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來跟沈徽明約會之前,索炀稍微有點兒緊張。
對于他來說,約會這件事兒其實有些陌生,他能想到的就是坐在價格不菲的餐廳裏吃頓并不實在的飯,例行公事一般看場未必精彩的電影,更多的,他想不到了。
其實,是有些無聊的。
在這場約會開始之前,他有些擔心,擔心自己對沈徽明建立起來的那些好感在這一場無聊的約會中被消耗殆盡。
然而,事實證明,沈徽明遠比他想得更聰明也更有趣。
兩人到了外國語大學附近的美食街,略顯狹窄的小路,沈徽明小心翼翼地開着車尋找空着的停車位,索炀坐在副駕駛座上看着車窗外走過的那些學生,年輕且無畏。
沿着小路轉了一大圈好不容易找到了停車位,沈徽明說:“這地兒的規劃實在有點兒問題。”
索炀笑:“因為本來就不是給你們規劃的!”
兩人下了車,沈徽明環顧了一下周圍的環境,索炀說:“都是附近學校的學生們來這兒,很少有人開車過來,自然沒什麽停車位。”
“是我狹隘了。”沈徽明跟他開玩笑,“索老師教育得是。”
索炀笑出了聲:“你這人怎麽……”
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樣。
雖然兩人之前也接觸過了,甚至一起在柏林單獨相處了幾小時,但在今天之前,索炀對沈徽明的印象始終停留在“成熟穩重”和“聰明紳士”上,沒想到,這人還是挺喜歡開玩笑的。
索炀很少會跟人開玩笑,在他看來,并不是所有關系下都可以輕松愉快地說些玩笑話,要合适的人、合适的話。
他總是活得很小心,怕冒犯別人,也不喜歡被冒犯。
可是,跟沈徽明在一起的時候,他會下意識跟對方開玩笑,也并不抗拒對方的玩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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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大程度上是因為沈徽明的玩笑也拿捏有度,不會過火反倒有些可愛。
索炀對于自己偷偷覺得沈徽明可愛感到不可思議,沈徽明這人,照理說,不應該跟“可愛”這個詞兒沾上一丁點兒關系的。
“想什麽呢?”沈徽明見他半天沒說話,走到了他身邊,“你剛才想說,我這人怎麽?”
索炀沒接他的話茬,而是問他:“雞公煲,可以嗎?”
沈徽明十分配合地揉了揉肚子:“口水這就流下來了!”
上大學那會兒索炀他們這幫學生每周都要來這條美食街解解饞,或許因為面對的顧客群體是學生,所以這邊向來物美價廉。
索炀帶着沈徽明沿着小路往前走,前後左右都是鬧騰青澀的大學生,他們倆稍有些格格不入。
索炀說:“其實好幾家我當年很喜歡的店都已經關了,就這家雞公煲一直都開着。”
“你經常來?”
“沒,以前跟周末約着吃飯偶爾會選這邊,”索炀突然笑了,“有件事兒特別好笑,大學的時候我就喜歡來這家吃飯,當時就想着,以後有機會去重慶,得去嘗嘗地道的重慶雞公煲,結果到了重慶才知道,重慶并沒有雞公煲,重慶的話他們好像是吃燒雞公比較多。”
沈徽明也笑了:“就像四川沒有四川麻辣燙,加州沒有加州牛肉面一樣?”
兩人就這樣說笑着,進了店鋪。
正值午間用餐高峰,他們進去的時候店裏那叫一個熱鬧,原本索炀以為他們要等位了,沒想到角落裏還剩下最後一張空桌子,像是在特意等他們。
老板帶着他們過去坐好,把菜單放到桌上讓他們點。
“你先看看,”索炀把菜單推到沈徽明面前,“你點完我再補充。”
沈徽明沒有推脫,拿過那過分樸實的菜單認真地看了起來。
兩人點了個大的雞肉鍋,加菜時,沈徽明每點一個都會問一下索炀的意見,對方點頭,再讓老板記上,等到沈徽明點完把菜單給索炀時,索炀說:“老板,再來兩瓶北冰洋。”
說完,他把菜單抵還給了老板。
沈徽明問:“你不加菜了?”
“我喜歡吃的,你都已經點完了。”
是默契還是故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兩人都很開心。
美食街上了年頭的小店,裝修樸素,空間也沒那麽大,為了盡可能多地容納顧客,餐桌與餐桌的間距只夠一個人行走。
這樣的環境實在算不上好,別說是索炀,沈徽明自己也沒想過有一天他跟索炀的約會地點會是這樣的地方。
不是說不好,只是過分接地氣兒了。
“在笑什麽?”索炀問。
老板先拿了兩瓶北冰洋過來,順手把瓶起子放在桌上,讓他們自己開。
索炀直接拿起瓶起子,利落地開瓶,然後抽出紙巾,細心地擦了擦瓶口,之後才遞給沈徽明。
“我在想,你會不會覺得我這人太摳門了。”沈徽明說,“好不容易約你出來,你還是特意調班來的,結果早上帶你吃包子逛公園,這會兒來小店吃雞公煲。”
索炀一邊擦自己的瓶口一邊低頭笑了。
“人家別人約會都是人均幾千的西餐廳,倆人西裝革履地進去,優雅地切着牛排。”
“哎,打住。”索炀眼含笑意地看他,“你不覺得那樣的約會很無趣嗎?”
