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索炀的聲音究竟應該怎麽形容呢?
幹淨明朗,像是穿透雲層的一縷光。
過去的沈徽明在面對各種人的時候都會出自商人的本能試圖透過表象去分析對方的邏輯與行事風格,他擅于在對方使出第一招之後就提前預估接下來的走向,這是生意人必須的前瞻性。
但當他遇見索炀之後,原本的那一套待人體系已經完全不适用了。
他開始不願意去猜測或者說分析索炀接下來可能會做的動作,所有的邏輯分析到了索炀這裏全部被沈徽明抹殺掉,他只想順從本心,感性一把。
現在的沈徽明已經感性到連聽見索炀的聲音都覺得無比治愈。
“咖啡。”沈徽明擡起頭笑着看他,“黑咖啡。”
索炀本來想繃着,吊吊沈徽明的胃口,結果對方開口就要咖啡,讓他實在沒法不想起他們的初見。
“空腹……”
“這回可不是空腹,”沈徽明笑,“我剛剛候機的時候,吃了一塊小蛋糕。”
索炀笑了出來,無奈地看着他,說了句:“好,請稍等。”
這很有趣,像是一潭死水突然出現了一個氣泡。
等待索炀拿咖啡過來的時間裏,沈徽明随手翻着書,又重新翻到了第一頁,故事開始的地方。
整本書的第一句——塵世間,沒有什麽比對愛情的渴望更強烈的了。
如果是以前,沈徽明根本不會認同這句話,甚至對此嗤之以鼻,但如今,看着窗外的雲層想着待會兒會端咖啡過來的人,他覺得這句話正中他的紅心。
他突發奇想,從便簽本上撕下一張,快速寫了一行字,等索炀過來的時候,塞到了對方的褲子口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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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炀看看他,沒有發問,只是笑笑,給他放好咖啡,轉身離開了。
之後的幾個小時裏,一切如常,沈徽明并沒有給索炀添麻煩,索炀也并沒有因為機艙坐着一個自己的“熟人”而對他有什麽特殊的表示。
他們都太清楚,索炀現在正處在工作狀态,沈徽明不應該打擾,索炀也不應該分神,這是最起碼的素養。
不過,飛往莫斯科轉機的七個多小時裏沈徽明也并沒有覺得無聊,翻翻書,處理一下登機前助理發來的文件,之後再小憩一會兒,時間就這麽過去了。
對于他來說,永遠不可能有無聊的空閑時間,一直以來,沈徽明恨不得一天能有48甚至72個小時,需要他處理的事情根本就忙不完。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願意分神、分時間來靠近索炀,足以見得索炀的吸引力對他來說有多不可抗拒。
飛機抵達莫斯科的時候天氣狀況不是很好,陰沉沉的,看着有點兒滲人。
他們有兩個多小時的中轉時間,需要換到其他航站樓登機。
沈徽明跟着其他旅客一起往外走,下飛機前多看了兩眼索炀,覺得就算那兒站了一排的空乘,也只有索炀最惹眼。
這不是因為愛情很盲目,沈徽明想,這是事實。
從莫斯科起飛之後再需要兩三個小時就能抵達柏林,等候登機的時候沈徽明已經開始計劃着着陸後如何邀請索炀一起在柏林轉一轉。
柏林這地方他還挺期待的,畢竟在他對這座城市淺薄的認知中,它應該是色彩鮮明且充滿濃重藝術氣息的,在這樣的環境中,人似乎更容易沉醉其中變得感性,從而打開自我,更何況,索炀第一次飛國際航班來的就是這裏,應該有獨特的情結在,沈徽明覺得這個地方很适合二人交心地相處一番。
不過,計劃永遠趕不上變化,這句話永遠都是真理。
外面開始電閃雷鳴,而此時距離他們的登機時間還有半小時。
雷電天氣對于飛行來說是件糟糕的事,沈徽明這種常年到處飛的人,對此再了解不過。
他起身,走到窗邊,看着外面突降的暴雨和把天空劈成幾半的閃電,突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幾分鐘之後,索炀找到了他。
