來很要命,但他已經習慣了。

一切流程都熟記于心,甚至于已經形成了肌肉記憶,他甚至不需要過腦子就知道自己接下來應該做什麽。

他們公司規定飛滿規定的小時數就可以升頭等艙,他剛來那會兒就拼命飛,屬于同期中很快就升了頭等艙的一批,還順帶肩負起了播音的任務。

“歡迎您乘坐寰星航空公司航班AS5311前往紐約,本次航班的飛行距離……”

索炀坐在位置上,一手拿着本子,一手拿着話筒,說是游刃有餘毫不為過。

當廣播響起,大家都清楚,這趟旅程算是即将正式開始了。

沈徽明坐在舒服的座椅上,閉着眼聽着廣播,一開始他只是覺得這個男聲很好聽,清冷又不帶攻擊性,語氣和語速都恰到好處。聽着聽着他猛的想起這聲音稍有些耳熟,就在剛剛他聽過。

當時他跟那個空少距離不算太遠,能清楚聽見對方說話的聲音。

原來是他。

沈徽明笑笑,覺得人如其聲。

他開始琢磨應該怎麽搭讪,至少找個理由互相留一下聯系方式。

不過這種事對于他來說一點兒都不輕松,他可以在談判桌上揮斥八極,卻在這種事上變得畏首畏尾。

他雖然從小過着優渥的生活,卻完全不是那種纨绔子弟,跟人搭讪這種事他沒做過,毫無經驗。

如果此刻飛機沒有起飛,他大可以打開手機給他那個情場高手表弟打個電話讨教一下經驗,但此刻飛機已經開始滑翔,他來不及了。

沈徽明睜眼看向窗外,機場的一切都在迅速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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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19個小時的飛行裏,他能不能有機會跟對方搭上話,這事兒還真不好說。

如何合理且不失禮貌跟尊嚴地與陌生空少交換聯系方式,成了沈徽明今天最重要的一個課題。

飛機進入平流層之後,空乘們開始了客艙服務。

這趟飛機的頭等艙一共只有八個座位,而且并沒有坐滿,服務起來壓力也沒有那麽大。

索炀從最前面開始一一詢問旅客的需求。

沈徽明覺得這大概是個好機會,當他聽見對方輕聲詢問其他人有什麽需要時,他已經開始盤算接下來的動作了。

索炀走過來時,面前的這個男人似乎在想事情,他輕聲說:“先生您好,請問需要吃點什麽嗎?”

沈徽明确實在發呆,不過他從一開始琢磨那個空少已經切換到了自己的頻率上來,登機前他在看一份合同,這會兒在想合同的內容。

索炀的聲音又是恰到好處,音調跟音量都拿捏得剛剛好,分寸不差,不會叫不回沈徽明,也不會突然打擾吓人一跳。

作為一個商業世家,沈徽明從小就是在人精堆兒裏長大的,待人接物、為人處世之道,他再明白不過,周圍也都是些精英,別管工作能力如何,至少在與人相處上,情商都是足夠的。

但他很少遇見像這位空少這樣的人,一切在他這裏都恰如其分,就好像這個人的世界裏有一杆标尺,連微笑、說話甚至一個眼神都丈量得分寸得當。

這種人最好相處也最難相處。

沈徽明對他燃起了興趣——從外貌深入到了性格。

他接過對方遞來的菜單,同時裝作不經意地掃了一眼這人制服上別着的胸牌。

沈徽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名字:索炀。

他克制住笑意,淡定自若地翻看着菜單,很快就選好了。

因為是早班機,他有些疲憊的沈徽明在點完早餐之後特意說了句:“先給我一杯黑咖啡,謝謝。”

索炀淺笑一下:“先生,空腹喝咖啡會刺激腸胃,也可能引起心跳加快。”

沈徽明是那種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就要和一杯咖啡的人,這習慣已經維持了十來年,今早出門前因為怕麻煩,所以在家沒喝,但到了機場還是補上了。

