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冬季的西南盆地，太陽常年失蹤，天空陰沉沉一片。
早上七點，微弱的光線照進卧室。鬧鈴響過三次，林毓撐着筋骨酸軟的身體起床，穿衣洗刷，又抓緊時間給自己做了一頓雞蛋三明治牛奶早餐。
八點十五，屋外開始刮風下雨。林毓擔心遲到，打着一把大黑傘，頂着風往提前往舞蹈訓練中心趕過去。
當她八點五十到達舞蹈中心的時候，培訓基地開着一扇小門，她的老師穿着一身黑色的舞蹈服正在訓練室拉筋伸展。
林毓收起雨傘，走到訓練室外面。她的褲腳被淋濕了，而且今天為了方便活動就只穿了一條寬松的運動褲，現在冷得雙腿打顫。推門進來的瞬間感覺到室內空調打出的微微熱氣，不禁松了口氣。舞蹈老師看她一眼，眼皮耷拉着：“把鞋脫了，直接穿那邊的防滑鞋。”
林毓把鞋脫在外面，趕緊走到儲物櫃那裏，翻出了防滑鞋給自己套上，心裏忍不住嘆口氣，再給自己打氣——沒事兒，只要死不了，都不算事兒。
換好鞋，脫掉羽絨外套，林毓走到舞蹈老師身邊，對着鏡子裏的自己強擠出一絲笑容。舞蹈老師調好音樂，讓林毓開始跟着她做動作。
在模仿動作和音樂配合上，林毓還算有點經驗，雖然動作不到位力度也一般般，但也沒有太難看。
一整套動作做下來，寒氣早就消退了，渾身暖洋洋的。舞蹈老師拍拍手：“好，熱身完畢，今天繼續拉筋，加長一分鐘。”
林毓整個人都不好了，但頂着老師嚴厲的目光，不敢不做。
動作還是昨天那一套，她趴下身來，小心翼翼拉開腿，一點點加深動作。但舞蹈老師可沒給她磨磨蹭蹭的時間，直接壓在她背上，幫她撕得更開，林毓實在沒忍住，一張嘴就“啊啊啊”地哀嚎起來，哭爹喊娘“爸爸”“媽媽”亂叫了一堆，最後居然還喊出了一聲“洛昀”！
林毓還沒意識到自己喊了什麽，但舞蹈老師聽得明明白白，臉上愣了一下，壓在她背上的手明顯一松。
終于熬過了地獄般的拉筋時刻，林毓忍着腿酸站起來，臉色發白，卻陡然發現一直高冷臉的舞蹈老師此刻卻面帶笑容看着她：“你也喜歡洛昀啊。”
林毓瞪大眼睛，直愣愣地問：“老師你怎麽知道？”
“你剛才都痛得喊他名字了。”
林毓反應了兩秒仿佛才回想起來，怔愣地點點頭，不好意思地笑了：“對，我是他粉絲，而且洛昀是我們這片地出去的嘛，我挺驕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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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舞蹈老師雙眼柔和了很多，“我也是。”
接下來的伸展訓練和芭蕾訓練，雖然內容強度上一點折扣也沒打，但是舞蹈老師的态度顯然要和善許多，幫林毓糾正一個個動作時，語言上也多了許多鼓勵的話語。
“其實我挺羨慕你的，我要是沒結婚沒生娃，我也去參加選秀，沒準兒還能跟洛昀做同事呢。”
林毓驚訝了一下随即很快釋然，她上一世直到二十□□了都還喜歡洛昀來着，這個舞蹈老師看起來年齡也不大，有這樣的想法很正常。追星的女人大概心裏都有一個關于偶像的美好幻想吧。
她忽然覺得這個老師挺好的，雖然這一世她因為曾經的事情，沒有關注洛昀，也沒有關注“火燒雲”這個團體，但是上一世“火燒雲”這個團體發生的事，她都知道，因為喜歡一個優秀通透的人而讓自己變得優秀和通透，互相溫暖着對方，為三次元的事努力，林毓覺得整個團體有着不可思議的能量，和細水流長的溫暖。
追星好嗎？如果跟随的是一位特別好的人，那這件事再美好不過了。
“我不一定能進海選呢。”林毓自嘲笑笑，“唱歌也爛，跳舞也爛。”
“哪有！”舞蹈老師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只要把筋拉開了，力量一上來，你跳舞一定會殺倒一片，相信我。”
“嗯，好！”林毓點點頭，握起拳頭跟舞蹈老師碰了一下，“紅燒雲”這個大家庭簡直太好了。
……
下午，淅淅瀝瀝的雨一直沒停，吃過午飯林毓準備去樂器店再争取一次機會。林毓有點擔心蠻子不在店裏，但她沒有蠻子的電話，只能上門去碰運氣。
林毓走到樂器店門外時，遠遠看見店門是關着的，但門外停了幾輛老年代步車和自行車，走近了一看，才發現店門虛掩着，還傳出一陣陣的吵鬧聲。
“艹，盛仟，你丫今天打得什麽鼓，沒錢吃飯了是不是，要不要哥喂你兩碗飯再打！”
“明明就是你的節奏不穩，我都被你擾亂了，這要是大帥在，你彈兩個音他就能罵到你懷疑人生。”
