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以真身相替
“衆位芳主放心,雖然我決意報仇,但絕不會為此傷及花界,咱們來日方長,徐徐圖謀便是。”錦覓很冷靜,她當然不會為了報仇沖動行事,牽連到花界,反而要在這過程中讓花界更上一層樓。
衆芳主聽她這般說,彼此看看終是信服了她:“我等任憑主上吩咐!”
“多謝衆位芳主,相信只要我們齊心協力,終有大仇得報、繁榮花界的那一天。”錦覓由衷地感謝着她們無條件的信任。
“主上心中可有成算?”長芳主憂心地問道。
從前看着錦覓沒心沒肺時,她操碎了心,如今看着她長大了、成熟了,她欣慰的同時又難免擔憂,現在這孩子決意報先主殒身之仇,她既替先主欣慰“有女如此”,又怕這複仇之路一着不慎護不住這孩子周全,辜負了先主臨終前的殷切囑托,當真為難得很!
“我記得長芳主百多年前曾斷過鳥族吃食?”錦覓問道。
“确有此事,後來得知主上下落,便又恢複了供給。”長芳主點頭。
“這些年供給可如先前一般份量?”錦覓再問。
“并未,恢複供給後,我等縮減了份量。”海棠芳主回道。
這事是她當時力主的,先主因何而逝,她始終牢記于心,對于天後荼姚所統領的鳥族素來沒有好感,自然不願将它們給喂得飽飽的,若非長姐心善,不願多起紛争,她本是一力主張徹底斷它鳥族吃食的,一顆花草谷物都不願給!
“此舉甚善。”錦覓含笑贊許,“這樣,從即日起,供給鳥族的吃食依次遞減,理由嘛……就說我花界産量減少,再或者其他種族需求增加等等,只要面上解釋得通即可。”
其實,她一直就沒明白,鳥族吃食多半依靠花界供給,而統領鳥族的荼姚還能對花神下毒手,就不怕得罪最大的吃食供應者?可偏偏人家不僅下手了,花界竟還未有實質性的反抗之舉,這也是夠不可思議的了!
錦覓無法理解,有這般好的條件可制約鳥族,花界還能将先花神之死忍下來,如此軟弱好欺,難怪乎縱得那荼姚越發跋扈了。
“謹遵主上吩咐。”海棠芳主第一個領命,其他芳主見此亦出言領命。
“至于下一步,待時機到了,我再告訴衆位芳主。切記,遞減鳥族吃食之事必要循序漸進,最好能不被鳥族察覺,咱們可是要徐徐圖謀的。”錦覓眸光明亮,唇邊噙着一縷笑意。
繼任花神,就是她打算複仇的第一步,不止為了先花神,亦是為了潤玉,為了她自己。
天界璇玑宮:
潤玉縱然刻得再慢,那靈位終是刻好了,他吹去木屑将靈位安放在親手所繪的娘親畫像下,父帝所繪的那幅,他不屑懸挂,他想娘親定也是不願的。
邝露疾步進殿,想到剛得知的消息,急的險些哭出來。
潤玉聽到她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道:“将彥佑和鯉兒叫來,與我一同祭拜娘親。”
“殿下,他們、他們被天後派人抓去九霄雲殿了,說要将三萬洞庭水族治罪!”邝露帶着哭腔道。
“什麽?”潤玉猝然轉身,趕忙朝外跑去。
此時此刻,他仍是抱着希望先去尋了天帝,寄希望于他能阻止天後,救救那無辜的三萬洞庭水族。
可惜……天帝不肯出面,亦不贊同潤玉去救,失望之下,他只得自己跑去九霄雲殿,想要憑一己之力挽救洞庭水族。
及至九霄雲殿,在天後的咄咄相逼下,潤玉方才明白,天後的目的根本就在于他,以洞庭水族逼迫他認罪受罰,乃至……殺了他!
潤玉無視彥佑的喝罵,咽下滿腔的悲憤屈辱,承認生母是罪人,亦承認生母謀逆之罪,更是一力扛下了所有罪責,只為了救下那三萬洞庭水族。
他何嘗願意如此,何嘗願意屈辱地低頭,但比之這些,能活着才更為重要,活着比這些傲骨、委屈重要千萬倍,只要能救下他們,三萬道極刑又算得了什麽?
天後目的達到,眉眼得意地令雷公電母與她共同行刑,雷擊電光加上蓮臺業火,同時加諸于潤玉之身,看着他痛苦哀嚎,她心中可謂是無比快意!
然而,她卻未曾看到,所有的蓮臺業火及至潤玉時,并未傷及他分毫,而是盡數熄滅無蹤,那些雷擊電光也只是傷到他皮肉,未曾真的深入肺腑、波及內丹精元。
潤玉初始未曾發覺異常,沒多久也察覺了,三萬道極刑豈是易與的,可他雖疼痛難忍,但肺腑、元神均未被波及,且并未受到蓮臺業火燒灼之苦,着實奇怪得很。
他強忍着皮肉之痛,一探查體內就發現,一直被他溫養于體內的無寂劍悠悠旋轉着,将那些雷擊電光盡數吸納,竟是将他的元神、肺腑護得一絲不漏。
覓兒,是覓兒嗎?
