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大婚生變

九重天上，無數階梯的盡頭是高高在上的九霄雲殿，錦覓被從花界迎來，在這段長長的臺階之前，見到了與她同着白色禮服的潤玉。

他一身莊重聖潔的白色禮服，神情淡淡看來，眉目清隽，容顏如玉，墨色的長發妥帖束好，頭戴銀白色的發冠，背後垂着輕薄的白紗，周身的谪仙之氣越發濃郁，只是……卻仿佛沒有半點喜色。

錦覓想到花木傳來的訊息，心知他今日要做什麽，這場婚禮注定難成，想來是因此才這般神色的吧？

她倒是不在意，緩步走近他，唇角一勾露出清淺一笑，眉眼彎彎地仰頭望着他。

前幾日她見過他，那時他便有些心緒沉悶，甚至看她時似有歉意，個中原因，錦覓都心知肚明，但她真的不在意。

潤玉看到她身着禮服、面帶紅妝地走來，沖他彎唇展顏，亦下意識牽了牽唇角，唯有眼眸越加暗沉了些。

兩人并肩登上這長長的階梯，他的右手牽起她的左手，在月下仙人及仙侍的陪伴下攜手而行。

月下仙人偏頭看着兩人，想到手中的寰谛鳳翎，忿然發出種種腹诽，本是說給錦覓聽的，他卻不敢傳音給她。

潤玉感到她的手冰涼，不禁攥緊了些，試圖給她傳遞些溫度，他默默在心底念道：覓兒，對不起，但今日我定會護你周全，以後……以後便再也不會有人能傷害到我們了！

前一晚他和旭鳳已較量過一回，他排布星宿，旭鳳對以八卦，然看結果他的勝算并不高，邝露勸他三思，可時至今日，他根本無法回頭，亦不會停手。

特別是，旭鳳之後專門等在璇玑宮，不止重提舊事要他收手，竟還執意要他放下錦覓，将自己的未婚妻子讓出去！

潤玉焉能不惱怒，由此更堅定了今日舉事的決心。

可當他今日看到錦覓身着禮服沖他展顏一笑，原本盤踞在心頭那個同生共死的瘋狂念頭就消失了，他怎麽舍得讓她承受他失敗的惡果呢？

潤玉終是溫柔又悲情地決定，今日若能成功，從今往後他便日日守着她、護着她，不離不棄；若是他失敗了……那他便帶着她贈的一瓣真身自承惡果，權當與她生死不離了，至于她……想必有旭鳳在，定會護着她不受他牽累的。

錦覓完全不知，潤玉今日是懷着怎樣決絕的心思，一步步踏上這階梯的。

“吉時到，新人上殿！”再長的階梯終有盡頭，他們攜手踏入了九霄雲殿。

跟随在旁的仙侍，按着錦覓先前的囑托，從挂在臂彎的籃中抓出花瓣，往他們頭頂的空中揚撒而下。

兩人一步步走入殿中，那些花瓣便飄飄揚揚鋪了一路，也有飛入兩邊席位的，衆仙家均聞到了清幽的花香，卻是比殿中早先幻化出的花瓣真實萬分。

天帝含笑看着他們走近，一轉眼發現旭鳳不在，月下仙人托詞路太堵提議等等他，天帝并不贊同，說不宜誤了吉時。

潤玉就在這時，揮手為天帝敬上一杯星輝凝露，言辭切切地感激天帝。錦覓在旁微微一笑，只旁觀着這一切。

天帝面露欣慰，舉杯飲下星輝凝露，月下仙人出聲司禮。

“一拜蒼穹大地！”

潤玉和錦覓一起轉身面向殿外彎腰行禮，卻僅僅行了一半，就被一句“且慢”給打斷了。

所有人擡眼看去，就見旭鳳身着戰甲，逆光出現在大殿門口。他定定看着錦覓，幾步進的殿內。

旭鳳沖着天帝拱手禀報，說潤玉埋伏十萬天兵意圖謀反，還讓燎原君抓出一将領為證。

錦覓根本不理會他這些說辭，只看着潤玉，見他匆忙瞥過來的一眼中，流露出一閃而過的歉意和傷痛，旋即化為孤注一擲的決然。

殿外沖進來不少天兵天将，皆是旭鳳帶來的，他伸手一把将錦覓扯到身後，似是痛惜地看着他的兄長。

天帝讓潤玉自辯。

“無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成王敗寇、棋差一招。”錦覓看着他站在那裏，毫無畏懼。

旭鳳難以理解地問他為何要這麽做。

“我問心無愧。”潤玉眼神冷淡，似帶不屑。

天帝更是怒而定罪，說他是不忠不義的謀逆之徒，讓天兵天将将他關押到毗娑牢獄。

錦覓禮服廣袖下的手瞬間握住了花神令，她看着潤玉擡眼淩厲一掃，兩旁的天兵天将竟無一人敢靠近他。

“不忠不義不仁不孝之徒，又有何權利要求他人對其忠義仁孝？父帝當年為登天位，戳其兄，棄花神，娶惡婦，辱我母，抛親子。而我的兄弟，卻一心想着奪我妻子。這世人都說天上才是最好的地方，可殊不知，這裏才是六界最肮髒，最殘酷的僞善之地！”

