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草灰蛇線
籠罩在伏天熱浪裏的三江地, 這樣的熱度既能大煉鋼鐵, 也能烤焦那些暗懷叵測躁郁難耐的人心。榮正街各條低矮的巷子裏,蟬鳴聲震耳欲聾。吃苦耐勞的扁擔掮客們在街巷間往來穿梭, 任由赤膊的肩膀與黑褲下裸露的小腿在摩肩接踵的人群中互相碰撞。
陳瑾那時還叫陳芃, 是他剛出生不久, 他親爹難得心情不錯時,問對街一位有文化的老會計翻字典起的名字。草命之下的一個凡夫俗子, 陳九認為這名字很适合自家的種, 字體也挺好看。
陳瑾骨相硬朗但略微單薄,身子一路貼着牆根溜回家裏, 回避着街坊鄰裏冷漠鄙夷的目光與喋喋不休的閑言碎語。對街一個大嬸出來吼他一句, “你爹前幾天從俺家搶走一輛板車, 回去問問那個無賴死鬼啥時候還給俺們?!”
在外面鬼混足足兩個月都沒回家的陳九,那天傍晚破天荒的回家露面了。
這人出現時穿着一件當時時髦款式的外貿T恤,晃着健碩身軀跨進家門,咧開的嘴角叼着一根萬寶路煙。門邊叮叮咣咣的桌凳翻倒聲讓陳瑾瑟縮着溜至牆角, 對他這個爹是一貫冷漠畏懼。陳九一掌削到他下巴:“忒麽給老子喜興點, 臭小子……”
陳九這十裏八街出了名的人渣, 但凡在榮正街一露面,苦主債主們紛紛不約而至。
陳九那糙戾的嗓門一晚上就嗡嗡個不停,還帶着一股邪性的笑:“甭來找我,老子不幹了!從此以後老子都不用再挑這副破扁擔了哈哈哈哈!”
陳瑾從破木頭板子後面露出半張臉偷窺,前來向他爹讨債的人絡繹不絕,打打嚷嚷, 其中還有一位最近時常雇傭陳九運貨送貨的主顧。那人是白淨的臉,單薄勻長的身材,慢條斯理地講道理:“陳九,給你活兒做你還不做?做人手腳勤快才能養家糊口,你這樣人不挑扁擔你難道去教書?”
陳九抄起門邊那杆子扁擔,橫在自己大腿上,狠狠一下直接磕折,撅斷了!
陳九那晚原本應該悄沒生息地跑路,盡快遠走高飛,就不該回自己家門口露臉嘚瑟,但他沒文化他憋不住。
僞劣的人性就是這樣,受人白眼鄙視、壓抑憋屈了這麽多年,可算是一朝雞犬得道快要升天了,誰都摁不住內心膨脹的欲念和野心。在陳九那足夠兇狠卻并無多少城府與智慧的心思裏,發了邪運外財一定得讓家鄉父老目睹他的富貴驕矜、豔羨個眼饞肚歪,不然這份大富大貴就來得不夠痛快淋漓啊。
白淨臉的主顧還想要說什麽:“陳九,這份明早去螺江的運貨單……”
陳九嚣張地揮開手,讓那薄薄一張貨單打着旋子飄到遍布灰塵蛛網的屋角:“算了吧你,甭跟老子臉前唧唧歪歪地廢話!”
白淨臉不滿地低聲道:“你以後不做也就不做,前兩趟欠下的貨單條目呢?我的貨呢?你總要把事給我辦完了。”
陳九冷笑:“對對~~~老子啥時候還欠你的貨單?找別人去,滾蛋!”
白淨臉眼底驀地露出不善,眯細了雙目:“陳九你個老小子,我也是做小本生意在三江地混得不容易,你不守生意規矩坑我的貨你耍我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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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九抖着嗓子:“操,你個不識相的對對,老子還怕你個外來的窮酸破落戶?賣幾雙破鞋媽的以為自己能賣成大老板了!老子哪天碾死你個對對,就像踩死一只螞蟻一樣容易,明、白、嗎?”
