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林黛玉說起自從自己來了榮國府所發生的事情, 也算是不偏不倚, 她看到了什麽,就說什麽, 知道什麽, 就說什麽, 即使自從她來了以後, 賈赦就幫她每個月給林如海送一封平安信, 可是信上林黛玉也是多謝一些對林如海的思念, 那些不關她的雜事, 卻絲毫未提。

林如海聽了林黛玉的敘述, 這手是越握越緊, 到了最後,直接一拳頭狠狠地錘在了桌子上,咬牙道:“榮國府,他們竟然敢這麽對你。”

林黛玉被林如海的動作給吓了一跳,随即就安慰起來:“爹爹何必這般生氣,反正現在皇上的聖旨一下,女兒我也是跟着大舅舅在禮尚書府上過,和這榮國府也牽扯不多,這一次要不是榮國府執意要接女兒過來小住, 爹爹也應該是在大舅舅那裏見到女兒才是啊, ”她的眼睛轉了轉, 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爹爹還不知道, 迎春姐姐也陪着女兒一起來了, 這樣就算到時候大舅媽來接人,榮國府也不好不放女兒了。”

林如海點點頭,臉上也有了一絲欣慰:“幸好恩侯當初答應我的事情沒有食言,”他擡手摸了摸林黛玉的發頂:“要不然,還不知道我的玉兒要被這榮國府磋磨成什麽樣子。”

林黛玉順勢把頭埋在林如海的懷裏:“大舅舅說了,這女孩子也不能因為出身受到了限制而自暴自棄,改回擊的時候一點都不能含糊,爹爹之前也實在是把我保護得太好了,這讓女兒以後離開了爹爹,可怎麽活呢。”

“誰敢!”林如海眼睛一瞪:“爹爹一定會給你找一個如意郎君,任誰都不能欺負你。”

“爹爹,這人無完人,想要自己過得好,還要自己有本事才行。”

林如海頓了頓,無奈地拍拍林黛玉的背:“玉兒,你真的長大了。”

林如海為官多年,林黛玉給林如海講的事情,林如海自然也有一番計較。

在林如海看了,這賈赦和榮國府之間的事情,除了史太君、賈政和王夫人為人太過貪婪、卑鄙之外,這賈赦也不是個好糊弄的人,這件事看似賈政一房占盡便宜,但是最後也可以看到賈政只得了個三品将軍的爵位,而在皇帝面前已經沒了前途,而賈赦卻成了一個從一品大員,還在皇上面前挂了號。

只是賈赦這步棋看上去實在是運氣的成分太多,畢竟當時說也不能保證皇上會廢了太子而升了賈赦,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是賈赦什麽都沒有還得罪了皇帝和太子,不管怎麽樣,在林如海的心裏,賈赦已經成為了可以結交,甚至是深交的人。

林如海離開京城多年,這京城的人脈也要慢慢建立起來,有賈赦名聲在外,大家多數也可以幫襯着他,這對他來說百利而無遺憾,腦子裏思索了一會兒,林如海就定下來對待賈赦的态度。

到了晚上,史太君果然是辦了家宴,請了些自家親戚,東府的賈珍并賈蓉來了,王家的王子騰來了,就連薛家的薛蟠,史家兩兄弟也一并來了。

倒是賈赦帶着邢夫人登門,是史太君所沒有料到的,但是想想,既然名義上說是家宴,再把人拒之門外,未免讓林如海心存看法,史太君也就捏着鼻子點了頭,讓王熙鳳給賈赦和邢夫人安排了位置。

這男女自然是分做兩席,擺在外院和內院。

賈赦雖然是大房,但是已經沒有了榮國府的爵位,這主位自然是給賈政現在這個榮國府當家坐,賈赦就坐在賈政的右邊,左邊做的是賈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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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政看着坐在自己旁邊的賈赦,微微太高了下巴,就連一直都端着的表情也顯得得意了幾分。