“可別提他，我現在一彈琴就哆嗦的毛病就是被那家夥給吓出來的，我他媽在這片地混這麽多年，就沒見過他那麽喪心病狂搞音樂的。”
林毓推開門進去，她已經從聲音裏聽出來是樂隊那群人了，進去後幾個人大眼瞪小眼，空氣滞凝了幾秒鐘。
“蠻子哥，我過來了。”林毓走到蠻子面前，不是很有自信，連聲音氣勢也弱的一比。
“哦。”蠻子轉過頭看看三人，林毓沒有和他們打招呼，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麽跟林毓打招呼，都停下來看兩人。
“你還要再試？”蠻子問道。
“嗯。”林毓點點頭，她看見話筒，便指向那邊，“我能用話筒試試看嗎？”
“你确定？”蠻子有點驚訝，“用話筒的話，就沒有辦法掩蓋了。”
“嗯，我要聽聽自己的聲音。”林毓很确定地說。
“好，給她開個麥。”
盛仟打開話筒後，林毓走過去，她站在話筒後面，長長吐口氣，然後示意蠻子開始。
蠻子舒展一下雙臂，開始彈起了晴天。
林毓的手指在大腿處敲打着，數着拍子進入了第一句。“故事的小黃花，從出生那年就飄着……”
盛仟和張皓沒有聽過林毓之前的演唱，互相聳聳肩，撇撇嘴，冷笑一下。
但屈峰岚吃了一驚。
林毓唱得并不算好，只是一般中的一般，但是讓他想不到的是，短短一夜之間，林毓居然把節奏卡準了百分之七八十，而且跑調的句子也縮短到了三四句之間，不僅僅是他，就連蠻子，居然也心平氣和彈到了最後，沒有跟林毓急眼。
林毓的音色還是比較好聽的，清甜柔和，有股淡然的感覺，能讓人靜下心來聽她。
一曲完畢，林毓長長舒了一口氣，蠻子看着她，問道：“昨晚一夜沒睡吧？”
林毓眼下一圈青黑，眼裏還有紅血絲，再加上練了一上午的舞蹈，整個人挺累得慌，但她不想賣慘，直視着蠻子，一字字問他：“你說過我要能練好這首歌，就繼續教我，現在怎麽說？”
“呦呵！”張皓吹了一聲口哨，一臉看戲的表情。
蠻子低着頭想了幾秒鐘，也擡頭直直看向林毓：“我教你可以，不過我教人很嚴格，你要達不到要求，我随時會讓你離開。”
林毓嘴角微提，高貴冷豔地笑了一下：“可以。”
她再笨也察覺到這幾個人對她的情緒和态度了，但是她不太明白是為什麽，就算洛昀想躲她，這些人也沒必要這麽排斥她。
不過林毓不打算問，因為問了這些人也不會說，與其問他們，還不如靠自己的本事走到洛昀面前，親自問問他是為什麽。
當天下午，蠻子開始正兒八經教林毓唱歌了。她先教林毓怎麽換氣，怎麽用腹式呼吸，怎麽練氣息，還讓林毓跟着鋼琴聲音階練習音準……
一節課的信息量相當之大，林毓以前只是猜測他教得好，今天才有真情實感，蠻子這個人确實有兩把刷子。
畢竟他曾經也是洛昀的老師呢，雖然沒教兩年就被洛昀趕上了吧……
此後一個月，林毓都過着這種水深火熱的日子，白天學習，晚上練習，很少早于淩晨兩點睡覺。
而且因為要鍛煉核心力量增肌減脂，她的日常飲食也減少了澱粉類高能量食物的攝入，改為多吃蛋白質，和高中減肥那段時間比不相上下。在往年基本都是胖起來的冬天，林毓愣是成功瘦了三四斤。
完成最後一節舞蹈課時，老師給了林毓一個大大的熊抱，幫她錄制了一個跳舞視頻。林毓不看不知道，當她看了視頻，再把手機裏存的以前在學校社團的表演翻出來對比時，才明白自己進步了多少。
明明是同樣的動作，但是因為動作更舒展更有power，所以該帥氣的地方很帥氣，該性感的地方也更有了殺傷力，林毓突然覺得自己好像不那麽辣雞了。
“回學校之後也要每天壓腿，你的腰還是硬，找個人幫你壓。”在舞蹈老師的叮囑中，林毓向她鞠了一個大躬，和她道別了。
蠻子那邊的最後一堂課就顯得冷漠多了
他後面的日子幾乎沒讓林毓完整唱過一首歌，全是練氣練音準，十分機械枯燥，林毓都是晚上自己找歌練習。當上完最後一次課，林毓跟蠻子說了聲“明天要走了”，他也只是走到門口抽出一根煙點上，淡漠地“哦”了一聲，然後擺擺手。
“下次回來過來玩。”
林毓也淡淡“嗯”了一聲，利落地收拾東西走出樂器店。走了十幾步後，林毓轉過身，見蠻子還靠門邊站着，暗淡的天色下，飄起的煙圈籠在蠻子臉上，讓他的面容也瞬間模糊不清，不知道看向了哪兒。
林毓定定地站了兩秒，突然擡手對着那團煙霧揮起來，露出一臉燦爛的笑容，大聲呼道：“蠻子哥，謝啦！”
林毓揮了七八次，才轉身離開。散去的煙霧下，蠻子夾着煙看向林毓離開的方向，笑了一下：“鬼丫頭。”
不過，他心裏也漸漸明白了一件事，一件他以前總想不明白的事，就是洛昀為什麽會喜歡她。
“加油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