威脅的話語禍從口出,甚至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面目張狂的人,未必真能做到心狠手辣不眨眼睛,而外表文弱無害的人物,也未必就做不出殺伐決斷的兇殘事。
陳九猖狂地動了手,撅成兩半的扁擔條打在那人後背上,将人趕走。
那位主顧臨走時面色陰沉,淡淡地回敬了一句:“陳九,做人留點餘地,不要太過分。”
躲在暗處偷窺的少年陳瑾,分明能從那白面書生模樣的人神色間窺到戾色和兇相,那人眉心好像開了天眼,現出一束暗紅色的血光。
……
在債主頻繁的上門争吵與鄰裏間奚落聲中長大的陳瑾,對這些場面習以為常,并沒當回事。他從遍布罅隙的木頭板子後面冷漠地移開眼球,很快又被更為駭人的聲響吸引注意力。
又一輪債主砍砍殺殺上門來了,可不就是遠近四方排場最大的高利貸放債團夥。那幾人就在巷口和陳九還打了一架,讓幾戶鄰居門前都濺了血點,雞飛狗跳。
陳九再踏回家門時臂膀上有一塊新鮮傷口,口中罵罵咧咧:“媽X的,老子有的是錢,但一分都不還給你們!”
陳九正對上女人驚恐如鳥雀般的微弱眼神。
本就不太結實的床單撕裂揉爛的動靜中夾雜着女人的尖叫和哀求。那哀求聲時響時息最終被男人粗暴的喘息吞沒……門後偷窺的少年面對這樣粗野暴虐的場面感到生理性的厭惡和作嘔,他看到陳九獰笑着又一次扳過蔡紅英遍布淚痕的臉,強迫對方面對床頭那張岳丈岳母的合影。
這也是陳九的一塊心病,混混人渣從一開始就讓蔡家老人瞧不上眼,不知怎的花言巧語騙到了蔡紅英下嫁。因此陳九每次在床上撒野,都要擺正那張照片,仿佛這樣就是在他岳丈面前強暴了自己老婆,發洩胸中一口腌臜的惡氣。
大惡人做完一切惡事,喝幹兩罐啤酒,沒有收拾随身任何細軟,再也瞧不上那些破爛家什。這人臨走給女人留下幾件新買的時裝裙子,給兒子留了一個學期學費。
那個傍晚,陳九在榮正街家中只待了約摸一個小時,之後迅速離去不知所蹤。這是這人最後一次在家門口視線中露面,從此了無蹤跡。
但陳九并不知道,他家小子當晚跟蹤了他。
陳瑾那時也不知哪裏迸發的勇氣,小小年紀胸中也攢了無邊的怨恨怒氣,從牆角拎了一根鐵鈎子,懷揣一把菜刀,在他母親奄奄一息的啜泣聲中沖出家門。
做娘的一生懦弱可憐,但兒子性情并不懦弱。
陳瑾那時心裏想的,就是砍死大惡人,一了百了。
他循着陳九的行蹤,打了一輛當時郊區很常見的三輪“蹦子”。蹦子載着他駛出樊江市地界,好像是沿着某一條鄉村野嶺土路,進入螺江市一片比較荒蕪的地方。這裏滿目是低矮的民房,稀稀落落點綴在樹林土包之間。
他記得幾條重要的細節。
陳九從樹林間轉出來時蹬着一輛破舊寬大的板車,用油布覆蓋一車見不得行跡的貨箱。
陳九在鄉間一條通行貨車的大路邊放肆地攔車,最終上的就是一輛廂式中型貨車,車身白色,車尾有藍色噴漆的公司圖标。陳瑾甚至還能隐約描述出那塊圖标的款式。司機的聲音順風飄過空曠荒原上一片高高低低的枯黃色野草:“我這是淩老板公司的公車,你攔車幹什麽啊!”……
陳瑾應當慶幸自己很走運,他當時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假若真要跟他親爹動起刀來,保不準陳九那個尿性,虎毒食子将他捏死省得他礙手礙腳。
陳瑾在公路邊追車肯定是追不過的,最後跟丢了人,也就沒能親眼目睹陳九最終的下場。他餓着肚子在荒郊野嶺晃蕩了兩天,只得拎着菜刀傻乎乎地又回家去了,因此保全一條小命,也與平生一筆巨富擦肩而過。
……
……
他們幾人,此時就坐在醫院一間大病房內,摒棄閑雜無關人等。受了傷的薛隊長只讓醫護将傷口簡單地止血包紮,斜靠在床頭聽取小陳同學的口供。
陳瑾講述的往事在高潮處戛然而止,前半部令人揪心,後半部竟然來了個直接爛尾。
“然後怎樣?”薛隊長追問。
“然後就沒了,我就回家了。”陳瑾眼神十分坦白。
薛謙:“之後你還聽到什麽消息?”
