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起上學的半個多月後，鄭漫終于學會自己穿衣服了。
就是鞋帶還是不會系，要季凜幫忙。
這天季凜進來的時候，鄭漫剛穿完毛衣，正要穿棉襖。
季凜看到他的毛衣，驚訝道：“你這個毛衣跟我的好像！”
說着還掀開自己的衣服，給鄭漫看了他的毛衣。
兩件衣服一個款式，只有顏色不同。
鄭漫的是灰白相間的，季凜的則是紅橙相間。
一個斯斯文文，一個青春活力。
會撞同款，自然是因為這兩件毛衣根本就是兩個媽媽一塊去買的。
兩個媽媽都相中了這款。
又漂亮又保暖。
然後各自按自家孩子性格，選了不同的顏色。
倆小孩不知道這其中的原因，見到同款，都很驚喜。
鄭漫湊過去仔細看了花紋，不敢置信的呆住：“真的。”
季凜放下自己的棉襖，一邊撫平剛剛掀出來的印子，一邊笑嘻嘻的朝他道：“是吧！好巧哦！”
他得意的揚起下巴：“我這件的顏色酷吧！超亮眼！”
鄭漫點頭。
得到贊同的季凜更是得意。
他一屁股坐在床上，朝着鄭漫那邊，歪着身體，建議他道：“你跟你媽媽說，讓她也買一件這個顏色的呗，好看。”
說完還點評了一下鄭漫的這件毛衣：“你這個就灰蒙蒙的，不亮眼。”
鄭漫不樂意了。
他也很喜歡自己這件啊。
于是就想開口反駁。
張開嘴，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否認，哼唧了一聲：“不買。”
季凜不理解：“為什麽啊？”
鄭漫卻不說話了。
他不想說謊。
直覺告訴他，如果這時候說實話，會打擊到季凜的。
于是他幹脆就不開口了。
季凜圍着他不停的問：“為什麽啊？為什麽為什麽為什麽？”
鄭漫就當聽不見。
複讀得累了的季凜，啪嗒癱在床上，心灰意冷：“漫漫好無情。”
鄭漫看了他一眼，低下頭繼續穿襪子：“漫漫不無情。”
季凜有氣無力：“你是漫無情。”
鄭漫超小聲反駁：“不是。”
鄭漫超超小聲：“你是季話多。”
季凜沒聽清，直起身：“什麽？”
鄭漫看着他，眨了眨眼：“沒什麽呀。”
他怕季凜反應過來。
否認之後，立馬又給季凜找到了其他話題：“媽媽說今天會下雨。”
雖然現在外面還沒有下。
季凜：“嗯。”
他伸手摸了摸書包的側邊：“我帶了傘。”
傘也是五彩斑斓，花裏胡哨的。
特別酷。
他抽出來給鄭漫看：“好不好看？”
鄭漫正拿着自己純黑色的傘往包裏裝，聞言看都不看一眼，相當敷衍的：“特別好看。”
很好騙的季凜，鼻孔朝天，嚣張跋扈：“我就知道。”
他把傘遞給鄭漫：“我們換！”
鄭漫驚了一下：“為什麽？”
“你的傘不好看，我把我的借給你！”季凜笑得一口白牙，“我們是好朋友嘛！”
鄭漫：“……”
鄭漫：“不用了，謝謝。”
他想了想，又從抽屜裏拿了一粒大白兔出來，放到季凜手裏：“給你吃糖。”
季凜拿着糖，很茫然：“真的不換嗎？”
鄭漫肯定道：“不換。”
考慮到季凜的叨叨性子，又添了一句：“我用習慣了。”
季凜：“哦……”
季凜嘆氣：“那好吧。”
外頭風怪大的。
