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賈赦的這份情, 林如海算是承下了,心裏對賈赦感激萬分,奈何自己這幾天勞心勞力,剛剛又大悲大怒一番,讓自己直到現在都有些頭腦發暈, 林如海也就拱拱手表示感謝,并未到賈赦府上, 兩撥人在榮國府大門口就分道揚镳,林如海和林黛玉坐上一輛馬車, 帶着其他下人,先行回了林家在京城的老宅。

賈赦眯着眼睛看着林如海一群人走了, 這才笑着和賈迎春進了自己的馬車:“迎春丫頭這幾天在這府裏待着可好。”

賈迎春笑着點點頭:“女兒無事,只是姑父他……”

賈赦擡手止住了賈迎春的話頭:“回去再說。”

幸好林如海在京城的府邸已經被賈赦派人打掃幹淨, 又有幾個老仆看守, 不算荒廢。

林如海進了屋子,這眼前就陣陣發黑,不得不先躺在床上休息。

林黛玉看着林如海蒼白的臉色, 想想昨晚賈迎春給自己說的猜想,心裏對榮國府的人也惱恨起來。

好在在京中這些日子,邢夫人交給了林黛玉不少管家之道, 如今林如海休息了, 林黛玉這個林家小主子自然就站出來忙活。

她有條不玩都坐在屋中, 指派下人, 短短半個時辰, 就把事情弄了個七八分。這個樣子,今晚也算是能湊合一下了。

“爹爹,”月上枝頭,林黛玉才把林如海叫起來:“爹爹忙碌了一天還不曾用飯,可否起來吃些東西再睡。”

林如海睜開眼睛,看着林黛玉這般懂事的模樣,再想想之前她在榮國府衆人面前對自己的保護,感動道:“我的玉兒大了,也會保護爹爹了。”

林黛玉彎嘴一笑:“那是玉兒大了,是爹爹這幾天太累了,心力不夠,才讓那些小人得了便宜,等爹爹養好的身子,玉兒還要等着爹爹保護呢!”

林如海聽了更是紅了眼眶,點頭道:“好,為了我家玉兒,爹爹也會好好的。”想想這幾天來自己越樂越力不從心,林如海本來沉重的心又往下沉了幾分。

等林如海坐在桌前,看着一桌子好克化又清淡可口的飯菜時,心裏更是溫暖了幾分。

“爹爹快嘗嘗,這些飯菜都是平時迎春姐姐研究醫術的時候,順便研究的食補方子,說是對人很不錯的,”林黛玉笑着給林如海夾菜,繼續道:“爹爹盡管放心,這個家裏有女兒給你操持着,不會有什麽差錯的,爹爹只要安心去完成朝堂上的事情就行了。”

林如海看着女兒的笑臉,問道:“這些東西是史太君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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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玉的動作頓了頓:“都是大舅母教的。”

林如海點點頭,也不再開口,專心低頭吃飯。

等吃完飯,林如海進了書房片刻,幾封信件就在第二天一大早被人送了出去。

第二天林如海倒了戶部報道,正好遇上一同來的賈赦:“大舅兄。”

賈赦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倒是上下打量了林如海一番:“身子可還覺得好些?”

林如海的身子一頓:“大舅兄?”

賈赦笑道:“我那女兒雖然學醫的時間不長,但是天分極高,我特意請了退下來的老太醫教着,也算是懂些東西。”

林如海一聽,也算是明白了,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已經被賈赦知曉,也不再隐瞞:“只希望這一次能還來玉兒一生平安才是。”

原來林如海早就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這一次不過是想着林黛玉,才這樣硬撐下來。

賈赦拍拍林如海的肩膀:“這人啊,最怕的就是心存死志,要是心裏覺得自己沒活頭了,那就知道活不下去了,如海啊,你如今還能動,還能為王爺辦差,還有能力為玉兒的未來而奮鬥,又如何能放棄自己、任命了呢?”說完,他的聲音拉低了幾分:“這件事最後會怎麽,你我心裏有數,但是你也應該看到王爺也算是守諾之人,必不會對你的事袖手旁觀,到時候有王爺幫忙,你又可以安靜休養,何愁沒有一線生機。”

林如海的身子一震,整個人就像是被說通了一般,滿臉驚喜都看着賈赦,然後慎重地給賈赦鞠了一躬:“大舅兄的大恩大德,如海沒齒難忘。”賈赦話裏透出的意思,顯然已經超出了他的預期,說不定,他真有可以看到玉兒出嫁,抱到外孫的一天。

司徒禛看着兩人結伴而來,也不說什麽,直接開口:“既然人到齊了,就走吧,今日還有南安王府,那南安王可是個不要臉的主,我們要小心一些。”

賈赦上前一步,道:“王爺,這南安王府,可否容後幾日?”

