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一個噩夢還沒有結束，另一個噩夢接踵而至。
林毓原本覺得，雖然她在唱歌上有缺陷，要費點功夫，但跳舞上應該問題不大，畢竟跟着學校舞蹈社跳了一年多了，還是有點底子的。
但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舞蹈老師是個一看就很有範兒的胖姑娘，表情十分嚴厲，她聽了林毓的目的後，什麽也沒說，直接放段音樂讓林毓随意發揮，自己站在一邊沉着臉看，時不時搖搖頭。
林毓跳到一半時，舞蹈老師可能看不下去了，突然踩着節奏上來跟着一塊兒跳，兩人面前的大鏡子好像一個殘次品篩選器，當即就把林毓打擊蔫兒了。
平時在團隊裏，每個人都有自己負責的part，林毓就是個門面擔當。她在舞蹈上的缺點被團隊其他成員掩蓋了，如今孤零零站出來solo，所有缺點都無所遁形。
動作不到位，四肢軟弱無力，踩點踩不準，整個舞蹈的氣場像只剛從水裏撲騰出來的弱雞……就差裹着身子瑟瑟發抖了。
林毓所有的自信頃刻間全線崩潰。
“你沒有練過童子功，所以很多動作做不到位，要想跳舞好看，必須得拉筋，還要學一點芭蕾。”舞蹈老師言簡意赅說道。
随後，她讓林毓坐在地上，伸開兩條腿，林毓有點懵，舞蹈老師就伸出兩只腳去抵住林毓的兩只腳。
“有點痛，你要忍住。”舞蹈老師說完，便拉住林毓的兩條胳膊，把林毓的上半身往自己身上拉，上半身一靠近，兩條腿被迫撐開，林毓撕心裂肺喊了一聲，疼得飙淚。
“堅持住，還有一分鐘。”舞蹈老師絲毫不為所動，繼續把林毓往自己身上拉，林毓覺得自己兩條腿都快斷了，疼得呼吸困難，額頭瞬間浸滿汗珠，整個臉憋得通紅，呼吸都開始一抽一抽的。
“還有30秒。”
“還有20秒，堅持。”
“啊！”林毓這下真的哭了，眼淚一下就飙了出來，幾間舞蹈教室都被她的一聲慘叫震得停了下來。
林毓覺得每一秒都跟一個世紀一樣長，她此刻滿腦子想的只有一個人，就是洛昀。如果不是腦海裏這個身影的存在，估計一秒也撐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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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秒。”
“10、9、8、7、6、5、4、3、2、1。”
最後那個“1”說完，舞蹈老師終于放開了林毓的雙臂，把腿挪開，林毓癱倒在地板上，“咚”的一聲響，看着天花板雙目發黑，兩條腿慢慢往裏合上，大腿根處的疼痛依舊萦繞不散。
“以後每天都要拉筋，你是大學才學的舞蹈，所以肯定要痛一下的，我們現在來學幾個芭蕾動作。”
林毓覺得這個舞蹈老師簡直是魔鬼，她也不知道自己的運氣是太好還是太差，一來就碰到這麽個滅絕師太。但轉念一想，哪個dancer不是這麽千錘百煉出來的，之後要是真能通過海選進入正式比賽，一定是高手如雲，林毓想到這裏，就咬牙爬起來開始學芭蕾動作。
前幾個動作都比較優雅舒緩，只是要做到位比較難，舞蹈老師不停給林毓糾正動作，讓她保持很久才學下一個動作，當學到墊腳尖時，林毓覺得自己整個人都快靈魂出竅了。
不僅墊腳尖，還要墊着腳尖做下蹲，一共10分鐘。如果剛才那個拉筋是虎頭鍘處死，那這個墊腳尖下蹲則是一刀刀割肉處死，林毓堅持到第6分鐘時，一下沒站住，摔到了地上。
“起來，繼續，時間還沒到。”舞蹈老師不留情面吼道，林毓心裏簡直一萬匹草泥馬碾壓而過，她終于明白為什麽學舞蹈的孩子都有想把老師掐死的沖動，原來過程是如此這般的地獄。
林毓爬起來繼續堅持，最後幾分鐘她時不時站起來一下，整個動作已經嚴重變形，但是雙腿還在發軟顫動，并且抖動地越來越劇烈，舞蹈老師冷眼看着，沒有糾正動作，一直到10分鐘結束時，才露出一抹笑容。
“很好，你比我想象中要好得多。好多人來上第一節 課，堅持不到半小時就跑了，你好歹堅持了全程。不過你的基礎幾乎為零，要學好跳舞就需要付出更多時間和汗水。”
林毓抹了一把汗，長長長長長長長吐了口氣。
原來做一個舞臺表演者，是一件這麽難的事。洛昀，要追上你，怎麽那麽難！？
但她沒想到，更猛烈的暴風雨還在當天下午。
林毓吃完午飯，在床上躺屍了一會兒，覺得所有關節都在痛，她掙紮起來去蠻子的樂器店，進行聲樂學習。
蠻子今天把歌詞打印了出來，給林毓标注好所有斷句，講解了每一句的節奏之後，林毓還是把這首歌唱成了災難現場。
蠻子的鋼琴明顯越彈越重，最後簡直是在用手指砸鍵盤。