“可能飛不了了。”索炀只是碰碰運氣,看看沈徽明是不是在登機口乖乖地等着,沒想到還真的在窗邊看見了他。
“有預感,”沈徽明說話間,一聲驚雷轟隆響起,眼前的索炀皺了皺眉,“我倒是無所謂,原本就是為了你來的。”
如此直白,索炀一時間忘了怎麽回應。
沈徽明笑笑說:“沒關系,我聽從安排,不過你們似乎需要安撫一下其他旅客。”
此時廣播響起,播報航班延遲的消息。
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這一延遲就是好久,直到深夜也沒能起飛。
突變的天氣讓很多旅客變得躁郁不安,沈徽明坐在一邊,時不時擡頭看看。
機場的工作人員想盡辦法安撫大家的情緒,沈徽明看了眼時間,覺得今晚可能就要搭在這兒了。
十點多的時候,他們被告知今天無法起飛,機場工作人員帶着他們前往酒店。
離開機場前沈徽明趁着還有WiFi給索炀發了條微信,告訴了他自己現在的情況。
索炀回他:好,我晚點聯系你。
從機場到酒店,沈徽明算是感受了一下此刻外面的天氣究竟有多惡劣。
确實,這樣的情況根本沒法起飛。
他坐在大巴車上擡頭看了一眼黑漆漆的天空,突然心裏不安起來。
索炀這些年有多少次遇到這樣的情況?又有多少次是在飛行中遇到突發狀況?他有害怕過嗎?
沈徽明鎖進了眉,盡可能地不去想這些,他接受不了任何糟糕念頭的萌生。
他們被帶到了酒店,頭等艙旅客住在豪華間,條件算是還不錯。
沈徽明的手機這會兒已經快沒電,他換好衣服,給手機充上電,然後等着索炀聯系他。
窗外依舊電閃雷鳴,有種世界末日的感覺,狂風加上暴雨,樹枝都被折斷了。
他有些擔心索炀,等待的時候竟然有些焦慮。
為了緩解這種糟糕的情緒,沈徽明打開筆記本電腦,開始工作。
差不多十二點,索炀終于發來了信息。
索炀說自己也到了酒店,問沈徽明這邊情況如何。
沈徽明:一切穩妥,就是有些擔心你。
索炀跟着同事剛進屋,看到沈徽明的消息後算是放下了心。
他回:晚上吃東西了嗎?我帶了盒飯回來。
五分鐘後,索炀敲響了沈徽明的房門。
沈徽明晚上确實什麽都沒吃,不過并不是因為不能吃,機場給他們準備了很不錯的晚餐餐盒,只是他當時沒有胃口。
更何況,就算他吃了,也得說沒吃,否則怎麽能讓索炀上門呢?
他打開門,索炀已經換下了制服,穿着淺色的條紋襯衫跟牛仔褲,看起來簡直就像個清爽的大學生。
索炀手裏提着兩份飯,笑着說:“乘務長照顧我,給了兩份。”
沈徽明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恍惚,這種在異國他鄉臨時落腳卻有個熟悉的人深夜來訪的感覺很是窩心。
任外面狂風驟雨電閃雷鳴,室內的氣氛卻不受一絲影響,因為索炀的出現變得溫暖柔軟。
兩人坐在地毯上,用酒店的宣傳畫冊墊着餐盒,就這麽席地而坐吃起遲到了幾個小時的晚餐來。
他們像是老友,在房間昏黃的燈光下聊着天,索炀也不再緊繃着神經,畢竟今天他已經夠累了。
“對了,”沈徽明拿過手機,“我那天無意間聽到一首歌。”
他打開音樂軟件,搜索《Berlin》。
在這趟旅行開始之前,沈徽明查閱了無數跟柏林有關的信息,甚至包括歌曲。
Sometimes darkness,it creeps in
to my body while I'm sleeping.
and I watch you fall,
from the pedestal,
where you've rested for so long.
索炀坐在那裏,看着窗外搖曳的樹枝,聽得入了迷,而沈徽明坐在他對面看着他。
沈徽明不知道索炀此刻在想什麽,但他想的是:當你從神壇墜落,我可以接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