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自熱小火鍋
卓瑜差點就把桌子給掀了。
他驚疑不定地死死盯着談汀的側臉看，發現談汀似乎只是微不可查地皺了一下眉，依然很平靜地看着校醫把針管裏剩下的小半部分液體推進自己的皮膚。
瘋了。
卓瑜木然地想，這世界瘋了，談汀也瘋了。
校醫抽出了針頭，用棉球堵住了溢出來的一小串血珠，柔聲和談汀說可以了。
然後她沖卓瑜和善地微笑了一下，開始上手拆第二支還未開封的抑制劑。
卓瑜看着那鋒利尖銳的針頭，額頭直冒冷汗，下意識地後退。
“我，我不用了….”
卓瑜喃喃道，“我不需要......”
校醫小姐姐似乎愣了一下，擡頭看了卓瑜一眼，直接撲哧一聲樂了出來。
“信息素濃度都這麽高了還說不需要？”
校醫小姐姐彎着眼睛打趣道，“而且這位同學，你可是個alpha呀？怎麽還會怕打針這種東西？”
卓瑜并不明白為什麽這些人會喜歡用針往刺進自己的皮膚裏刺，他承認他是害怕，但他最看不得別人瞧不起自己。
“誰怕了？”
卓瑜梗着脖子，兇巴巴地駁道。
于是十分鐘後，卓瑜摁着同款小棉球，口袋裏塞着一大把抑制貼，表情空洞地和談汀一起走出了校醫室。
“氣味确實淡了些許。”
談汀有點輕快地說，“那醫師說将這貼紙覆在咱們的後頸上，就能更好地遮住這些氣味，看來這個所謂的信息素，确實是從咱們的後頸傳出的。”
卓瑜好像還沒回過神來。
不過那一針過後，他确實感覺談汀身上的梨子氣味淡去了不少，似乎連帶着自己心頭萦繞着的那股子躁意也被壓制下去了不少。
放學鈴響起來，兩人光是為了搗鼓明白自己身上的氣味，就整整折騰了一天
“從我這副身體原主的記憶以及今天一天的經歷來看，這個世界的人雖是怪了些，但咱們身處的這個地方，應該還是算妥當的。”
卓瑜嘆息着說，“你我可以暫時先在此處落腳，繼續模仿原主的生活作息，少露馬腳，适應過後再來查明這一切的一切，究竟是如何發生的。”
談汀見他沒有再像早晨一樣耍瘋鬧脾氣，甚至還難得說了點靠譜的話，似乎是有點詫異地點了點頭。
“所以現在...我們應當做什麽？”
談汀小聲問。
卓瑜努力捕捉着自己腦海裏零碎的記憶：“這個時間.....似乎咱們需要回到各自的寝房了，我是和昨天那個傻大個一起住的，你呢？”
談汀了然地點了點頭。
“我的寝房只有我一個人。”
談汀說着，從自己的口袋裏掏出了一張小小的抑制貼，微側過身，指了指自己的脖頸。
他輕輕地問：“能幫我個忙嗎，卓瑜？”
卓瑜恍然地哦了一聲，接過了貼紙，翻來覆去地端詳了一會兒。
他費了很大勁才笨拙地把貼紙的包裝撕開，然後将貼紙覆在了談汀後頸的那片柔軟的皮膚，又用手指力度不大的在貼紙的邊緣處摁了摁。
“好啦。”卓瑜說。
談汀似乎是抖了一下，半晌才慢慢地回過了頭，說了句謝謝。
“不必客氣，你我師兄弟一場，除了平日切磋劍法時我不會讓你，其他時候我本就理應照顧你多些。”
卓瑜有點不好意思地別過了臉，但還是硬邦邦地開了口，“我這人向來不會說話，今早和你說話确實是，确實是沖了些，主要現下這個情況, 我真的是一時接受不了.....”
