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十
莊靈的眼神在木香臉上定住。
“小王爺。”木香腿軟地沒蹲穩。
韓衡立馬眼疾手快扶了她一把,沉聲道:“你下去吧,我跟大哥在這兒散散心。”
聽見韓衡改了口,莊靈神色稍緩。
這點變化自然沒有漏過韓衡的眼睛,他眼角餘光一直不敢大意地留意着莊靈。木香忙不疊告退,莊靈也帶着兩個人,都是男的,應該是他的護衛。
“你們也下去。”
“是。”
莊靈自己提着燈籠,朝前走去,韓衡機靈地跟了上去,剛才還有點迷迷糊糊的睡意,現在全清醒了,涼爽的夜風直往脖子裏鑽,韓衡一激靈,吸了吸鼻子,不遠不近跟着莊靈。
莊靈走到闌幹旁,把燈籠往一旁石墩上一放,一手撐着闌幹,直接翻了過去。
韓衡:“……”
“來。”莊靈朝韓衡伸出一只手,韓衡還是有點哆嗦,翻過去就是荷花池,水有多深也不知道,這掉下去可不是好玩的,這天氣也勉強只能夠得上熱,還不夠他下河游泳的。
見韓衡猶豫,莊靈臉色已經全然溫和下來,他眼神堅定地看着韓衡,“有我在,你怕什麽?你要是掉下去,我下去撈你。”
韓衡依然沒動。
莊靈眯起眼,“怎麽?出去幾年,就慫了?”
韓衡一咬牙,抓住莊靈的手,可他沒有莊靈提口氣就能越過一米多的闌幹那股輕盈勁。莊靈緊握住他的手朝着自己的方向一帶,一只手掌握住韓衡的腰,當韓衡跨上闌幹以後,順勢托住他的臀,把人從另外一側放下去。
“坐下。”莊靈就在池子邊坐,揚了揚下巴向韓衡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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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衡乖乖坐下了。
“這個天兒你以前肯定會下水。”莊靈的神情籠罩在模糊不清的夜色裏。
“呵呵。”
“不信?”莊靈問。
“就是會下水,也不能在這池子游啊,我娘種這麽多睡蓮,要是給她糟蹋了,她該不高興了。”
“這麽快就叫娘了,果然是,母子連心啊?”
不知道為什麽,韓衡總覺得莊靈的語氣聽着有點諷刺,頭幾天被莊靈吓怕了,他發現自己老愛把莊靈往壞處想。想想莊靈也挺可憐的,這竹馬一回來,小別勝新婚的,說不定莊靈早就滿腦子重溫舊夢的激情畫面,結果殼子裏頭換了人,連殼子都摔壞了。擱誰誰心裏不苦哇。
冰冷的石臺沁得韓衡屁股都涼透了,他兩手撐在臺子上,低聲道:“不然還能怎樣?她等了這麽多年兒子,我不能一遍一遍說我什麽都不記得了。”
“不忍心了?”莊靈冷冷哼笑一聲,“怎麽我記得頭兩天,你起碼跟我說了不下五六遍你不記得了。”
“你又不是女人。”韓衡眼角瞥了一眼莊靈,他自己不知道,這臉雖然醜,眼型卻實在好。
莊靈愣了愣,悶悶地笑了起來,摸了下鼻子,“是,我活該。而且我這麽兇神惡煞的,你怕我也應該。”
“喲,今天怎麽了?你還知道你的毛病吶?”
莊靈語氣放松下來,韓衡自然而然就沒那麽緊張了,其實想一下,除了剛開始莊靈因為和他鬥氣,對他差了點,後來又轉了性,無微不至的照顧,這些年還照看着韓衡家裏。怎麽說也不算虧待他。
韓衡都有點好奇了,莊靈一看就是那種眼高于頂身份高貴的人,怎麽能看得上韓衡,一個下人的兒子。別說什麽不分貴賤一見鐘情,在娛樂圈混這麽久,什麽人裴加沒見過,韓衡的身份顯然低微,那麽,只有可能他原本長了一張很好的臉。
這也不難想到,韓衡的身段就足夠讓人想入非非,該軟的地方比女人都軟,該翹的地方又圓潤得不得了,要不是古代衣服不顯身材,他穿個緊身衣随便去哪兒跳舞,說不定早就搭上什麽大老板了。
就連只跟女人親過嘴的裴加第一次看這身材,摸這皮膚,都覺得自己要彎了。
以前他沒機會想成家立業,都是逢場作戲,有時候到了場合,騎虎難下,衆人再一起哄。不過他把持得住,底線尚在。
“這不是毛病,要做大事,這是必須的,得讓別人怕你。”
莊靈略低沉的嗓音把韓衡硬生生扯回現實。
“你這輩子,衣食無憂的,還用做什麽大事?”在薛雲跟前說那話純屬讨巧,生下來含着金湯勺的人就是有,而且一輩子風生水起。
莊靈神色複雜地看了韓衡一眼,突然站了起來,跟着把韓衡也拽起來,拍了拍他的袍子。
不過,莊靈的手停留在他屁股上的時間是不是久了點?
韓衡幹笑道:“行了吧?”
“太涼了,給你揉揉。”莊靈勾起一邊嘴角,還真的在韓衡的屁股上揉了兩下。
這近乎調戲的舉動讓韓衡大吃一驚,旁邊半個腳掌的距離就是水池,他根本不敢動。
莊靈緩慢地揉了幾下,別說,韓衡真覺得屁股沒那麽涼了。
莊靈貼上來,挨着韓衡的耳朵,暧昧地看着他的眼睛,低聲道:“還跟以前一樣,你這裏,還記得我這麽摸你的感覺嗎?”