“為何?”司徒禛眯了眯眼睛,他倒是不懷疑賈赦是怕了這南安王府,但是賈赦做事想來心有成算,倒是可以好好聽一聽:“我們一直都是按照那紅榜的順序收款,如今也能更改?”

“王爺,我們可是從來就沒有明文說過,是按那紅榜的順序收銀,不過是之前這麽幹了而已,讓大家都這麽認為也是他們自己的事情,”賈赦點點頭,臉上的笑容不變:“臣這麽說,是有幾點原因。其一 ,這南安王素來霸道,這沒什麽,畢竟更霸道的忠順王爺被我們拿下了,可是現在皇上的态度顯然已經不會像一開始一樣堅決,這些日子以來參我們的人不少,皇帝就算向着我們,想來也撐不了幾日了。其二,這南安王府的老太妃一直都寵溺南安王,臣怕南安王到時候真的鬧起來,這老太妃出面,我們要如何收場,要是惹那老太妃出了事,憑着老太妃和太後的關系,皇帝到時會如何做?其三,我們先把一些對抗不了我們的官員先行收了,也算是打他們個措手不及,在看到皇帝是态度後,再去拿下南安王府,到時候也算是給皇上遞了一個梯子不是。”

司徒禛沉着臉思索片刻,不得不承認,這件事最後還是要有個由頭,才好讓父皇名正言順的處罰自己,到時候父皇對自己的虧欠會更大,對自己卻是更有好處。

司徒禛點點頭:“好,既然如此,那就換一家好了。”

這南安王府從一大早就嚴正以待,從紅榜分析來看,今日第一家該收繳欠銀的就是自家。

那南安王一臉郁悶地看着坐在上首的老太妃:“母親,這一次,你可一定要幫幫兒子啊。”

“放心,”老太妃倒是一臉鎮定:“昨日史太君敗在他們手裏,也是因為那人太君當太久了,這腦子都不靈活了,到了這把年紀卻把自己的名聲給敗光了,自然是不會被司徒禛他們看在眼裏,可是你娘我可是老太妃,伺候過先皇的,和史太君肯定是不能比的,要是他們惹到我了,我再進宮一鬧,必是會讓他們吃不了兜着走。”

南安王這才放心下來,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快,派人在門口看好了,要是人來了,馬上通知本王。”

下人連忙領命下去。

哪知這南安王和老太妃等了一個早上,連司徒禛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南安王喝了一肚子的茶水,就連老太妃都坐不住了,歪了身子。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人什麽時候來啊?”老太妃覺得自己的眼睛都有些黑了,忙問道。

“兒子已經派人去打聽了,這人還沒回來,要不然母親就先回去歇着,等人到了,兒子再來請母親。”

老太妃嘆了口氣:“這要是我剛走了,人就到,這來來回回地,也太折騰我這身子骨了,算了,再等等吧。”說着,就讓丫鬟給自己捶肩捏腿。

過了一會兒,打聽的下人回來禀報:“禀王爺,今日一大早雍郡王就帶人出發的,但是卻沒來府上,而是去了刑部霍大人那裏。”

“什麽?去了別人那裏?”南安王氣得只想罵娘:“他這是在耍本王嗎?不是說都是按照那紅榜張貼收銀的嗎?怎麽就變人了。”

盡管這心裏氣得要命,可是這人不來,他們也沒有辦法,總不能他們求着人來吧,這要是求着,不就成了馬上主動還銀了嗎?自己可是不想還這筆銀子的。

南安王咬咬牙,終是把這口氣先咽了下來:“母親,先這樣吧,等他們來了再說,到時候,我們一定要讓他們知道知道我們南安王府的厲害。”

老太妃心裏也氣得不行,連忙點頭:“到時候,我們一定要讓他們好看。”

賈赦他們跳過了南安王府這塊難咬的骨頭,倒是把一下明面上不敢做對的官員拿下,這一日收繳欠銀格外順利,但是等那紅榜上的收銀進程跳過南安王府以後,這事就引起了議論紛紛。

