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難道不是你讓迎春說,讓玉兒回去的嗎?”

賈赦聽了史太君猶如質問的話, 倒是笑了:“母親, 這玉兒只是來榮國府小住, 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嗎?這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史太君的臉色變得不好看了, 也不看賈赦,只是看着林如海:“想我一把年紀, 臨老臨老的敏兒去了,好不容易有個可心的外孫女, 還被人拿了去,這可讓我怎麽辦啊。”

林如海死死地握着拳頭,沒說一句話。

賈赦一看, 笑了。

史太君看見賈赦笑, 狠狠地瞪了賈赦一眼:真是個沒眼力見的,只要現在讓林如海開了口, 這玉兒不是要住多久就住多久,及時聖旨上把玉兒給了老大,但是這小住總是說得過去的, 只要玉兒不離了這榮國府,林如海就不能不幫着政兒了。

史太君的算盤打得好,賈赦也不笨,不用想也知道史太君是什麽意思。

賈赦瞄了瞄林如海的衣服袖子,笑着拍拍林如海的肩:“不用擔心, 安心地在這裏住幾天, 說不定過幾天, 你自己不走,也有人要趕你走了。”

林如海差異地看了賈赦一眼,難道說,賈赦這意思,是和他當了戶部侍郎以後要幹的事情有關。

一時間,林如海倒是思量開了。

這話同樣讓在場的人都聽到了,可是史太君不明白,賈政更不明白,但是賈政有一點明白,那就是讓林黛玉和林如海住在榮國府,對他百利而無一害。

賈政上前一步:“林妹婿,既然老太太都開口了,你就答應下來好了,須知這孝順長輩,是我們每個晚輩都應該做的。”

林如海突然就對賈政一陣膈應,以前怎麽就沒覺得賈政是這麽不會看人臉色的人呢。

賈赦笑了,看着賈政的樣子直搖頭:“果然現在是榮國府的當家了,就是不一樣了,這說話都有底氣多了,”說着,他偏偏頭,自問自答道:“話說你以前好像也是這麽理直氣壯的,二弟啊,果然,你還是有優點的。”

“你……”賈政怒氣沖沖都指着賈赦,好半晌才一甩衣袖:“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賈赦勾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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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屋裏的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賈赦左看看,右看看,站起身理了理衣擺:“看這情況,這晚宴也繼續不下去了,母親,不如兒子現在就回去了。”

“好,你走吧。”走了倒好,沒你在這裏參合這,說不定她就能說動林女婿了。

賈赦點點頭,叫了邢夫人出來:“那迎春就再在這裏住幾天好了,等身時候母親要讓玉兒回去了,那迎春也跟着走好了,畢竟兩個丫頭也能有個伴不是。”

史太君瞪大了眼睛看着賈赦:“我這裏姑娘不少,玉兒不缺伴。”

“但是身份不夠不是嗎?”

賈迎春可是賈赦這個從一品的禮尚書家嫡女,林黛玉是林如海這個從二品戶部侍郎的嫡女,可是賈探春不過是個三品将軍家的庶女,賈惜春倒是個三品将軍家的嫡出大小姐,可惜現在掌管寧國府的卻只是賈珍這個哥哥而已,至于那做客的薛寶釵,商戶之女,更是沒有身份。

賈赦這一句話不只讓史太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就連屏風後面的那幾個姑娘,臉也一個個憋得通紅。

賈赦笑笑,還真的拉着邢夫人就走了,臨走的時候倒是對林如海說了一句:“這段日子你自己就住在榮國府,玉兒這丫頭也應該由你這個做爹爹的親自保護吧。”

林如海拱手給賈赦鞠了一躬:“多謝大舅兄了。”

這一下,賈政的臉更不好看了。

而賈赦那看似無意識的一句話,倒是讓王子騰的夫人嚴氏回去告訴了王子騰,王子騰聽了以後思考良多,也沒有想出個所以然了,只得把這件事又告訴了三皇子司徒祉,沒錯,現在王子騰已經跟了新的主子,那就是宮裏甄貴妃所出的三皇子。

這三皇子知道了消息,其他皇子還遠嗎?

不過那些皇子知道又怎麽樣呢?

