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索炀發現自己不太會拒絕沈徽明,面對這個人的時候,完全沒辦法像面對其他人一樣客氣疏離地說一句“承蒙錯愛”。

不過,這件事情說到底就是自己不想拒絕罷了。

他太清楚這是怎麽回事兒了,因為那場約會并不是沈徽明一個人在期待。

“那你最好安排得精彩一點。”索炀看着他笑笑,“如果很無聊,就真的沒有下次了。”

沈徽明一聽,笑了出來:“這麽說,我要是表現得好,就可以有下次。”

索炀笑而不語,快步往前走。

兩人出來之後先去給沈徽明買了條褲子,索炀開玩笑似的說:“我的家庭條件沈先生您也是知道的,賠您一條褲子,實在是買不起同款。”

沈徽明跟着他進了店門,在他身後笑着說:“你的家庭條件怎麽樣我不太清楚,不過在另一件事上,你确實有點兒欺負人。”

“嗯?”索炀疑惑地回頭看他,“什麽?”

“怎麽又管我叫沈先生?”沈徽明說,“真的很見外。”

索炀抱歉地笑笑:“習慣了。”

說話間,店員迎過來跟他們問好,索炀的意思是讓店員幫忙給沈徽明選一條合适的褲子,但沈徽明說:“別啊,既然是你賠給我,當然得是你選。”

店員選就沒意義了。

這事兒索炀不占理,只能由着對方。

沈徽明安分地跟在索炀身後,索炀眼睛盯着貨架上的褲子,他盯着索炀。

這種感覺很微妙,像是情侶逛街,倒還真有點兒甜蜜。

Advertisement

沈徽明跟索炀都是沒事兒不會去商場的人,就算需要置裝,也是目标明确地直奔某個店鋪,快速選完快速離開,“逛街”這事兒在他們的世界裏向來不存在。

但兩人都為對方破了例。

索炀沒有給別人買褲子的經驗,又怕自己選的不合對方心意,他看上一條還不錯的,回頭看了一眼沈徽明。

“放寬心去選,”沈徽明看出他的心思,“你給我選的,就算是條裙子,我也樂呵呵地穿上。”

索炀笑:“你怎麽知道我打算給你買條裙子?”

沈徽明喜歡看他開玩笑時的樣子,帶着點兒可愛的狡黠。

他覺得這一面的索炀不是誰都見得到的,這讓他很是驕傲。

“倒也可以一試。”

索炀笑出了聲,然後轉回來,擡手拿起了挂在架子上的那條褲子。

其實只是很尋常的一條,索炀為了不出錯,盡可能保守。

沈徽明接過來:“我去試試。”

他跟着店員往試衣間走,索炀跟在後面看着他的背影。

在沈徽明去試褲子的時候,索炀站在巨大的鏡子前等待,他看着自己,突然覺得有些陌生,因為他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竟然逐漸在跟一個人走入親密關系。

他牢固的世界已經被擊碎,沈徽明伺機站到了他身邊。

這種感覺并沒有自己想象得那麽可怕,相反的,他有些喜歡。

所以說,人真的不可能活成真正的孤島,總會有輕舟駛來,上面還載着一個漁人。

兩人從店裏出來的時候沈徽明穿着索炀買給他的褲子,走路的時候步子都感覺更輕快了。

沈徽明說:“我現在領先各位情敵差不多一光年那麽遠。”

索炀無奈地笑:“真的沒有情敵。”

===

沈徽明之前做足了功課,想帶着索炀在柏林痛快地逛一逛。

但時間緊迫,只有六個小時,事實上,除去路上的時間,根本不足六小時,而且這會兒還是上午,最精彩的世界要等到夜晚才蘇醒,他們這次算是趕不上了。

兩人離開機場後先去簡單吃了個飯,然後準備只簡單地走走。

夜晚的派對和演出、極具特色的美食跟啤酒,至少今天和他們無緣了。

不過,沈徽明倒也不覺得遺憾,在索炀身邊他總是有種時間和心情都慢了下來的感覺,一切變得悠長舒緩,哪怕兩個人在一棵樹下乘涼一整天也不會覺得無聊,反倒舒适得很。

計劃全部擱淺,卻意外有了一場新奇的體驗。

他們餐後漫無目的地地閑逛,路過一個街心公園,便進去轉轉,沒想到趕上了一場婚禮。

當時他們剛一穿過街心花園就看到了一座教堂,沈徽明跟索炀都不是有宗教信仰的人,對教堂也并沒有什麽興趣,但當他們從前面走過,竟然看到兩個穿着西裝的男人牽着手正往裏面走,他們周圍是十來個親友,歡呼着簇擁着他們。