三萬道極刑過後,潤玉無力倒地,在場的雷公電母、彥佑皆滿目不忍,彥佑更是氣憤交加,轉頭恨恨瞪着天後,直言“殺你兒子的人是我,盡管沖我來好了”。
天後眼神陰狠,翻手間喚出了琉璃淨火,竟打算将彥佑、潤玉一并殺了。
雷公電母慌忙争辯,意圖阻止天後,可惜兩人屈于天後淫威,終是不敢過多阻擾。
此時此刻,水神已被錦覓拉着沖進了南天門,她先前在花界感到無寂劍受創,第一時間就找到水神趕來天界馳援。
“爹爹,你先行一步,快去救救潤玉,女兒随後便到。”錦覓胸口劇痛難忍,是她的那瓣真身,疼成這樣,不知是受到了何種強力攻擊,潤玉怕是兇多吉少,是以趕忙催着水神先去救人。
“好,爹爹這便趕去,覓兒別急。”水神哪能拒絕女兒,閃身便趕往九霄雲殿。
他一走,錦覓立時扶住旁邊的柱子,按着胸口吐血不止。她的真身本就只是朵水做的霜花,其實甚為脆弱,況且無寂劍中僅有一瓣,哪裏受得住這等毀滅性的攻擊,即便有無寂劍為屏障護着,如今也岌岌可危、将碎未碎了。
她心急如焚,勉力緩了緩便去了璇玑宮,想着自家爹爹救下潤玉,定會将他送到寝宮,她直接過去便好。
璇玑宮內,邝露含淚将昏迷的潤玉安置于榻上,看着他傷重至此,恨不能以身替之。彥佑在旁默默垂淚,實在沒想到會弄成今日這般。
水神面露不忍,出手為潤玉療傷,想要緩解幾分他的痛楚。
片刻後,喃喃叫着娘親的潤玉幽幽睜眼,氣若游絲地問起洞庭水族的安危,他記挂的第一件事竟是這個。
“洞庭湖中有千千萬萬的鯉兒,我怎忍心讓他們承受這寄人籬下之苦?”潤玉慘白着臉,語聲低弱緩慢地道,最後還請求水神不要将他重傷之事告訴錦覓,不想她看到他這副醜态。
水神嘆息一聲應了,讓他好生養傷,這才起身離開。
只是,他剛踏出殿門,就看到錦覓負手立于門外廊下,顯然已到了多時。
“爹爹,他既然不願讓我知曉,那便當我不知吧!”聽到響動,轉過身的錦覓如此說道,“爹爹,我想留下來照顧他,花界那邊就請爹爹分心關照幾分吧!”
“唉,夜神也是受苦了,你既有此心,那便依你吧!”水神對今日之事亦深感憤然,那天後荼姚真是越發猖狂狠辣了。
雖然不願女兒未曾成婚就久居璇玑宮,但看潤玉傷重至此,他也十分不忍啊!
于是,待潤玉安睡後,踏出殿門的彥佑和邝露,就看到了等候在此的錦覓。
她無視彥佑,只拉着邝露的手道:“邝露,帶我去璇玑宮的膳房,即日起我與你一起照顧他,不過,你不能讓他知道此事,可好?”
“花神仙上?這……這使不得!”邝露又驚又喜,又苦又澀,心喜于殿下心系之人亦挂心于他,又苦澀于自己的多餘。
“他方才所言你也聽到了,他既不願讓我知曉他受傷之事,我便順着他的意思為之,所以,邝露,你一定要瞞着他啊!”錦覓眼露懇求,她知道,只有邝露配合方能做到此事。
“那、那好吧!”邝露無奈應下。
兩人攜手去了璇玑宮的膳房,徒留下被忽視了的彥佑。
這位自認美貌六界第一的蛇仙,望着她們的背影澀然一笑,自從當初他帶着錦覓參加天後壽宴,致使她當衆顯露真容,錦覓與他的關系便不複往昔,哪怕她歷劫時,他亦前往凡間陪她,可終不能修複如前。
彥佑看了眼殿內睡去的潤玉,想想錦覓方才那般在意的樣子,怕是極為在意與她訂下婚約的這人吧!
這日傍晚,邝露端着錦覓熬得軟糯的清粥,送到了寝殿內。
潤玉勉力靠在榻上,瞥了眼那粥,全無食欲地揮了揮手:“撤下吧,我不想吃。”
有無寂劍相護,他的肺腑和元神絲毫無損,至于皮肉上的雷擊電光之傷,經水神療傷,痛楚已緩和了許多,雖仍難熬些,倒也不至于疼痛到讓他幾欲尋死,比之他預想的已是好了太多太多。
不過,到底受了傷,他确實沒什麽胃口。
“殿下,這是花……”邝露險些說出這是何人所熬的,發覺不對連忙改口,“花了好大工夫熬的,您好歹用一些,如此傷勢也好得快些啊!”
“我說了不吃。”潤玉蹙眉,只覺得今日這邝露着實執拗得很。
“殿下,稍用一些吧,哪怕只嘗一口呢,難道您就不想早日痊愈,去見花神仙上嗎?”邝露捧着清粥勸道,“先前花神仙上說去趟花界即歸,若是她回來看到您連榻也下不得,豈不是更擔心?”
潤玉想想也是,覓兒興許很快就回來,他總要讓自己看着與平時無二,才能瞞住這受傷之事啊!
邝露看着榻上的人伸手端起了那粥,頓時露出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