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想問……”加速後竟然是強烈的急剎車,推背感頃刻被慣性所取代,肩膀在車靠背上狠狠摔了下,她正要發火,肇事者竟然已經解開安全帶下了車。
佟悠不明所以,透過車玻璃看到肖恩蹲了下去,而且半天都沒站起來。
“你在這兒做什麽?”她甩上車門,如果光線能再充足,那便不難發現她臉色臭到極點。
單膝跪在地上的男人身旁,有剛剛脫掉的皮手套,過了一會兒,悶悶的聲音從他喉嚨裏傳出來,“有東西受傷了。”
佟悠把修身的長呢裙往上提着蹲下去,看見肖恩的手心上趴着一只緊縮着的白色的毛團,背毛上染上了深褐色的血跡,不知道是疼是冷,還是害怕他們,正瑟瑟抖得很厲害。
她從那兩只耷拉得小耳朵,看出白團其實是只小貓,不由自主道出自己的判斷,“它好像還不足月。”
肖恩輕輕“嗯”了聲,起身走到旁邊草叢,把小東西放到裏面後說:“我們走吧。”
“可是……天氣這麽冷,”她不由再次去看那只停在黃色枯草裏的白團,“它會不會凍死?”
“那你的意思是,要養它?”他戴手套,同時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嘴唇動了下,像在笑不過好像也算不上。
“……”佟悠有點不知所措,大多數時候,她這個人的愛心都很有限。如果現在因為一時同情心而把小東西抱回去,萬一養兩天就膩了怎麽辦?
“走吧。”他看出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肩膀替她做決定。
她哦了聲,最後看了眼那白團,發現它大約是太冷了,正艱難地往草窩裏拱。然而冬天的草葉都是枯黃而輕飄的,并不能帶給它足夠多的溫暖。
最終,佟悠狠心空手上車,不過卻在肖恩開出一段距離後反悔了, “那個……你能不能開回去?”
他倒好像早就料到她會這樣,沖着副駕上滿臉懇切的小臉笑了下,利落調轉了車頭。
載着白團直接開去了一家寵物醫院。小東西經過獸醫的診療後,被認定只是受了皮外傷。肖恩和佟悠松了口氣,等獸醫打完防疫針,才帶小東西回了他們的家。
其實佟悠并沒有忘記白天的事,那些疑問盤桓在她心中,始終找不到出口。只是回到家後,照顧白團似乎成了更為緊要的事,她也就顧不上問了。
她并非油鹽不進的人,在溫泉度假村的時候,她聽進去了裴琦玥的勸告。
客觀的看,盡管肖恩和顧行光外形、身材、舉止上都有不少相似之處,但他們畢竟也有不少差別,例如兩人在性格上的差別就是最顯而易見的。
無論是死別還是生離,顧行光那樣的人,如果當初真的放棄了她,那就絕不會再回頭。這樣看來,肖恩絕不該是顧行光。
而從自己這方面來看,如果開始她對他,僅停留在試探這個自私的層面上,那後來的一切,已經慢慢變的不受控制了。
她愛不愛他,這一點或還無法确定。
但她離不開他,已經成為了不能改變的事實。
小東西受傷了,目前還不方便直接洗澡。佟悠在肖恩找出的紙箱裏面鋪上了軟軟的衛生紙後,才把白團很小心地放了進去。
“給它起個名字吧。”她雙肘撐在膝蓋上,看着紙箱裏的小東西伏在裏面沒有動,好像是睡着了,很乖巧的樣子。
他多開了一枚電暖氣紅色的按鈕,輕輕說:“佟佟。”
“不行,它是只小公貓。”她很認真得跟他強調,彤彤一聽就是個女孩的名字好嘛。
“傻瓜,”他居然笑了,手捏了下她的後脖頸,“我是在叫你。”
什麽嘛,他在這個時候忽然叫她名字,擺明了就是捉弄他。
佟悠白了肖恩一眼,想了想說:“叫李白吧。”
肖恩眉心微攏,“為什麽?”
“因為他是白色的。”她信口開河。其實哪有什麽為什麽,就是随便想到了這個耳熟能詳的名字而已。
“那為什麽要姓李?”
看到因為溫度變高,白團舒服的舒展開身子,佟悠于是把紙箱往外挪了挪,同時不走腦地回答,“我EX姓李……”
“你EX姓李?”
“是啊,不行啊?” 她挑了一下秀氣的眉毛,拍拍手站起來。
“……”
作為等價交換,“你EX姓啥?”佟悠俯視着仍舊蹲在地上的肖恩的頭頂問。
他雖然對別人很冷漠,但是對她向來是有耐性的。他們平時相處起來(除了他心情極端不好的時候)其實很輕松,兩個人互相貧也都是常事。
但佟悠沒想到的是,在談到這問題,肖恩居然整個後背變得僵硬,頓了好久,格外鄭重認真地回答她:
“姓佟。”
“什麽?”傾時有點耳鳴,小腿肚子也跟着發軟,她定了定,假裝若無其事得向他确認,“是跟我……同姓的?”
