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他們都不會真的相信對着一個噴泉許願會有什麽效果,不過,把自己許願的機會送給對方,實在有些窩心。

離開那小廣場,兩人吃了頓晚餐。

從餐廳出來後,沈徽明說:“還有13個小時。”

索炀站在秋夜的風中,看着餐廳院子裏的一棵樹被卷落下來的零星幾片葉子,他說:“時間過得真快。”

幾年前的索炀是那種起床之後會把每個小時做什麽都提前規劃好的人,生怕浪費了任何一天,但這個習慣這兩年漸漸沒了,主要還是因為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容易疲憊,索性就用所有的休息時間來睡覺或者放空。

他有好一陣子沒讓一天過得這麽滿當了。

“天黑了,”索炀伸了個懶腰說,“喝酒去吧。”

在沈徽明的計劃中當然少不了這麽一項,只不過他以為會是自己提出來的。

今天的索炀總是讓他很意外,對方的一些行為讓他有了情感上的回應,感覺兩人的事兒不只有他一頭熱。

“你選地方?”沈徽明問。

“你選吧。”索炀說,“我好久沒去過酒吧了,不了解。”

沈徽明笑了:“我也好久沒去過了。”

兩人上車,沈徽明打開了導航,故意問:“今晚我們是小酌一杯,還是不醉不歸?”

索炀靠在椅背上,帶着笑意輕聲說:“看狀态。”

沈徽明沒有帶索炀去太過吵鬧的地方,思來想去,還是去了一家清吧。

停好車,進門,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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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炀選了靠窗的位置,寬大的玻璃窗望出去,視角很開闊,從這裏能看到對面已經存在了上百年的鐘樓。

沈徽明點了酒:“上一次咱們倆單獨喝酒還是在紐約。”

好像昨天剛剛發生過,又好像已經過去了很久。

索炀說:“但是上次喝得不盡興。”

沈徽明笑着看他:“今天要盡興嗎?”

索炀望着他沒有說話,覺得有些情緒複雜。

這麽多年索炀都沒真正接納過誰,甚至越來越覺得自己可能無法也不适合開展一段感情,可是當他面對沈徽明的時候,總有一種地動山搖的感覺。

從來沒人帶給過他這樣的感覺,所以他提出來喝酒。

索炀很了解自己,體內的酒精濃度一旦升高到某一特定的數值,他的自我防禦系統會自動打開,就像上次周末的生日,在他确定自己情況不對之前,已經強裝鎮定地離開了。他拿捏得好那個度,不會讓自己出醜。一直以來索炀都有自信可以平衡好理智與本能。只是,他太過清醒的時候,理智永遠死死地壓制着本能,哪怕渴望發生什麽,也會被理智勸服。所以,今天的他想讓本能出來作怪,只需要一點點,推着他往前走半步就夠了。

作為一個向來謹慎的人,這是索炀多年來難得的一次冒險。

他身子前傾,手肘拄在木質的桌面上,手心拖着下巴,笑意盈盈地看着沈徽明。

“是啊。”索炀說,“今天心情好,想多喝兩杯。”

人都是有欲望的。

索炀很明白自己也不過是一個尋常人,他沒那麽高尚,也有抗拒不了的誘惑。

酒被送來了,索炀拿起了杯子。

大概有些人天生就會互相吸引,還沒開始喝酒的索炀只是這麽看着沈徽明就覺得對方在不停地撞擊他固有的精神狀态。

兩人輕輕碰杯,索炀喝酒時閉上了眼睛。

飄着薄荷葉的莫吉托,入口之後,青澀中帶着恰到好處的甜。

一口酒而已,不足以醉倒索炀,但他仰起頭喝酒時,下颚的弧度跟上下抖動的喉結卻醉了沈徽明。

或許酒吧本身就是一個暧昧的場所,酒精不僅僅存在于酒杯裏,還散布在空氣中。

索炀很白,臉上很快就爬上了紅暈,但他雙目依舊清明,望着沈徽明的時候,讓對方有種緋紅色的引誘已經呼之欲出卻又被狠狠克制的感覺。

這對于沈徽明來說簡直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他甚至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壓根兒不應該跟索炀來喝酒,因為他很擔心自己做出什麽冒犯對方的行為。

人總是會有失控的時候。

沈徽明只能盡力而為。

就像索炀自己說的,他要多喝兩杯。

酒這個東西,有時候越喝就越是不想停下。

索炀向來有分寸,今天卻莫名喝得委屈,也不知道在委屈什麽,更不知道在為了誰委屈。他什麽都不說,只是一杯一杯地喝酒,然後帶着笑意看沈徽明。

酒吧的氣氛暧昧,音樂也暧昧,面對面坐着的兩個人也暧昧。

索炀說:“我以為你會帶我去熱鬧一些的酒吧。”

他說話時,沈徽明剛從樓下又拿了酒回來。

“怎麽?想跳舞?”沈徽明站在桌邊,或者說,站在索炀身邊,他低頭一邊開果酒的瓶蓋一邊看向坐在那裏的人。

索炀依舊清醒,今天所有的酒,沒有一款烈過上次周末拿給他的。

他仰頭看着沈徽明,笑着說:“不想,那裏太吵了。”

沈徽明把開好的酒放在索炀手邊,自己重新坐回了對面。

索炀看着沈徽明,聽着歌,手指摩挲着酒瓶。

“玩個游戲吧。”沈徽明突然說。

“什麽游戲?”