談汀呆呆地盯着他看。
我在道歉啊？還看不出來嗎？給個話行不行啊談汀你這個木頭？？
卓瑜真的快要尴尬死了。
他清了清嗓子，試探性地問道：“那明日還是在...那個...教室裏見？“
談汀這才點了點頭，說好。
卓瑜吊着的的心一下子就放下來了。
alpha和omega的宿舍是分開的，于是他們道了別，分道揚镳繼續各走各的路。
不過談汀他....應該還是不大舒服的吧。
卓瑜遲疑地想。
不然剛才自己給他貼那個什麽抑制貼的時候，他的臉，又怎會這麽的紅呢？
卓瑜摸索着回到寝室的時候，姜大仁正在美滋滋地抱着手機刷微博。
卓瑜握住門把的手頓了頓，轉過身，慢吞吞地把門關上了。
“您老人家怎麽回來的這麽晚？”
姜大仁奇怪地問，“我去你們班也找不到你人，徐子謙說你人上午就不在了，這是幹啥去了？”
卓瑜只能含糊道：“不大舒服。”
他把口袋裏的一大把抑制貼掏出來，想塞進床邊的抽屜裏，卻被眼尖的姜大仁一下子給瞥見了。
姜大仁一下子就明白過來了。
“害，抑制貼沒了找我要啊，跑校醫室多麻煩啊……”
姜大仁擺擺手，“不管了來來來，今天不去食堂吃了，我今天給您整一場饕餮盛宴.....”
”什麽？”
卓瑜沒聽清。
姜大仁從床底下掏出了兩個黑黢黢的方盒子。
“河底撈自熱小火鍋。”
姜大仁熱情洋溢地介紹道，“麻辣紅油牛肚寬粉款，無需熱水無需開火，簡單便攜，是你我幸福快樂生活的開端。”
卓瑜也不是沒吃過什麽新奇的東西。
每月師傅都會準他們下山自由玩耍一天，這時候卓瑜就像是剛出了獄的囚犯一樣，在熱鬧的集市裏肆無忌憚地瘋竄。
他會買些有趣的畫本和花草種子，或者是去給自己的劍佩新的劍穗，然後再去酒樓裏嘗些平日裏在山上吃不到的點心和美酒。
只不過在他眼裏，那些點心大多還都是中看不中吃的——雖說做得樣式花裏胡哨，名字也起的充滿噱頭，但入嘴不是齁甜便是幹巴，遠遠不如師姐做的核桃酥香甜美味。
不好吃是一回事兒，見沒見過又事兒一會兒事。
卓瑜此時很确定，他這輩子，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食物。
姜大仁把小火鍋裏的密封食材包一個個打開，把牛肚和辣包一股腦地往塑料碗裏倒，一遍又擡頭催促着他：“磨蹭啥呢，快點兒的。”
這是卓瑜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二天，驚恐和焦慮之中使得他一直忘了進食這事，聞着辣油和肉類混合的香味，卓瑜的胃很配合地痙攣了一下。
卓瑜緩緩地哦了一聲。
他驚疑不定地偏頭偷瞥着姜大仁的動作，學着他的模樣，笨手笨腳地把自己的那份那份火鍋材料倒進了塑料碗裏。
然後姜大仁莊重地拿起一杯水，安詳平靜地澆到了底層的自熱包上，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将兩人的碗蓋蓋上。
卓瑜茫然地看着排氣孔裏漸漸升起的白煙，聞着慢慢萦繞在整間屋子裏的香氣，只覺得這兩日發生的一切的一切，似乎已經讓自己震驚到麻木了。
是幻術？還是....
姜大仁陶醉地吸了吸鼻子：“啊，是自由，是快樂的滋味。”
趁着小火鍋加熱的功夫，姜大仁趕緊在兩人面前支棱起自己的手機，打開最新的番劇，完善自己的美麗人生。
卓瑜像是一座雕塑。
他眼珠一錯不錯地盯着姜大仁在那個小小的鐵塊上滑來滑去，然後那鐵塊的表面上就突然出現了會動的人和畫，就像是惟妙惟肖的幻境一般，那上面的人突然就開始說話…
卓瑜真的快要呼吸不了了
原主的記憶同時及時地告訴他這個鐵塊叫做手機，而且他自己好像也有一個，現在應該正安安靜靜地躺在了自己的書包的夾層裏。
卓瑜在書包裏翻找了一下，果然捏住了一個冰冰涼涼的小鐵塊。
他呼吸有點急促，胡亂地摁了下這鐵塊側邊的所有按鍵，手機的屏幕就一下子亮了起來
卓瑜劃了一下屏幕，便出現了輸入密碼的提示。
鬼使神差地，像是有人在操縱自己的手指一般，卓瑜輸入了一串自己都完全不知道含義的的字符。
手機成功解鎖。
卓瑜手都冰掉了。
因為他發現他竟知道屏幕上的那些小方塊叫做app，他甚至隐隐還記得其中幾個小方塊的具體作用是什麽——比如叫微信的那個綠色小方塊可以用來傳訊，叫bilibili的那個粉色小方塊可以看姜大仁正在看的那些幻影.....