沈徽明喝了口汽水,笑着看索炀。
“其實,約會的形式并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目的。”索炀的手指輕輕地蹭着玻璃汽水瓶,“是想跟對方在華而不實的水晶宮裏走一趟?還是想利用這難能可貴的機會真正互相了解?每個人對每場約會的定位不同,所以走向也會不同。”
他喝了口汽水,冰冰涼涼的氣泡刺激又爽口。
“我很喜歡現在這種感覺。”索炀說,“更真實,不是嗎?”
沈徽明看着他有些出神,點了點頭,覺得自己又多喜歡了這人幾分。
這世界上其實并不存在絕對完美的三觀,但兩個人在一起,三觀契合很重要。
水晶宮固然漂亮浪漫,但人總歸是要回到地面,腳踏實地去生活的。更何況,他們之間的浪漫已經很多——開始時接二連三的偶遇、三萬英尺高的賭約、短暫柏林之行的婚禮,所有的回憶都真實且浪漫,而現在,樸實無華地坐在這裏吃一頓便宜卻豐盛的雞公煲,這又何嘗不是浪漫呢?
吃飽喝足,索炀先一步去收銀臺付賬。
沈徽明沒跟他争,因為這是最沒必要也沒意義的事兒。
兩人出來的時候,索炀站在門口聞了聞自己的襯衫。
“濃濃的雞公煲味兒。”索炀說,“帶你來這兒吃飯,可能是個錯誤。”
“這種時候,哥哥就要表現一下了。”沈徽明輕聲一笑,“走吧,回車上。”
索炀一臉莫名地跟着他上了車,然後看着沈徽明拿出了一個小噴霧。
“去味兒的,”沈徽明說,“噴噴衣服和頭發,很快就能散味。”
“這麽神奇?”索炀接過來小心翼翼地噴了點兒在自己的襯衫上。
“有沒有覺得我活得很精致?”沈徽明坐在那兒沾沾自喜,等着索炀誇他。
索炀笑:“很精致,所以我能不能跟你讨個禮物?就這東西,送我一個。”
沈徽明倚在那裏大笑着看他:“見過要花要表要包要房子的,頭一次見着要去味兒噴霧的。”
索炀把自己的襯衫噴完,又往頭發上輕輕噴了噴:“禮物這東西,還是實用的最貼心。”
兩人坐在車裏開了會兒玩笑,索炀說要帶沈徽明去學校轉轉。
沈徽明當然是求之不得,他對索炀讀過書的地方很是好奇。
或者說,他對索炀的一切都保持着好奇。
從美食街開車到索炀學校,五分鐘不到。
進了校園,在索炀的指引下停好了車。
他們停車的地方對面就是籃球場,隔着鐵網能看見那些不怕冷的大小夥子們在秋天依舊穿着秋衣在那裏玩得熱火朝天。
兩人沿着籃球場慢慢悠悠地往前走,索炀指着前面的一棟樓說:“那棟是我們系的樓,當時我們專業絕大部分的課都是在那兒上。”
“我上學那會兒,總是走錯教室。”索炀笑,“也不知道那時候怎麽回事,像個傻子似的。”
沈徽明在他身邊聽着,想象着大學生索炀慌裏慌張地抱着書跑進教室,然後發現自己走錯了又慌裏慌張地跑走的樣子。
青春裏的那些窘迫瞬間,在後來想起來時總是變得格外可愛。
沈徽明也很想見識一下當年那個莽撞的索炀。
“上學那會兒出的洋相可太多了,”索炀說,“我不會打籃球,結果系裏比賽,我們班男生人數不夠,我必須得頂上,結果,整場比賽下來,所有人都記住了但凡出手肯定給對手送分的索炀。”
沈徽明笑得不行,整個人像是被拉回了多年前,眼前就是那場籃球賽。
“我籃球打得不錯,”沈徽明說,“改天教教你?”
“別了,”索炀哭笑不得,“我這人連規則都搞不懂,還是不給你添麻煩了。”
兩人到了教學樓門口,索炀問:“要進去看看嗎?”
“可以進嗎?”
“應該可以。”索炀帶着他往裏面走,門衛的大爺正在打瞌睡。
兩人做賊似的輕手輕腳地溜了進去,然後趕緊轉身上樓,在空蕩蕩的樓梯上相視一笑,像是兩個成功躲避老師巡視順利翹了課的學生。
這一刻,他們好像不再是在飛機上還要看文件的小老板和緊繃着神經服務旅客的空少,而是再普通不過的兩個大學生,學長帶着學弟在教學樓裏瞎胡鬧。
青春好像已經離開很久了。
但其實,青春一直都在。
回到大學校園,就好像回到了二十歲的時候,一切都能變得很簡單,包括喜歡一個人。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朋友,因為某些原因,明天更新在晚上哈,大家可以睡前再來康,手動鞠躬。
我順便來多說一句,有姑娘說四川有麻辣燙,是這樣的,四川的麻辣燙和我們這邊的麻辣燙不是一個東西,北方傳說中的“正宗四川麻辣燙”,長得不太一樣,我當年去成都上大學的朋友回來說:咱們這應該叫東北麻辣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