有些百姓覺得是這南安王府不肯還銀,仗着府裏有個老太妃,就連雍郡王都動他不得,說着南安王府實在是太過霸道。有些百姓卻覺得雍郡王怕了這南安王府,說着雍郡王爺不是那麽厲害。

倒是有不少官員,不管是還了銀的還是沒還銀的,心裏都有了想法。

第二日,就有奏折說雍郡王處事不公、欺軟怕硬,刻意放過了南安王府。

皇上看了這奏折,眼中寒光閃過,這幾日來終于召見了司徒禛進宮。

那些官員連忙幸災樂禍地觀望着,覺得這次這雍郡王是要吃虧了。

司徒熙坐在上首,眯着眼睛看了司徒禛片刻,這才開口道:“老四,這南安王府是怎麽回事啊?”

司徒禛跪在地上,把這幾日收繳欠銀的賬冊遞了上去,低頭道:“這是這幾日收繳欠銀的情況,還請父皇過目,等父皇看過後,再聽兒子解釋。”

司徒熙點點頭,讓人把賬冊呈上來,翻開一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看完後,直接就氣得拍了桌子:“豈有此理,豈有此理,真是一個個都是蛀蟲,既然可以還上銀,為什麽非要拖到這個時候,要不是有老四你,國庫空虛,這接下來的澇期又該如何度過。”

這麽發了頓脾氣,司徒熙看向司徒禛的目光也柔和了幾分:“老四,站起來說話吧。”

司徒禛抿着唇站起身,這才開口道:“兒臣也知道,這件事情,父皇也幫兒臣頂了很大的壓力,畢竟這欠銀的權貴大臣實在太多,兒子這一動手,實在是觸及了大多數人的利益,父皇能這麽相信兒臣,兒臣真的感激涕林。”

司徒熙的目光更柔和了:“罷了,這件事也是委屈你了,老四,你是好樣的。”

司徒禛擡頭看了司徒熙一眼,感動道:“父皇。”

“你就大膽放手去做吧,父皇這裏還能幫你幾天。”司徒熙點點頭,算是不打算再追究司徒禛放過南安王府的事情了。

司徒熙想放過,司徒禛可不想讓他放過,讓他放過了,這事就是一個結,現在因為自己做的事情,讓父皇對自己心有愧疚,可是等父皇他日沒有這麽愧疚了,或是自己的那些兄弟又出什麽手段了,父皇倒是就會因為這件事而懷疑自己的忠心,那樣的話,自己這次做這麽多,就真的白費了。

司徒禛拱手道:“父皇,兒臣沒有現在就收繳南安王府的欠銀,不是兒臣怕了他們,而是,兒臣不想父皇為難啊。”

司徒熙挑眉:“哦?”

“南安王府的老太妃素來和太後關系良好,兒臣去府上讨銀,老太妃必然會阻攔,到時候,父皇不如就拿這件事為契機,把兒子辦了吧。”

司徒禛說得情真意切,司徒熙聽得震撼到不行,他不盡想起了那日,司徒禛也是跪在地上,說着願意為自己當手中刀的樣子。

司徒熙滿意地點點頭,他知道因為這次廢太子一事,那些兒子們的野心也算是起來了,朝中更是有不少人都開始站隊了,這次老四收繳欠銀的事情,就暴露了不少已經站隊的大臣,也讓自己看到了他那幾個混賬兒子的心思。

這麽一想,司徒熙看着司徒禛更滿意了,還是老四好啊,不結黨營私,一心就想着為朕辦事,為朝廷出力,這件事本來就已經委屈這個兒子了,這個兒子還連到時候收拾他的梯子都給自己準備好了。

司徒熙看着司徒禛,面色柔和:“老四,你真是好樣的。”

司徒禛惶恐:“這都是兒臣應該做的。”

等司徒禛木着臉回了府裏,站在自己的書房中,這臉上才終于笑了。

這一次的事情,看似只是自己對皇上盡孝盡忠,而且還是一種愚孝愚忠,看似是得罪了不少大臣,可是卻在皇帝的心裏留下了自己不結黨營私、忠心仁孝的影響,而且還順便把自己拿幾個兄弟的勢力和野心給報了出來。

等到時候,父皇明面上罰了自己,自己倒是可以開始暗裏的活動,反而對自己更加有力。

一瞬間,司徒禛覺得自己離那個位置更進一步了。

心裏也對賈赦更是看中了幾分,這個賈恩侯,實在是不簡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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