沈徽明跟索炀放慢了腳步,看着他們,突然被新人的一位親友叫住,邀請他們一起來參加婚禮。

索炀下意識想要拒絕,但沈徽明卻笑着答應了。

沈徽明轉頭看他:“走啊,沾沾喜氣。”

索炀無可奈何地笑了笑,認命一樣跟着他往裏面走。

參加兩個陌生人的婚禮,這件事兒說起來怎麽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但當索炀跟着沈徽明一起站在隊伍最後面随着新人走進教堂的時候,索炀也一點點融入了這種氛圍中。

在柏林,随處可見牽着手走過的同性戀人,甚至街邊牆角都有人盡情接吻。

同性婚姻在這裏幾年前就已經合法化,這樣的婚禮也并不新鮮。

對本地人當然并不新鮮,可對沈徽明跟索炀來說,卻是不同尋常的體驗。

他們坐在教堂後排的椅子上,跟着那兩個陌生男人的親友們一起見證他們成為彼此合法愛人的時刻,他們倆沒人聽得懂德語,但又好像都聽懂了,每一字每一句都真真切切落在了心上。

當兩人交換完戒指擁吻到一起時,沈徽明扭頭看向了索炀。

他不知道索炀在想什麽,但此刻他突然覺得自己占盡了便宜,因為在這個教堂裏,不僅僅只有那一對有情人,當上帝聽見且祝福那對新人時,或許也可以分神來看看他們倆,聽聽他們的心跳。

沈徽明貪心地跟這對新人偷來一點兒上帝的祝福,并且許願如果可以,将來有一天他們還要一起回到這座教堂來。

權當是還願。

沈徽明跟索炀走出教堂的時候兩人十分默契地被陽光晃了眼,幾乎是同時擡起手在額前遮了一下。

他們因為這動作相視一笑,索炀說:“天氣真好。”

站在教堂前的兩個人一起仰頭看向藍天,在三萬英尺的高空,此刻應該正有飛機飛過,他們聽不到那轟隆聲,但它們一定存在着。

沈徽明說:“能問你一個比較私人的問題嗎?”

“你說。”

“你有想過自己會跟什麽樣的人共度一生嗎?”

索炀放下手,邁開步子走下臺階。

沈徽明跟着他過去,兩人坐在了教堂前的長椅上。

“小時候想過,十來歲的時候。”索炀回答,“但是後來發現,關于這件事,我怎麽想其實并不是重要的。”

“為什麽這麽說?”

“因為想象歸想象,現實永遠不可能讓你過得那麽痛快。”索炀說,“但十幾歲的時候不懂這個道理,總是會幻想一些很美好的事,等到長大了,凡事都看得清楚了,就會知道當初的自己多幼稚。”

沈徽明笑:“唉,這麽說,我現在還是很幼稚。”

索炀看向他。

“因為我現在還在幻想這種事,”沈徽明說,“剛才參加婚禮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麽嗎?”

索炀望着他沒有說話,但心裏有自己的猜測。

他對自己說:別太自作多情。

沈徽明對他說:“不告訴你。”

“啊?”索炀沒忍住,一臉莫名地笑了。

“保密,”沈徽明故意鬧他,“什麽都跟你說了,豈不是很沒面子?萬一你覺得自己已經把我了解透了,沒了新鮮感怎麽辦?”

索炀搖頭笑笑:“你這人怎麽這樣?”

“我這人就是這樣,”沈徽明的手搭在長椅上,旁邊就是索炀的手,風拂過的時候,仿佛能把對方的體溫都吹過來,“特別幼稚。”

索炀靠着長椅椅背笑着,望着遠處的風筝,覺得柏林的天空美到讓他沉醉。

只是柏林的天空嗎?

當然不是。

但沈徽明可以有秘密,他也可以。

索炀把秘密揣進口袋,一個字都不想透露給對方,因為他知道,沈徽明并不急着挖掘他的秘密,盡管對方手裏拿着望遠鏡也并沒有用起來的打算,他們可不想“遠距離”窺視對方,他們要慢慢走近,再慢慢走進。

“我想象□□度一生的人應該是個空少,”沈徽明突然開了口,“工作很忙,日夜颠倒,但樂在其中。”

索炀驚訝地看向他。

“那人呢,總是對人很客氣疏離,但會給我一個昵稱,”沈徽明若有所思地說,“我覺得,他應該姓索。”

索炀嘆了口氣,笑他:“你不是不打算告訴我?”

“反悔了,男人的心思很難猜的,”沈徽明看他,“反正是十幾歲的時候幻想的事兒,說給你聽也不是不可以。”

“十幾歲?”索炀嗔笑着瞥了他一眼,“胡說。”

“對啊,我胡說呢。”沈徽明坦然得很,“是我三十歲的時候在幻想的事,也不知道以後能不能成真。”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