在他們各種猜測的時候,賈赦已經行動起來了。

這日,戶部外張貼紅榜,上面着重寫了将近三十家的權貴或是官員的借銀記錄,不只有借了多少銀子,還了多少銀子,還在後面寫了這些權貴或是官員及其家裏的子嗣、內眷近一個月以來,都花了多少銀子。

就拿忠順王爺來說,欠了戶部庫銀十二萬兩,一直不予歸還,但是這一個月裏,卻是豪擲千金買了一個戲子,更不要說動不動就去風月館花銷了。

再比如說兵部侍郎欠了戶部庫銀十八萬兩 ,但是他的兩個嫡子,一個在春風樓裏花了三千兩買了一個花魁的初夜,一個去琉璃坊和另一個權貴子弟鬥氣,花了一萬兩千兩買了一個書聖王曦的字。

……

諸如此類,條條列的清楚,賈赦甚至每日午時都派一個人站在那紅榜邊,把這紅榜給從頭到尾的念一遍,最後加上一句話:既然各位王爺大人這麽有錢,就快把欠了戶部的銀子還回來吧,戶部還等着這些銀子去赈災呢,要是三天不還,戶部就只好派人一家家都去各位的府上要了。

這一下,不管是那些識字的還是不識字的老百姓,都知道戶部沒銀子了,而這些本來應該去救助老百姓的銀子,都被那些大官和王爺們借走享受去了,這不是要讓他們去死嗎?

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就算是他們現在還溫飽有餘,但是一旦發現那些比自己高的等級在剝削他們,讓和他們一同等級的人有可能會因為沒有飯吃而死去,他們就會覺得自己也是那些會死去的人一樣,反而開始同仇敵忾,怒怼另一個階級了。

一時間,每天都有人看着紅榜對那些權貴大官們議論紛紛,還有很多人每天午時都會來到戶部,聽人把那紅榜再念一遍後,就開始謾罵起來。

這一下子,那些權貴和大官的臉面不好看了。

任誰被人這麽剝光了衣服往太陽底下曬,誰的臉面都不好看。

所以,就開始有巡防營的人來這裏趕人了,可是民情本來就激憤,巡防營這一趕人,就和那些老百姓起沖突了,沖突一起,情況失控,人員受傷在所難免,最後總要鬧到有巡防營的人受傷,然後有百姓受傷被抓走。

巡防營的人走了,第二天就會有京兆尹的來,京兆尹的走了,第三天就會有順天府的來,順天府的走了,第四天九門的人就來了,然後說不定後一天又會有巡防營或是京兆尹的人來。

反正就是天天有上面的人派人過來趕人,也天天有人受傷,有百姓被抓。

一時間,整個京城都鬧得不得平鍵。

立馬就有禦史把這事上了折子,痛斥雍郡王帶領的戶部故意挑起百姓和朝廷的關系,更是把賈赦和林如海點了名,有些禦史甚至直言說雍郡王此舉有擾亂民心之嫌,其心可誅。

司徒熙看了那些折子,紛紛留住不發,讓滿朝的官員一時間摸不清頭腦。

不管朝中局勢如何混亂,也不管京中局勢怎樣,雍郡王司徒禛在三日後,帶着賈赦和林如海,如約上了那些紅榜上官員的府邸,讨要欠款。

這第一個去的,就是紅榜上的第一個,忠順王爺。

忠順王爺看着被管家請進來的幾人,笑了:“沒想到本王還能看到現在京中大熱的雍郡王、賈尚書和林侍郎前來啊,真是有幸有幸。”

雍郡王司徒禛面無表情地坐下,不發一言。

賈赦行了禮,笑嘻嘻地坐在下手,也沒開口。

只有林如海行了禮以後,不得不拿出賬本,向忠順王爺說道:“想必我們今天來,王爺已經知道所為何事,王爺這些年陸陸續續地借了戶部十二萬三千兩銀子,如今馬上就要到洪期了,還請王爺看在那些無辜的百姓的份上,把這些錢還了吧。”

忠順王挑挑眉,故意拉長了語調:“十二萬三千兩啊,沒想到本王竟然陸陸續續借了戶部這麽多錢了,真是想不到啊,”他轉頭看向自己的大管家:“常貴,有這麽多錢嗎?”

那管家弓着身恭敬地回答:“王爺,奴才不知。”

忠順王笑看着林如海:“林大人,不然等本王這管家把這賬計算好了,再說如何?”

林如海抿了抿嘴:“王爺可是不相信戶部的辦事能力?”