“……”操了!這倆還真的是斷袖?!韓衡不由自主地琢磨起屁股清白是否尚在,這問題細思恐極,只有略過。
莊靈噙着一絲懶洋洋的笑,一點沒放過韓衡驚訝慌張的神情,不過不能把獵物逼得太緊,他果斷松了手,把韓衡又托着扶過闌幹去,才自己一縱身躍過來。
一整個晚上,韓衡再也聽不清楚莊靈在說什麽,莊靈也沒說什麽,就是叫他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再來看他之類的。
在床上輾轉翻滾了三周半之後,韓衡猛然坐起身,在黑暗裏睜開精神奕奕的眼。
他屮艹芔茻,莊靈到底想幹什麽啊!難道他想重溫舊夢?
不過他只摸了下韓衡的屁股。
而且,韓衡擡手摸了摸臉,臉還隐隐作痛,想到他這張青紫交錯醜了吧唧的臉,韓衡就覺得,除非莊靈變态,否則決不能吃得下去。
然而,那就是個變态啊。
無論陡然把人倒提起來,還是拿着刀子在別人身上滑過,還有自己明明能輕而易舉辦到卻非逼着他去割下猴子的皮。無一不正說明,這是一個正宗的變态。
以至于莊靈正常地、溫柔地對待他時,韓衡根本無法心無芥蒂地信任和接納他。
更不要說這倆人以前是一對兒,回憶個屁,假設一下他已經渾身發涼怕得要死了。
韓衡拿被子把自己裹得緊緊的,在床上翻來滾去,撲騰到不知道什麽時候才睡過去。
第二天莊靈是下午過來的,給韓衡帶來了一件禮物。
紫檀木的木匣子上有一把小金鎖,莊靈把鑰匙遞給韓衡。
“什麽東西啊,這麽神秘?”韓衡開鎖時一直在懷疑,別打開是什麽血淋淋的東西,看盒子的大小,人頭裝不下,太淺了,但也可能是人身上的一部分。
昨晚他做了好幾個夢,夢裏都是剛認識莊靈那會,這個人血腥又殘酷的一面,韓衡覺得自己被昨晚的夢弄得都有點魔怔了。
他看了莊靈一眼,那張臉還是好看,俊美得足以讓人瞬間有些上不來氣,這樣英俊的外貌,對任何一個正常人,都有難以言喻的沖擊力。
盒子打開了。
“這是什麽?”是一張薄薄的皮,肉色,薄如蟬翼,有點像面具。
“人|皮面具。”
莊靈這麽一說,韓衡的手指又是一顫。
莊靈笑了起來,“怎麽還跟小時候一樣,以前跟你說過,這個不是真用人皮做的,是因為色澤跟膚色相近,又是薄薄一片,做成人五官的樣子,不戴上去看上去有些驚悚,才得了這麽個名字。”
“哦哦,”韓衡脖子後面都出了汗,手指潮濕,“我不是忘了嗎。”
“現在你還不能戴,過幾日,表皮長好之後就可以戴了。戴的時間不宜過長,你要是不習慣臉這樣,戴上這個,就看不出你臉上的傷了。我看得出來,你比別人都在乎你現在的樣子。”
“這麽神奇。”韓衡愛不釋手地來回玩那一片真跟皮一樣的面具,武俠小說裏有,就是有點遺憾現在不能戴,不知道莊靈給他做的是一張什麽樣的臉,也許就是按照以前的韓衡的樣子做的。
莊靈能這麽體貼入微,跟他那張冷冰冰的臉體現出來的倒是不太一樣。
“怎麽了?”莊靈發現韓衡在看他。
“這面具是什麽樣子?是我以前的臉嗎?”
莊靈臉上的笑意淡去,嘴角略抿着,“不是,你忘了我跟你說的,我哥不喜歡你,他現在也在京城,我不希望讓他們知道你回來了。”
“哦。”弟弟跟人搞斷袖,他哥怎麽也不能喜歡這個對象吧。韓衡理解地不再提起這件事。
收好禮物以後,莊靈的手下,帶來了一名大夫,五十歲上下,身形清癯,顴骨瘦得就一層皮,衣着樸素,身後跟一水靈靈的小童。
“這是郎大夫,特意請他出山,路上耽擱了幾日,今天一早才到京城。”
莊靈簡單介紹了一下,就讓韓衡坐好。
那大夫眼瞳散發着淡淡的銀灰色光芒,他的手幹瘦冰冷,在韓衡的臉上摸來摸去。
傷口都不疼了,摸上去更多是癢,郎大夫仔細看了半天。
“有兩個辦法,要請小王爺定奪。”郎大夫站起來,朝莊靈微微弓着身。
“說吧,韓衡,你也聽聽,我希望你自己拿主意。”
這已經大大超出韓衡的意料,他有點無法相信地偏了偏頭,眉毛疑惑地皺起,緊緊盯着那幹瘦的大夫。
“你是說,我的臉還能恢複正常?這些疤痕都能去掉?”
“可以。”郎大夫雲淡風輕地點了個頭。
韓衡腦子裏狂喜地嗡了一聲,騰地跳起來,半晌,他才按捺住狂吼的沖動,急促地問:“要怎麽做?只要能讓我恢複,随便你怎麽弄啊!就原來的樣子就可以了!”
郎大夫遲疑了片刻。
“要恢複原來的樣子也可以,只是難度大一些,恢複時間也更長。還有一個辦法,少爺不妨也聽一聽。”
“聽啊,聽聽聽。”韓衡高興地給大夫倒了一杯茶,怎麽也坐不安穩地勉強坐在板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