這感覺太過微妙，像是自己的大腦硬生生地被另一個人的抽絲剝繭般地拆開，摻進了不屬于自己的記憶。
——那是一種脊背發涼，連頭皮都快要麻掉的詭異感。
明明是自己沒見過的東西和不識得的字符，卻能在看到的瞬間回憶起其主要的功能和含義，雖然記憶依舊是破碎而不具體的，但卻已經能夠幫上卓瑜大忙了。
既然這個叫手機的東西這麽萬能….
卓瑜若有所思，那屏幕上這五顏六色的小方塊中，會不會有那麽一個塊塊，能夠助我得知這個世界的這三種性別的根本區別是什麽呢？
卓瑜抿着嘴在屏幕上翻了又翻，指尖最終停到了一個“百度”的藍白色小方塊上。
他點開，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搜索框，上面寫着“百度一下，你就知道。”幾個小灰字。
他慢吞吞地點了一下，屏幕上就一下子彈出了鍵盤。
卓瑜盯着那幾排密密麻麻的字母：“…….”
原主的記憶雖然賜予了卓瑜辨別這個世界的文字和奇怪字符的能力，但卻沒有深入到能讓他無師自通地立刻學會怎麽用拼音輸入文字。
好在卓瑜胡亂地點了點，竟誤打誤撞地切出了寫字板。
寫字卓瑜還是會的，他皺着努力回憶着ABO這三個字符的寫法，最終還是歪歪斜斜地在手寫板上勾勒出了慘不忍睹的三個英文字母。
輸入完後，卓瑜的指尖頓了頓，點擊了旁邊的搜索。
各種文字鏈接飛快地彈出，卓瑜茫然地上下劃了劃，最後指尖一滞，還是點開了第一個鏈接。
剛讀了不到半行字，身後的姜大仁就嚷嚷起來：“熱好了熱好了瑜哥！速速來恰！！“
卓瑜不動聲色把手機塞回了自己的口袋裏。
他用餘光偷偷瞥着，學着姜大仁把小火鍋的盒蓋掀開，拿起筷子翻攪了一下，吸了吸鼻子，只覺得這東西當真是色香俱全，光看着聞味兒，就讓人食指大動。
卓瑜小心翼翼地夾起一片看起來很入味的藕片，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抵不住胃裏的饑餓感，塞進了嘴裏。
卓瑜的眼睛倏地睜大。
....草
這也太好吃了。
這究竟是什麽佐料什麽配方，才能制出如此鮮美麻爽的湯底？
卓瑜驚得眼睛都直了。
而且方才姜大仁并沒有生火燒水，只是用那冷水澆到了底層的一個小包上，這鍋裏的食物又是如何做到短短時間內，吃起來就像是又溫火熬煮般那樣的熱乎且入味？
卓瑜顫抖着又夾起了一口牛肚塞進嘴裏，眼睛瞪的更大了。
又塞了一口海帶，這回連要瞪出眼眶了。
全程目睹他表情的姜大仁：“......瑜哥咱不至于吧，就是個小火鍋我怎麽感覺你吃出來了？”
卓瑜立刻控制住了表情。
他開始謹慎地扯謊：“….辣。”
姜大仁害了一聲，說你早說啊，又從自己的床底出了一瓶礦泉水甩給卓瑜，然後繼續自顧自地看番去了。
卓瑜提着的一顆心這才落了地。
他吸了口氣，把手機從口袋裏掏出來，決定找點事做來掩飾自己孤陋寡聞。
正巧手機上剛剛搜索的結果加載出來了，卓瑜咬着碗裏軟軟糯糯的寬粉，餍足地邊咀嚼邊看起了手機上的文字。
自己是alpha…
嗯，這上面說alpha是體格與力量最優越的性別，甚好甚好。
beta的話….似乎就是正常人？上面說beta信息素氣味比較寡淡，是人數占比最大的性別。
再替談汀看眼omega吧。
卓瑜想着又往下劃了劃，嗯...上面寫着omega身體通常較為柔弱，倒是說的不假，怪不得感覺談汀今天一天臉色似乎不大好。
而且omega發.情期頻繁且生育率高….嗯....
嗯.....
嗯？？？？
啊？？？？？？
卓瑜手上的筷子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剛剛夾起的粉條便一下落到了他的校服褲子上，落下了一小片慘不忍睹的辣油。
他目眦盡裂地盯着手機上的那一行字。
“omega生育率高，有頻繁強烈的發.情期，因此他們通常會與alpha結合（也存在BO結合），渡過發.情期且成為伴侶，并生下子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