“所以它就叫佟白白吧。”他站起來後,突然就望着她笑了,剛才的深沉一掃而空,手放置到她頭頂,在揉亂她的頭發後,心滿意足地插着兜朝樓梯走去。
啊啊啊!
佟悠瞬間卒郁得抓心撓肺,這個男人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想不到五分鐘內,自己竟然被他戲弄了兩次!
佟白白……佟你妹啊。
她三步并兩步,追在肖恩身後大聲攘攘,“不要,就叫李白!”
“不行,佟白。”
“難聽死了!”
“李白才難聽……”
……
轉眼到了十二月底,佟悠去醫院進行複查。
等化驗單出來,她看着很多數據都開始接近正常範圍,心裏長出了一口氣,不過醫生還是告訴她,比別人,她恢複得好像還是慢了些,囑咐她多多休息,工作也別太累了。
佟悠把話聽進去,打電話的時候,只跟肖恩報告了好的方面。
他聽了似乎心情還成,當天晚上特意回來的早了些,給他做的飯也終于有了鹽味兒。佟悠一時間激動的涕淚交零。
晚飯後,她在他書房裏的裝飾大鏡子前左照右看,發現自己好像圓潤了一點,上體重秤一量果然重了三斤,體重逼近三位數,佟悠頓時覺得無限懊惱。
據說得甲亢的人都會有消瘦的症狀,現在她的病得到緩解就這樣了,那以後豈不會變成個胖子?
正在尋思這個話題,坐在桌後的男人,突然不滿地擡頭抱怨,“你在我眼前晃來晃去,跑進跑出的,還讓我怎麽安心工作?”
“你不是下班了嗎?”她故意問,明知道他的工作是不分時間地點的,“其實我都不明白你這麽拼死拼活的做什麽。人家男朋友還陪着看雪,看星星,看月亮,從詩詞歌賦談到人生理想。”敢問肖先生您呢?
經她這麽一激,他果真不好意思再繼續下去,停了手邊工作走過來,“那說說看你在這兒照了一晚上,一會兒皺眉頭,一會兒轉眼睛,到底是發現什麽了?”
“你難道沒發現我胖了嗎?”她搖搖頭,酸溜溜地說,“對哈,你天天忙不完的工作,根本顧不上看我一眼的。”
他沒理她抱怨,說:“有什麽關系,反正你也不是沒人要。”
他又瘦又高,還站得離她這樣近,反襯得佟悠更是苦惱,“可是,萬一我還想再挑挑呢?”
“你再挑還能挑到比我更好的?”嘴上自信着,手上卻占有欲極強得從背後圈牢了佟悠。。
“有什麽準?”佟悠咯咯笑起來,露出上下兩排貝齒,“您得相信自己女朋友的個人魅力。雖然我不是傾國傾城,但也很是符合一些特殊的小衆市場的。”
……
“佟小姐,你這胡扯的本事,不去編個把故事真是浪費。”
“嗯,所以我有寫啊。”
“拿來我看看。”
“不要!”感覺後脖頸在他羊毛衫領口蹭得發癢,她換了個姿勢,變成和他相對而立,雙手微攬他的腰部, “我這種高大上的文學作品,你這種滿身銅臭味道的商人是讀不懂的。”
“你确定?”肖恩目光折了下,嘴角笑容淡淡,“佟悠,我本科讀的是中文。”
“……”
她給他看的是最近寫的一個由小美人魚改編的故事,完全就是寫着玩的,從未發表過,故并不怕他按圖索骥找到她以前寫的種種。
肖恩的浏覽速度異乎尋常的快,她寫幾個小時的東西,他往往一眼就帶過去了,開始嘴角會浮起幾縷笑,倒後來就只剩下皺眉頭了。
“為什麽倒置整個故事?”看完了,他眼底透出的光已不怎麽和善。
——在她這裏,是王子救了受傷的美人魚,但美人魚醒來後,卻誤以為是另一只男性美人魚救了自己。美人魚和愛人在海底水晶宮舉行婚禮時,好不容易找到巫婆,并用自己的聲音換了避水能力的王子趕到,不過還是發現自己來晚了一步。
沒能讓心愛的人愛上自己,王子最終變成了泡沫。
“沒有為什麽。”佟悠觀察着他的表情說:“其實還有另一個結局。”
他往下拉文檔,發現是空白的,“另一個結局存在哪裏?”
“在這裏。”佟悠狡黠地笑,用雙手比了個心的形狀,擺在自己左邊心口。
“哦?”他目光沉下,捉下她一只手緊握住,問:“那後來是怎樣的?”
“是,小美人魚發現一切不過都是巫婆的陰謀。她愛上的男美人魚,其實,只不過是來自王子的一個幻影而已。王子死了,幻影消失,that's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