賈赦看到,搖搖頭,不放在心上。

倒是賈珍,難得看到賈赦,這個時候倒是把頭湊了過來:“赦叔,好久不見啊,聽說你最近還在忙你那個圖書館的事情,那有什麽好忙的,又不賺錢,不如有空和侄子我出去松快松快。”

賈赦搖搖頭,一副恨鐵不成鋼地看着賈珍:“怎麽說你也是賈家的族長,我前幾天聽賈代儒說,現在的族學有些不像話,難道你這個族長都不管管,一天天就想着去哪裏松快,小心點。”

賈珍挑眉,沒把賈赦的話放在心上,只是覺得如今自己這個赦叔人厲害了,可是因為變得越來越沒意思了。

賈政卻看不慣賈赦在這裏指指點點,在他看來,賈赦竟然已經不是榮國府的掌權人了,那在賈家就沒有說話的權利了,怎麽能還和賈珍這個族長這麽說話呢。

賈政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大哥這就說的不對了,這族學的事情,歷來都是族長再管的,大哥作為賈家一個普通的族人,這麽說是不是有些越俎代庖了。”

賈赦好笑地看了賈政一眼:“那麽按照二弟的意思,大哥我這個賈家族人還不能為了家族給族長提一些意見了,”他微眯着眼看向賈珍:“族長大人,你可是也是這個意思。”

賈珍的身子抖了一下,覺得賈赦這表情極其熟悉,而且是那種他從心裏就怕的熟悉。

賈珍連忙搖搖頭:“赦叔這說得是哪裏的話,赦叔現在在賈家是什麽地位,大家都知道,要是為了賈家好,赦叔只管開口,侄兒是一定會做的。”

賈政看賈珍這麽不給自己面子,氣得冷哼一聲,直接就把目光看向了還沒有吭聲的林如海。

林如海看到賈政向自己看過來,表情頓了頓,擡手端起一杯酒飲下,順勢避開了賈政的目光。

賈赦同樣也看到了賈政的表情,嘴角微勾:“說起來,最近不是說寶玉好些了嗎?怎麽沒在桌子上看見,難不成寶玉病的太厲害,已經到了不能見人的地步了。”

賈政鐵青了臉,擡眼看向賈琏:“琏兒,寶玉呢。”

“寶玉……”賈琏支支吾吾地不肯說清楚,寶玉不就嚷着要和林妹妹一起坐嗎,現在人就在女眷那一桌呢。

賈政看賈琏沒說話,氣得更兇了。

“不會吧,寶玉病得竟然這麽厲害,”賈赦感嘆道:“二弟,要不要大哥去太醫院給你再找個太醫給寶玉看看。”

“不用了,這太醫,我們榮國府也是請的起了,”賈政斷然拒絕,然後覺得要是被賈赦坐實了寶玉病重到不能見人的地步,這樣自己的面子也不好看,只得又開口道:“寶玉現在已經好了很多了。”

“那人呢?”

“還不快去找。”賈政瞪了賈琏一眼。

賈琏低着頭答應,心裏不滿至極,這人還沒轉身,那內院就傳來了混亂的聲音:“寶玉,我的寶玉啊。”

這麽看來,是內院出事了。

內院出事,林如海首先想到的就是還在那裏的林黛玉,起身也要沖過去,被賈赦一把拉住:“妹婿不用擔心,不過是些女人罷了,怎麽說你大嫂子也在那邊,處理得了。”

林如海這才冷靜下來,重新坐回位置上,但是那臉上的表情,已經不怎麽好看了。

賈赦看了看四周,發現在場的人都尴尬得很,也就看向了賈政:“二弟,現在你算是當家人,你看看現在怎麽辦吧,這種情況,你覺得林妹婿還吃得下飯、喝得下酒。”

“這……”賈政愣了一下,看着林如海鐵青的臉色,再看看到場的人,一時拿不定主意。

“怎麽活珍哥兒也是自己人,二弟,那寶玉可是你的嫡子啊,你不擔心嗎?”賈赦又加了一句。

賈政點點頭,表情沉重的站起身,向內院走去。

在場的人一愣,這是什麽情況,什麽都不說就走嗎?有什麽當主人的嗎?