他很想跟對方開個玩笑,就說:不算空腹,我這肚子裏已經有一杯了。

但他想想,還是算了,笑着說:“好,那聽你的,吃完飯再喝。”

索炀對他一笑:“好的,您稍等。”

索炀走了,沈徽明輕輕舒了口氣。

他從來沒在跟一個人相處時有緊張的感覺,但是剛剛發生了。

他自嘲似的笑了笑,然後閉目養神。

索炀在工作上向來一絲不茍,他仔細核對每個旅客的需求,然後一一送過去。

“先生,您的早餐。”索炀把早餐在沈徽明面前的桌子上擺好,甚至連各個小餐盤的角度都出奇的一致。

沈徽明沒忍住,問了一句:“你有強迫症?”

索炀一怔,疑惑地看向他。

“啊,不好意思,我這麽說有些冒昧了,”沈徽明微笑着看他,“就是覺得你做事非常細致。”

他指了指餐盤:“每個餐盤的間距都相同。”

索炀對他一笑:“不是強迫症,只是職業素養。”

說完,索炀直起身子,還是那種标準的職業微笑:“祝您用餐愉快。”

很難接近。

索炀走後,沈徽明一邊吃飯一邊想着他。

不過,沒多久,他的思緒就又回到了工作上。

索炀的職業素養讓他做事細致到近乎完美。

而沈徽明的職業素養讓他不會把過多的精力花在沒有收益的事情上。

吃完早餐,沈徽明按了呼叫按鈕,讓人來收拾餐盤,這一次他沒有主動跟索炀搭話,對方也只是對他說了些毫無感情色彩的專業話術然後在清理完桌面後,端着空盤離開了。

沈徽明聳聳肩,覺得自己的一見鐘情很可能就此夭折。

飛機在雲層中穿梭,沈徽明看了看窗外,放空了幾秒鐘,然後拿出筆記本電腦,開始繼續看合同。

他這次去紐約有個很重要的合作要談,助理已經提前一天抵達,就等着他到了。

19個小時的飛行對于普通人來說疲憊得不行,但是對于索炀這種已經習慣了的人,他們的臉上尋不到一丁點兒的疲态。

本以為無比難熬的旅程,但專注在工作中,斷斷續續享受着休息跟睡眠,沈徽明覺得時間過得倒是也快。

快下飛機時,他已經沒有那麽注意索炀了,只是在對方走過時會多看兩眼。

他很忙,對方也很忙。

雖然好奇,雖然心動,但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愛情似乎并不是必需品,工作才是。

沈徽明本以為他們兩個的交集也就僅限于此了,飛機降落前他再一次在廣播中享受了一次“耳朵的按摩”,然後等着飛機落地,跟這個小帥哥分道揚镳。

這就像是他自己演了一出戲,時間到了,該落幕了,雖然覺得有些可惜,但人生本來就是無數個“可惜”跟“遺憾”堆疊起來了,不差這一個了。

19個小時的飛行結束,沈徽明累得太陽穴直跳。

下飛機時,索炀站在那裏對他們一一告別,沈徽明跟他對看一眼,兩人相視一笑。

依舊是那種标準化的帥氣笑容,不帶任何個人感情色彩。

沈徽明從他面前走過,準備去取行李。

然而就在等待行李的時候,沈徽明突然發現自己的機票夾不見了,他回憶了一下,覺得有可能是落在飛機上了。

原本就很累的他不得不重新起身往回走,打算到咨詢臺問問。

就在他回身的時候,看見索炀正快步朝着這邊走來。

“沈先生,這是您的機票夾吧?”索炀走得太快,有些喘。

沈徽明笑了:“是我的。”

他接過來,對索炀說:“我正準備回去找。”

“您一下飛機我就看到了,結果您走得太快,不過好歹是趕上了。”索炀對他笑,“祝您接下來的旅程順利,我先回去了。”

“哎等一下!”沈徽明甚至來不及多想就下意識地叫住了他。

“你叫索炀是吧?”

索炀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留個聯系方式吧。”沈徽明說,“日後我好找機會答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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