“不是不相信,”忠順王搖搖頭,一臉無辜地看着司徒禛:“只是郡王爺既然把這件事鬧到了明面上,這事就要公正公平得來,這戶部統計了,本王這邊也統計了,那才算是公平不是。”

司徒禛不說話,看着林如海。

林如海的額頭冒出了些冷汗:“王爺這麽說,真是讓下官為難啊,今日來的人禮,下官的評級最低,這事,下官可拿不定主意。”

“所以本王也沒問你啊,”忠順王恥笑了林如海一眼,又看向司徒禛:“不是在問我們的雍郡王嗎?”

司徒禛抿抿唇,還是不開口。

林如海嘆了口氣:“王爺既然要算賬,那就算吧,本官留在這裏等着便是,我想王爺這裏還是能夠容得下本官一床被褥的。”言下之意,你要算,行,我在這等着,我等着就不走了,你看你算到什麽時候,我就等到什麽時候。

忠順王聽了林如海的話,哈哈大笑起來:“林大人在江南當了巡鹽禦史這麽多年,沒想到是這麽個耿直的性子,這還真是出乎本王的意料啊。”

林如海微微憋紅了臉,不吭聲了。

賈赦輕笑了一聲,看着大家的目光都看向了自己,開口道:“王爺大可以找人來算賬,我們也大可以來收錢啊,聽王爺的口氣,也沒說要把這錢賴掉不是。”

忠順王的眼睛眯了眯:“本王自然是不會賴賬的。”

“那就行了,王爺盡管找人算賬就是,只要把我們要收的十二萬三千兩給我們就是了。”賈赦笑道。

忠順王的臉沉了沉:“賈大人真是說笑,這賬都沒算清楚,哪有先給錢的道理。”

賈赦笑笑,站起身走到林如海身邊:“王爺來戶部借錢,是要簽欠條的可是?”

“是。”

“這欠條上有王爺的私章可是?”

“沒錯。”

“那就對了,”賈赦伸手,從後邊的手下手裏接過幾張紙:“這是戶部王爺簽的欠條,總共十二萬三千兩,欠條上寫多少錢,王爺還多少錢,不就行了,還是說,就這幾張欠條,王爺也要找人算個三天三夜不成。”

忠順王徹底沉下了臉:“可我府上的賬還沒對好。”

“王爺府上的賬沒對好,是王爺內宅的問題,和戶部何幹,有多少欠條,還多少錢,這不是很公平的嗎?”

“那你怎麽能斷定,本王就欠了這些錢而已。”忠順王陰沉着臉,死死地看着賈赦。

“要是以後再找到王爺的欠條,下官自然還會來府上,今日只找到這十二萬三千兩,那下官就只讨要這十二萬三千兩,欠條當場歸還,賬本上寫好王爺還了十二萬三千兩,他日要是找到別的欠條,那也只能說明王爺的欠款比這十二萬三千兩多,不會比這十二萬三千兩少,王爺今日,是怎麽都不吃虧的。”

忠順王看着賈赦始終如一的笑臉,冷笑一聲:“你的意思是說,本王還不起了?”

“王爺多慮了,這整個京城都知道,王爺不是個差錢的主,王爺不怕欠錢,同樣也不怕借人錢。”

忠順王冷哼一聲:“廢話,整個京城,還有誰敢欠我忠順王府的錢。”

“那王爺,就敢欠皇上的錢嗎?”賈赦的眼神一凜,笑道。

“大膽。”忠順王一排桌子站了起來,怒指賈赦。

賈赦一臉如沐春風的笑容,直視忠順王。

雍郡王司徒禛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又把茶杯放了回去。

忠順王覺得自己指着賈赦的胳膊都酸了,眼睛瞟了一眼不動如山的司徒禛,氣惱地放下手:“常貴,馬上準備十二萬三千兩出來。”

常貴看了忠順王一眼,領命下去準備。

賈赦笑着拱拱手:“多謝王爺為百姓着想。”

忠順王陰狠地瞪了賈赦一眼,冷笑道:“賈赦,這還銀一事,沒有你想的那麽簡單,本王要看看,你就算是在本王這裏要到了錢,你以後要怎麽辦,你真的以為,雍郡王護得住你,”說着,他看着司徒禛,冷笑一聲:“本王真是佩服雍郡王爺的勇氣啊。”

雍郡王坐在椅子上,不動如山。

很快的,忠順王府的下人就把銀子準備好了,戶部立馬派人把銀子當面點清,林如海再把欠條還給忠順王,然後,一大幫人擡着那裝滿了銀子的大箱子,浩浩蕩蕩地走了。

忠順王死死地捏着那幾張欠條,看着賈赦,冷笑道:“賈恩侯,算你厲害。”

“謝王爺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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