賈赦呵呵兩聲,頓時對自己這個二弟無語了,只得笑着對在場的各位道了歉,然後讓賈珍以族長的身份主持,才拉着林如海向榮慶堂走去。

既然這賈寶玉又出了幺蛾子,那麽內院那些女眷也就只能往史太君的榮慶堂裏去了,他們此時去,說不定人剛剛好都到齊了。

賈赦帶着林如海到了榮慶堂的時候,還真是該到的人都到了,不該到的人也到了。不說東府的尤氏,已經住在榮國府的薛姨媽、薛寶釵,就連王子騰的夫人嚴氏也在。

賈赦一挑眉,得,一個賈寶玉,這個晚宴也算是毀了,他就是奇怪了,不是說着賈寶玉失了通靈寶玉也就失了靈性,和以前一樣癡癡傻傻得了嗎?怎麽這史太君好像還是疼愛得很呢?

林黛玉看到林如海進來,立馬兩眼含淚,要哭不哭地看着林如海,嘴裏小聲地喃喃:“爹爹。”

林如海看到自己的寶貝女兒這麽委屈的樣子,真是心疼地不得了,要不是礙于現在有外人在場,林如海早就把林黛玉抱在懷裏安慰一番了。

賈赦看見史太君和王夫人不在,只得問先到一步的賈政:“二弟,不是大哥說你,你看看現在想什麽樣子,就算邢氏、王氏是我們自家人,但是這還有外人呢,你就這麽幹愣愣地杵在這裏,你不害臊,我和妹婿還害臊呢。”

由始至終,賈赦和林如海的頭都沒有擡一下,畢竟這裏是有別的女眷的。

賈政的臉變得通紅,他也是一進來就發現在場的人不對,但是他有什麽辦法,史太君讓他留在這裏看着,他還能走了不成,賈政只得悶着聲回道:“老太太說了,都是自家親戚,不用那麽見外。”

薛姨媽聽到這話還好些,但是王家的和史家的聽了,臉上卻還是臊得慌,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走該留了。

賈赦深深地嘆了口氣,吩咐道:“還不去準備個大屏風來,讓人到後邊去。”

賈政聽了,身子僵了一下,重複了一遍賈赦的話。

這才有婆子搬來了大的繡花屏風,一衆女眷紛紛都避到了屏風後邊。

賈赦這才舒了口氣,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擡頭笑着對林如海說道:“你看,離了榮國府我這個大老爺說話也就不頂用了。”

林如海點點頭,一顆心都落在了屏風後面的林黛玉身上。

過了一會兒,史太君和王夫人這才出來,只見史太君的臉色非常不好,看了屋裏的狀況還愣了一下,這才坐在了主位。

“寶玉可好?”賈赦問道。

“好,”史太君瞪了賈赦一眼:“我看你是扒着我的寶玉不好才對吧。”

賈赦一臉無辜:“母親這說得是什麽話,寶玉怎麽說也是兒子的侄子,兒子還沒有這麽狠毒的心思。”

“沒有,要是沒有你會讓迎春說這種話,”史太君簡直氣不打一處來:“你不要說那話是迎春自己說的,就迎春那木頭性子,我能不知道,要是沒有你的指示,她能這麽說,你這是要害死我的寶玉啊。”說着,史太君就趴着大腿大哭起來。

賈赦苦笑一聲,站起來給史太君配了個不是:“母親,這話可要說清楚啊,你說兒子什麽,兒子都認了,但是迎春可是一個花黃閨女,她以後還要嫁人的,要是被你這麽說幾句,你可讓她以後怎麽活啊,怎麽說也是迎春的老祖宗,你就行行好,高擡貴手吧。”

史太君被賈赦話弄得一哽,倒是止住了哭,只得拿着一雙通紅的眼珠子看着一聲不吭的林如海:“難道不是你讓迎春說的,讓玉兒回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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