鄭漫媽媽睡前給鄭漫拿了圍巾下來，讓他出門的時候圍上。
圍巾也是灰色的。
酷。
但是季凜有點嫌棄。
他皺着眉，不滿的嘟囔：“阿姨怎麽給你買的都是這麽醜的啊……”
鄭漫看了他一眼，不搭話。
放學的時候果然下起了雨。
風大雨大，噼裏啪啦的。
倆小孩把傘擱在背後，擋着風。
風推着他們往前跑。
鄭漫被推得踉踉跄跄，緊張的抓着傘柄：“要摔倒了要摔倒了，漫漫要摔倒了！”
季凜也走不穩，在風中搖曳。
還不忘安慰弟弟：“沒事沒事，不會的，我抓zh……”
bia叽！
漫漫沒摔倒。
凜凜摔倒了。
正面朝下，臉摔倒泥坑裏了。
鄭漫吓得嘴巴都張大了，結結巴巴道：“凜，凜哥哥？”
凜哥哥啃了一嘴泥，臉上弄得髒兮兮的，衣服也弄髒了。
他一低頭，新毛衣也髒了。
委屈巴巴，超想哭。
但是不能哭。
因為漫漫快被吓哭了。
季凜忍住眼淚，努力的扯出笑臉：“沒事沒事，我回家洗個澡就好了。”
鄭漫還是很難過。
他走過去要抓季凜的手，想把他拉起來。
季凜把手縮回去：“別，我手髒了。”
然後被生氣的鄭漫硬是給手扯了出來。
季凜慢慢爬起來，然後撐着傘，一邊往前走，一邊期期艾艾的看向旁邊的鄭漫：“那你衣服也弄髒了……”
鄭漫悶着頭：“回家讓媽媽幫我洗澡就可以了。”
季凜：“？”
季凜很快抓住重點：“你在家是阿姨幫你洗澡嗎？”
鄭漫被他問懵了，有些不安的朝他道：“有，有時候是爸爸給我洗的……”
這話出口，就看到季凜皺起眉毛，鄭漫頓時有種不好的預感。
季凜斟酌了一下，謹慎開口：“我是自己洗的澡。”
鄭漫警覺。
他現在有強烈的預感，季凜接下來的話他肯定不想聽。
鄭漫慌慌張張轉移換題：“我們明天早上吃炒米粉好不好！我攢了五塊錢，明天可以加一個蛋！”
“好，那明天你要早一點點起來。”季凜點頭。
然後下一句：“你不要讓叔叔阿姨幫你洗澡了，要自己洗。”
轉移話題失敗的鄭漫：“……”
鄭漫：“不要。”
季凜疑惑：“為什麽？”
鄭漫瞪他：“就是不要！”
然後靈機一動。
鄭漫：“漫漫太慢了，洗澡洗久了會生病。”
完美借口。
季凜：“？”
季凜睜眼說瞎話：“漫漫不慢。”
鄭漫：“？”
鄭漫生氣：“漫漫慢！”
季凜信口開河：“不慢！漫漫速度特別快。”
鄭漫：“慢！”
季凜：“快！”
鄭漫氣得直瞪眼。
他走到季凜面前，然後很用力，很生氣的一跺腳。
把水坑裏的水跺到了季凜褲腿上。
季凜驚訝：“你幹什麽？”
他剛剛摔了一跤，其實身上本來就全濕透了，但是……
“你褲子弄濕了都！”季凜生氣。
鄭漫一腳下去，濺起的水花不止弄到了季凜褲腿上，也弄上了他自己的褲腿。
“幹嘛又生氣啊。”季凜真的搞不懂。
鄭漫瞪他：“哼！”
然後一個在前面昂首挺胸，雄赳赳，氣昂昂的走。
另一個跟在後面，不停的念叨，說會感冒的，下次生氣不能這麽做了吧啦吧啦。
好不容易走到鄭漫家門口，鄭漫媽媽正好剛買完菜回來，正要進屋。
季凜眼睛一亮，就要喊她。
被鄭漫眼疾手快捂住嘴。
季凜：“？”
鄭漫瞪他。
滿眼都是“你要是敢喊我媽媽，跟她說要讓我以後自己洗澡，你就等着我殺了你吧！”
