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

第二天一早,剛睜開有點虛腫着的眼,韓衡就被眼前放大的一張俊臉給吓得差點叫起來。

剛亮起來的微弱天光落在面對面側卧着的莊靈臉上,他一只有力的臂膀把韓衡緊緊摟着,在韓衡輕輕一動的瞬間,他就已經醒了,卻裝出一副剛醒的樣子惺忪着眼看韓衡。

那迷離帶水的朦胧眼神,猛然撼動韓衡脆弱的心髒,竟然覺得莊靈這無辜懵懂的樣撓中了他的癢處。

韓衡不自然地拿開莊靈的手,坐起身,幹咳了一聲,眼光直往床底下溜。

“你怎麽睡到我床上來了,昨天你的随從不是說宮裏留膳嗎?”

一抹陰沉迅速閃過莊靈的臉,韓衡彎腰穿鞋,看不見他的神情。

韓衡下地之後,兩人再次對上,莊靈已神色如常的坐在床上,毛躁地揉了揉腦袋,不自然地扭過臉去,悶聲道:“在宮裏喝醉了,懶得回家找罵,就上你這裏來了。”

“快起來,”頓了頓,韓衡視線逡巡一圈,沒看見莊靈的衣服,“你衣服呢?”

“不記得了,可能吐髒了。我頭痛。”

撒嬌一般的語氣讓韓衡愣了愣。

這小變态撒起嬌來猶如貓抓一般,露出粉紅肉墊。一定是他自己沒睡醒。韓衡猛地一巴掌拍在腦門上,振作起精神,提步就匆忙朝外面走,“我去找人來伺候你,你再躺一會。”

看着人落荒而逃地消失在屏風後面,莊靈微微睨起眼。

昨日在宮裏與天子密談,那高高在上的冰冷話語言猶在耳。莊靈手指抓緊被子,深吸一口氣,胸中煩悶難以纾解。

當年撞見莊硯跟個柔弱無骨的嫩白少年身體交疊的畫面洶湧地沖刷他每一根神經。

莊靈臉上難得現出些糾結痛苦,他深深吸了兩口氣,為難地想,要不然去小倌館找個男的練練手?

同時,也沒有誰比他更好奇,一個能生孩子的男人,身體構造是否有什麽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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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主子已經在催促他盡快找到大梁國師韓衡,在救回韓衡之後,他想過要不要奏聞天子說韓衡掉落懸崖已經死透了。但死了見不到屍體,以天子多疑的性情,恐怕會另外派人追查。事實上現在也難說,究竟有沒有除他之外的人在調查這件事。畢竟除了他爹,皇帝同樣很倚重他的同胞兄長寧王。

昨日在宮裏,八百裏加急軍報到皇帝手裏,莊靈才被放出宮。緊接着,他一樣從自己的途徑收到奏報,南楚半壁江山已落入大梁明帝之手。

适逢亂世,偏偏這個在預言中能生下天下之主的男人,恰好落入他的手裏。莊靈沒辦法說服自己,這不是天賜良機,他不是天命所歸。

不管這個預言是否會應驗,只要有一絲可能,所有人都會對韓衡趨之若鹜。幸而,他什麽都不記得了。

現在在他的安排下,韓衡改頭換面,等治好了臉,就算明帝站在韓衡的面前,也未必能認得出來。唯一該死的是,讓他兄長撞上了,當年兄弟兩人一起出使大梁。那時莊硯就對韓衡大加贊賞,不過在莊靈看來,那是另外一種意義上的另眼相看,畢竟同父異母這個哥哥,本來就另辟蹊徑喜歡男人。

就在幻想自己跟韓衡纏在一起的隐晦場景時,門重新開了。

莊靈臉色鐵青地望着韓衡帶着下人走進來,他低垂着頭,作出一副沒太睡醒的樣子。

“你把衣服放下,出去。”莊靈朝着下人說。

韓衡愣了愣,肌肉精壯,散發着淡淡誘人古銅色光澤。

“過來,服侍我更衣。”

帶命令的話語讓韓衡已經拿起衣服往莊靈手腕上套了,才陡然驚覺,心頭暴跳。他現在是“少爺”又不是奴才,為毛這麽聽話?!

莊靈略低下頭,韓衡正在他的身後,給莊靈邊穿衣服,不經意眼風掃到莊靈的背。莊靈常年習武,風吹日曬,皮膚不如韓衡白皙,離得遠根本看不出來這些傷痕。

刀劍造成的傷口容易想象,應該是在沙場上受的傷。最讓韓衡驚訝的是,莊靈的腰際,有一塊隐約的刺青,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莊靈已經在催促他穿快點。

莊靈顯然是有事,一頓早飯都沒能安穩地陪韓衡吃飯,就被一個身穿士兵號服的人催走了,走時還說晚上會再來,把自己一個貼身的随從留下來保護韓衡。

韓衡自然知道,這個人可能是來保護他,更可能是把他的一舉一動報告給莊靈。

沒到中午,有個自稱聽鴻樓來的夥計,給韓衡遞了一道帖。

燙金深藍的帖子上,帶着一股樓主屋裏那個味兒,邀韓衡再去聽鴻樓。雖然意外,不過算得上喜出望外,畢竟韓衡本來以為可能要等十天半個月。漂亮流暢的簪花小楷簡直不像出自男人的手,落款的名字叫做木染。