這擲地有聲的言辭響徹九霄雲殿，被當面揭開醜陋一面的天帝怒而起之，呵斥道：“住口！”

誰料他這一激動，竟不适地扶住了桌子，自覺不對的他質問道：“你說，你這個畜生剛才，剛才給我喝了什麽？”

錦覓聽到這話，眼中湧出怒色。

沒想到月下仙人亦出聲喝罵，言他心機深沉，做出這等心狠手辣之事。

“心狠手辣？天帝當年屠戮兄長，又縱容廢天後殺害花神，辱殺我母、覆滅我龍魚族之時，難道就不心狠手辣了嗎？”潤玉嚴詞反駁，旋即又道，“今日之事，不過是天理昭昭、終有輪回罷了。”

錦覓心中附和地點頭。與她一樣，在場的仙人又有哪個心中不是這般想的呢？這些年，太微和荼姚，終究還是做得太過了，失卻人心并不奇怪。

“我所做這一切，不求俯仰行走之間無愧于天地，但求心中淨土一片，無愧先母生養之恩。”潤玉面帶些許追思，半點也不覺得有錯。

“你即便心中有恨，可父帝同樣對你有生養之恩。”旭鳳駁斥道。

錦覓卻暗自嘲諷，這只鳳鳥果然從未真正将他的兄長放在心中，一無所知才能說得出這樣的話。

即便她從未聽潤玉說過，但僅憑荼姚殺了潤玉生母，天帝竟沒有任何表示，那副“随意處置”的态度，就說明他何等的無情無義，更對這個為他誕育子嗣的女子毫無憐惜之心。

再加上太微那重權重利的秉性，恐怕生下潤玉都是為了另一番圖謀吧！

“成王敗寇，何懼一死！”潤玉以此回答旭鳳，根本不屑再看這個被保護得太好，心懷天真的弟弟。

天帝命人将他押下，誰知整個九霄雲殿竟無一人行動，只鳥族的穗禾站出來喝罵他亂臣賊子，卻被隐雀給攔下了。

有隐雀的一番義正言辭，太巳仙人領頭，衆将士中有半數以上扯下了身上的紅披風，跪地聲稱效忠夜神，席間的衆仙家亦拱手跪地，俯首稱臣。

天帝難以置信，旭鳳也難以置信，月下仙人更是氣憤莫名。

穗禾率先攻擊隐雀，以清理門戶為由動手了。

“天帝與廢天後殘暴不仁，滿天神佛皆有怨恨，火神殿下，難道你還不明白嗎？”潤玉看向旭鳳，此時情勢已完全逆轉。

錦覓卻看着彎起了唇角，她就知道，潤玉必然不會輸，原來他謀算的從來不是兵權勢力，而是……人心。

在潤玉的示意下，天兵天将動手捉拿未曾俯首的那些将士，太巳仙人則率人沖向禦階，想要控制天帝，誰知月下仙人拿出寰谛鳳翎設下了結界，讓他們無法突破。

旭鳳打退兩邊的天兵，想要救援天帝，卻被潤玉所阻，兄弟倆就此交手。

錦覓擡手拿出了花神令，以靈力催動，整個九霄雲殿頓時花香彌漫，地面上那些飄落了一地的花瓣，轉瞬間抽長出一根根綠色的藤蔓，随着她的心意，靈巧地纏向那些身披紅巾的天兵天将，她知道這些都是旭鳳的死忠。

本來旁觀局勢發展的衆仙見到此景，紛紛悚然而驚，将目光投向了一直被人忽略的新人之一---繼任沒多久的花神。

“花神令？”天帝眼尖地看到了錦覓手中之物，萬萬沒想到一直被他忽略的這個丫頭，竟早已手掌花神令了，而他始終一無所知。

他一直以為，這丫頭被封印真身四千年，修為太低、靈力太弱，就連晉仙也甚為勉強，沒想到事實根本不是如此。

這時，太巳仙人抓起地上一把劍，朝着旭鳳擲去。

燎原君打退一名天兵，看到這一幕連忙飛身去擋，被那劍透體而過，摔到了地上。

旭鳳瞥見忙逼退潤玉，蹲身去查看，可惜已回天無力，只能眼看着他化歸天地。

多年袍澤，視同兄弟，一朝身死，旭鳳悲痛憤怒到了極點，他起身怒視潤玉，雙手緩緩擡起，掌心綻放出了琉璃淨火。

錦覓雖以花神令控制着許多藤蔓幫着制敵，但始終留意着潤玉這邊，看到旭鳳喚出了琉璃淨火，潤玉亦蓄力準備回擊，她頓時急了。

三年多前，潤玉為修複她那瓣真身耗盡了半數靈力，後來又為了保水神軀體損耗甚巨，以他如今的靈力，定然是敵不過旭鳳的，況且，旭鳳還有琉璃淨火……

錦覓手掌一攤，任花神令懸浮入空，好維持那些藤蔓的控制，她則想要去潤玉身邊，只是轉眼之際，就見旭鳳已然打出了琉璃淨火，她根本趕不及了，危急時刻，她雙手飛快掐訣，讓潤玉腰間挂着的平安扣先一步沖向那琉璃淨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