“不是，我說你幹脆放棄算了，林毓啊，聽哥一句勸，有種人天生就不會唱歌，再怎麽學習也沒用。”蠻子使勁揉了揉臉，無奈地看着林毓，臉上呼之欲出三個字——求放過！
林毓上午已經很喪了，這會兒更喪。
她眨巴着楚楚可憐的眼睛看着蠻子，蠻子被她這麽看着，只能轉過頭，嘆嘆氣，再次把雙手放到琴鍵上。
“你跟着我唱。”
故事的小黃花
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童年的蕩秋千
随記憶一直晃到現在
……
Re So So Si Do Si La
跟着唱還好，不過蠻子一閉聲，林毓又現出原形，
進錯、跑調、亂節奏……蠻子“啪啪啪”用手掌砸鍵盤。
林毓被吓得渾身一僵。
“你知不知道五歲小朋友都比你強出一條街啊。”蠻子一臉嫌棄看着她，然後站起來，直接走出店外點煙，蹲在地上抽。
林毓整個人都不好了。
她唱歌的殺傷力真有這麽大嗎？
蠻子抽完一根煙進來，對林毓淡漠說道：“你還是先回家自己練練吧，練好我再繼續教你，練不好的話，就另請高明吧，我是教不了了。”兩手一攤，聳聳肩，就直接打電話去約別的學生來上課了。
林毓的喪氣值簡直撲穿地心。她默不作聲收拾好東西走了，連“再見”都沒力氣說。
等林毓走了，一個身影從樓上下來，是屈峰岚。
屈峰岚看着林毓走到街角處的背影，對蠻子說：“周傑倫的歌都難唱，你為什麽讓她學這首歌，你是真的想教她嗎？”
蠻子撩起袖子，重新坐回鍵盤前，這個洛昀彈了無數次的鍵盤。他輕蔑一笑,繼續彈起了“晴天”。
“哼，對不起我家昀兒，還敢來這裏學唱歌，誰給她的臉。”
屈峰岚不置可否，他那天就那麽一說，沒想到林毓真的有了這個打算，而且立即有了行動。他突然有點擔憂，自己那天氣上心來随口一說，到底會有什麽後果？
如果洛昀再次見到她，到底是好事是壞事？洛昀已經走向新生活了，自己會不會再把他拉回深淵。
屈峰岚走過去拿起電吉他，開始配合蠻子彈起來，這個地方他和洛昀曾經練習了無數個日日夜夜，數不清的争吵，數不清的互損，數不清的因為寫出新旋律的激動……
屈峰岚面沉似水，盛仟能流出的眼淚他流不出，可是那份思念卻遠比盛仟要深沉的多。
洛昀，你這個混蛋，到底什麽時候才能滾回來！
其實，以前也很好，不當明星也很好……
屈峰岚擡起頭，面朝上，捏了一下鼻子。
……
林毓默默走回家後，直接把自己關進了房間，關上所有窗戶。拉上窗簾，然後脫下外套，散開頭發，把音樂聲放大。
她整個臉籠上一層陰影，就跟當年漫畫被拒絕時一樣，整個人有股肅殺的氣場，連林爸林媽都不敢多問一句。
林毓坐在凳子上，腦袋挨着桌沿，手指敲打桌沿，給自己打節奏。
故事的小黃花
故事的小黃花
故事的小黃花
……
重複了無數次後，林毓開始播放下一句，手指依舊敲打着節奏，重複了數不清的次數。
林毓沒有分心去理會自己的情緒，她明白情緒這種東西就像天空中的雲，變來變去，沒有必要浪費時間和精力。
回來的路上她就想明白了，她既然決定做這件事，那無論如何也要竭盡全力。盡人事，看天命，是林毓此刻的人生準則。
就這麽一直唱到晚上七點，聲音越來越大，林毓試圖唱得更high一些，來讓身體對唱歌這件事放松，她媽媽終于忍不住來敲門了。
林毓開門後，林媽看見她宛如原始人的造型，被抓亂的頭發，被扯歪的衣領，額頭的印子，不知道這孩子突然間又怎麽了。
“阿毓啊，你不是不喜歡唱歌的嗎，今天這是怎麽了？”林媽笑着問道。
“媽，你先出去，我還有幾句要練，練完就下去吃飯。”林毓不由分說把林媽往外推，關上門後又一次把進度條往回撥，閉着眼聽着旋律。
“嗳，這孩子怎麽了，怎麽突然這樣？”林爸問道。
“我哪兒知道，她整個人就跟鬥雞一樣，連眼睛都是紅的，算了，不管她。”林媽招呼李雪和她媽媽坐下，開了一瓶大可樂。
李雪聽着樓上傳來的“鬼哭狼嚎”，特別想笑，但是臉上還是使勁繃着，給林毓留點面子。
“小雪啊，你知不知道她是咋了？”林媽給她一杯可樂，問道。
“我、我不知道。”李雪搖搖頭，“大概是突然對唱歌感興趣了吧。”
“話說你們以前那個同學叫什麽來着，洛什麽，前幾天還上電視了，唱得可真好，林毓以前怎麽不跟他學啊。”李雪媽媽說道。
林爸林媽互看一眼，當初因為老孫的話，讓他們誤會林毓和洛昀早戀，對洛昀的态度也不見得好，沒想到如今……臉被打得“啪啪”響啊。
莫欺少年窮這句話，真是千古名言。
李雪給她媽媽夾菜：“媽，林毓就是突然間心血來潮，過兩天就好了，您多吃點，對身體有好處。”
于曉紅止住了話頭，開始心滿意足吃起了她女兒給她夾的菜。
林爸和林媽暗暗松了一口氣，默默吃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