韓衡幾乎是耐着一顆焦灼的心,好不容易磨到午睡時候,偷偷從自己房間的一道暗門溜了出去,确認沒人跟着他,才放心地去了聽鴻樓,這回,除了錢,韓衡誰也沒帶。

見面後丁穆沒有為難韓衡,不過照樣只準他一個人進去。

“多謝。”韓衡客客氣氣道。

“不用。”倆人在沉默裏走過一大截回廊曲徑,丁穆望着前方,悄悄地捏着拳頭,聲音太輕,要不是四周阒寂,韓衡差點聽不見。

“他難得有個談得來的朋友,你有空可以常來。”丁穆話說得很快,腳步也沒停,顯得有些別扭。

韓衡被帶到一個水上戲臺的觀衆席,席上就他一個人,備了熱茶和點心。

“失陪。”丁穆把韓衡帶過來,就自己走了。

天氣不太好,聚了一堆雲在頭頂,又不像要下雨。

不知道這個樓主木染賣的什麽關子,正巧餓了,韓衡幹脆從容自得地吃了兩塊點心,茶也上好,竟然比薛園喝的更香。

就在韓衡放下茶碗時,缥缈的樂聲響起,不是從水面傳來,而是從四面八方而來。

韓衡忙擡起頭,環視一周之後他發現,他身後的三面樓上,都有一格垂着珠簾,簾後隐見人影,卻看不真切。三面樓,一面水,下設看戲的位子,樂聲自然聚在這一個小小空間裏不會散去。

就在韓衡分神尋找聲音來源時,一名身着紅色舞衣的小娘子,從舞臺中央緩緩升起。柔弱無骨的細軟腰肢,一條腿維持屈膝擡起的姿勢,兩臂驚鴻羽翼般展開。

随着樂聲加快,中心的舞臺升高,那舞女腳下如有定海神針,身體姿态卻矯若游龍。

樂曲從幽暗到明朗,□□處竟如動驚雷。

韓衡忍不住在心裏叫絕,手掌也在大腿上打拍子,暗自想到:就是舞臺效果差點。見慣現代全息投影技術,和各種利用光影配合達到的讓人驚嘆的舞美技術,韓衡自然不會為這點水中倒影驚嘆。

唯獨是舞娘确實幼功絕妙,與樂曲配合得渾然天成,這兒連個環繞式立體音響都沒有,能達到這樣通達人靈魂的效果,已經不易。

一曲畢,舞娘降了下去,音樂停止。過了好一會,韓衡才從音樂之中抽離出來,轉過臉一看,樓上的人影也已經不見了。

不遠處走出個同樣是一襲紅衣的人來,起初韓衡以為是那個舞娘,人走近之後,才看清楚居然是木染。

“怎麽樣?”木染撩起大紅穿金繡牡丹的錦袍,跟韓衡旁邊坐下了。

“不錯。”

木染剛拈起點心的手指稍稍用了點力,擡起眼,不悅道:“僅僅不錯?”他已經叫丁穆查過,不過是個中富之家的少子,見了連寧王都大加贊賞的舞蹈,反應居然平平。而且木染有讀心的本事,自然知道韓衡是真的覺得這舞最多算不錯。

“還可以更好。”韓衡淡笑道。

木染一哂,“怎麽個好法?”

來的路上韓衡一直在練習控制自己的想法,現在看木染不以為然的神色,知道還是起了點作用,他壓根沒想那些燈光、舞臺,木染就不能看透他的想法。

“昨天我來,沒有說清楚來意,樓主自然沒有誠意和我談。今天既然樓主拿出了誠意,我再跟你打太極就沒意思了。”

“昨天你沒說,以為我就不知道嗎?”木染習慣了別人的心思在他面前是透明的,容色中透出居高臨下的傲然。

“當然不能瞞過你,否則今天就沒這出給我看了。”

木染翹起嘴角,眼神中的魅惑渾然天成,連韓衡都看得有點腿發軟,不得不慶幸他們是坐着談,否則怕要丢臉了。

“我現在就可以答複你,你要盤下聽鴻樓是不可能的。不過,要是你有辦法,讓聽鴻樓做成京城裏真正最紅火的一間,我可以考慮讓你分一杯羹。”

韓衡笑了,眨着眼說:“我是個商人,無利不起早,樓主的答複,好像有點太看不起我。”

木染不耐煩道:“你薛家的底子,我已經摸得一清二楚,給你這個機會,還是看在你這個人有趣的份上。”

“你當我帶着的只有薛家那點錢財嗎?”

木染輕蔑地抱起手臂。

韓衡并起食中二指,敲敲太陽穴,胸有成竹道:“我這顆腦袋,才是真正的無價之寶。”

木染一愣,旋即妖嬈大笑起來,“你要是不成,我就擰下你這顆腦袋。”

“一月為期,我讓聽鴻樓成為京城裏最紅的歌舞坊,收益、名氣,都超過其他歌舞坊。到時候,我要這個數。”韓衡伸出一只手掌。

木染冷笑着将臉靠近韓衡,塗了紅的嘴唇豔得嗜血一般。

“好,那我靜候佳音,你要是辦不到,腦袋我就不要了,你得跟着我,做我腳邊的一條狗。”

韓衡微微眯起眼,冷芒從眼中迸發出來。他争強好勝的野心在這具軀殼裏驟然蘇醒,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身為裴加曾經看慣了千萬遍的冷漠嗤笑和蔑視。

作者有話要說: 。。。。。事實證明手動更新是不靠譜的,會被卡過時間點。。。

連了手機熱點才擠進後臺的寶寶心裏很苦,但寶寶咬緊牙關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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