季凜：“！”
漫漫為什麽這麽兇！
季凜委屈的看着鄭漫，然後用求救的目光看向阿姨。
漫漫好兇啊嗷嗷嗷！！！！
鄭漫媽媽似乎是接收到了來自身後的求救信號。
她忽然回頭。
然後就看到一身泥的季凜，和捂着小泥人嘴的自家娃。
娃背對着她，但是就背影氣勢而言，看起來怪決絕的。
這麽一場面，看着就跟鄭漫在欺負季凜似的。
鄭漫媽媽連忙喊住鄭漫：“漫漫！”
鄭漫吓了一跳，回頭看她。
鄭漫媽媽着急的跑過來：“怎麽欺負哥哥呢，快松手。”
鄭漫只好哦了一聲，松開手。
還不忘朝季凜警告的瞪了一眼。
鄭漫媽媽牽着倆孩子往屋檐下走，問季凜道：“你這一身泥，怎麽弄成這樣的？”
季凜癟了癟嘴，委屈：“被風吹的。”
聽完全過程，鄭漫媽媽：“噗！”
她邊笑邊道歉：“我不該笑的哈哈哈哈哈沒摔疼吧？哈哈哈哈哈哈！”
季凜委屈。
但不說。
因為自己是小男子漢。
小男子漢搖頭：“不疼。”
小男子漢看了眼自己旁邊的小小男子漢，又看向小小男子漢的媽媽：“阿姨，漫漫……”
“啊！！！！！”漫漫用尖叫打斷他的話。
“漫漫！”鄭漫媽媽拉了一下鄭漫，“不能這麽沒禮貌！”
鄭漫住嘴。
警惕的盯着季凜。
被鄭漫吓了一跳的季凜，冷靜了一下，又繼續：“漫漫說他洗澡……”
“我不我不我不！！！”漫漫撒潑式打斷，“你走！你回家！我不！！！”
鄭漫媽媽只好把孩子抱起來，安撫他：“漫漫不鬧啊，不鬧。”
又問季凜：“漫漫洗澡怎麽？”
于是被季凜教育了。
關于孩子自己洗澡的十大好處，和給孩子洗澡的八大壞處。
多次打斷失敗，已經預見到未來的鄭漫，嚎啕大哭。
季凜緊張又擔心的看着鄭漫，鄭漫不看他，埋着頭哭嚎。
季凜試圖跟他講道理：“漫漫，你都七歲……”
“六歲！”鄭漫轉過頭，大聲打斷。
眼睛哭得紅通通。
鄭漫氣呼呼的，帶着哭腔喊：“漫漫六歲！我還沒滿七歲！”
“六歲也要學着自己洗澡啊，”季凜為難。
他試圖用自己舉例：“我四歲半就開始自己洗澡了……”
“哇啊啊！凜哥哥壞！”鄭漫不想聽，哭着朝媽媽控訴，“我不要我不要！哇啊啊！！媽媽趕他走啊！！！”
季凜站在那裏，不知所措。
鄭漫媽媽實在好笑，噗呲噗呲的笑着，把鄭漫放下來，拍了拍他的屁股，讓他去找爸爸。
鄭漫抹着眼淚，哭着去找爸爸了。
鄭漫媽媽蹲下來，摸了摸季凜的腦袋：“我送你回家？”
季凜擔憂的看向鄭漫離開方向，不安道：“漫漫他……”
“漫漫沒事，”鄭漫媽媽笑道，“他就是撒嬌，明天就好了。”
又安慰他：“漫漫是說氣話，你別往心裏去，他最喜歡你了，不是真的讨厭你。”
季凜點頭。這我當然知道。
于是被鄭漫媽媽送回了家。
季凜媽媽看到他一身泥，腦袋都炸開了。
他放下書包，自己往浴室去了。
兩個媽媽在那就剛剛鬧劇交流了一下，都笑得不行。
還在家裏抽抽搭搭哭着的鄭漫，必不可能避免的，被季凜催趕着，一步步獨立。
鄭漫哭得直打嗝：“讨厭，嗝，讨厭凜哥哥！哇啊，嗝，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