沈徽明從桌子的抽屜裏拿出兩盒骰子:“比大小,然後說真心話。”

索炀笑了出來:“這麽幼稚的游戲?”

“對,因為我發現總是我向你提問,你好像不是很想了解我。”沈徽明把其中一盒骰子推到索炀手邊,“或者,如果你願意,我們可以不玩,你直接向我提問,我一定一五一十地作答。”

“為什麽?”索炀的手心覆在骰子上。

“因為想讓你更多地了解我。”沈徽明認真回答,“但凡你想知道的,我都想讓你知道。我喜歡的人對我都不感興趣,這讓我很有挫敗感。”

索炀盯着他看了一會兒。

并非是不想問,并非不感興趣。

索炀只是習慣了只詢問別人“請問需要什麽幫助”和“請問需要我幫您嗎”。

在遇到沈徽明之前,他從來不給別人真正向自己提問的機會,就算問了,也都是迂回,不會給明确的回答。

他不喜歡被人探究,像标本一樣去研究他的每一條紋路。

但很顯然,他的這一原則不适用于沈徽明。

他也有問題想問沈徽明,只是擔心自己搪突了。

兩人對視着,索炀突然喝了口酒,再放下瓶子時,笑着搖了搖手裏的骰子。

“我猜大。”

“那我就猜小。”沈徽明看着他笑,兩個人一起搖骰子同時掀開。

索炀贏了。

這正中沈徽明下懷。

索炀低頭看着骰子,猶豫了好半天,最後終于開口問:“你曾經有過穩定的感情關系嗎?”

沈徽明本來以為索炀會繼續繃着,沒想到,這一次他總算放棄掙紮了。

“沒有。”沈徽明說,“說來丢人,你是第一個讓我産生這種想法的人。”

索炀輕聲笑了一下,沒多說什麽,繼續搖骰子。

第二輪又是索炀贏。

“為什麽是我?”

“你送給我的書上告訴我這是愛情宿命,”沈徽明停頓了一下,“但要是我自己來說的話,唯一的理由就是只要你一出現,我就看不到其他人了。所以,只能是你。”

這不是他們第一次談論起兩人的關系,沈徽明出現在索炀身邊究竟抱着什麽樣的目的,打從一開始他們就都心知肚明。

只是,以前總是盡可能用輕松調侃的方式去讨論,此刻卻十分認真。

“我不至于。”索炀說。

“至不至于,這得我說了算。”沈徽明看着他,“你在我這裏的形象是我去定義的。”

“我在你那裏是什麽樣的形象?”

沈徽明笑了:“哎,你怎麽耍賴呢?贏了一次問了幾個問題了?”

索炀一怔,然後無奈一笑。

然而下一回合,贏的是沈徽明。

“今天和我相處,開心嗎?”

沈徽明有其他想問的問題,關于一些話題的看法——愛或者性,他有很多事情想知道索炀是怎麽看的,但當務之急是知道對方今天有沒有因為他而開心。

不僅僅是開心,而是因為他感到開心。

“很開心。”索炀說,“很久沒這麽開心了。”

不等沈徽明多說,索炀已經開始搖骰子。

“我贏了。”索炀竟然顯得有些急切,“我在你那裏是什麽樣的形象?”

沈徽明輕輕用手指點了點已經空了的酒杯,那個酒杯裏躺着一片青綠的薄荷葉,是剛剛索炀用來喝莫吉托的杯子:“這樣的形象。”

索炀不懂,疑惑地看着他。

“看起來清透,嘗起來爽口,但真的喝下去,很快就能醉人。”

索炀輕聲笑了笑:“去掉這些雲裏霧裏的比喻,我想聽最簡單的回答。”

“之前是冷淡、克制,跟任何人都禮貌地保持着安全距離。”沈徽明喝了口酒,然後重新望向他,“後來的話……”

索炀安靜地等着。

“我有些喝醉了。”沈徽明說,“可能有些話會比較過火。”

索炀依舊不吭聲,只是看着他。

“後來偶爾會覺得其實你挺可愛的,至于現在,”沈徽明直視着索炀,店裏的音樂正處于兩首歌交接的空檔,他輕聲說,“現在,就是這個看着我的當下,很性感,讓我想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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