陳瑾:“之後……然後街坊就傳聞他可能死在外面了,再也沒有回來過,他就死了啊。”
這部爛尾劇情還爛得頗吊人胃口,在薛隊長面前形成一個沒填滿的大坑令他抓心撓肝,留下一片影影綽綽的蛛絲馬跡,但每一條痕跡都燒腦費神。
像個香饽饽一樣被幾人争來搶去的那只背包,打開來裏面就是一堆相當有年份的古董破爛,是陳瑾保存在福山墓園他母親的骨灰隔間內的遺物。遺物保存條件不佳,挑挑揀揀之後能分辨出這麽幾樣東西。
幾件現在看來款式已然過時的人造絲女式裙裝,品味土裏土氣,散發陳年黴味,應是陳九臨走買給蔡紅英的衣物。
一堆扁擔工簽下的運貨單。這種東西在榮正街十分常見,現在都還有人使用。當年的挑夫們是收取少量訂金将貨物從一地運往另一地,有時一半路程需要驅車,另半程是走路,走街串巷輾轉兩三天時間,運到目的地再收取剩餘的勞務費。運貨單上,有許多陳九本人歪歪扭扭其貌不揚的簽名,也潦草記錄了各位貨主的名字,然而不是機打而是手寫,這就給衆人辨字認形留下許多暧昧空間。
幾個人圍着一張小桌,一個字一個字地摳哧辨認,最終也沒認出幾枚完整的姓名。
歲月的痕跡令那些紙張脆弱發黃,字跡淺淡漸消,饒是咱們嚴總這樣眼神很好的把式,也感到捉襟見肘和無可奈何。也就是蔡紅英母子這些年來還把這些垃圾當成寶貝似的保留着,準備一代傳承一代呢,這也是長期受虐之後表現出的斯德哥爾摩綜合症吧!
除此之外,還有陳九欠下的高利貸賭債清單,也依稀辨出幾個債主的名字。
薛謙嚴肅說道:“幾條重要信息咱們條分縷析一下。
“也就是說,當晚陳九離家臨走前,至少見過兩撥與他有經濟債務糾紛的人,這兩撥人可以說都是債主,都不爽陳九這個混子。陳九拍拍屁股想要趁夜遠走高飛,債主一定會追,兩撥人都有明确的作案動機。
“姓淩的老板的公車這個很容易查到,順藤摸瓜或許可以找到當年這位開廂式貨車的司機,看最後見到陳九的人是誰。
“最後見到陳九的地點也很微妙,三江地三市交界這麽一處三不管地帶,真是個絕好的案發現場,十五年前這裏發生過什麽全部搜一遍,能并案的都拎出來并案,事實也就差不多了!”薛謙腦補了小陳同學坐三輪蹦子經過的土路山路,沿着地圖的虛拟路線一直追蹤至郊外,最後利落地在地圖上圈出一個他推測出的原始案發地。
薛隊長心裏已經有數了,順着這些線索專業的偵查員很快就能撈出一筐一筐材料。他擡頭饒有興趣地瞭了淩河一眼。
淩河毫不躲閃,直視薛隊長逼視的目光。這時候但凡有一絲畏首畏尾,好像自己心虛似的。
薛謙輕飄飄說了一句:“姓淩的老板?淩這個姓可沒那麽常見。這位淩先生,你別告訴我這是巧合,你今天是順腳路過了樊江市火車站!”
“我不是碰巧路過,我是來協助薛隊長您盡快破案。”淩河答得理直氣壯,面對薛謙的質疑目光照單全收不置可否,剩下的話用眼神都說出來了,我不怕您薛隊長沿着這些草蛇灰線一路追查到底,我還就怕您不去查,您盡管放手去查!
薛謙用錄音筆将陳瑾的口供錄下了,又重新聽了兩遍細細地琢磨。
薛謙突然問:“小陳,你說的‘對對’是誰?什麽‘對對’?”
陳瑾回答:“我也不知道,我爸當時就是那樣說的。”
薛謙:“這是陳九說話慣用的感嘆詞?還是稱呼對方的名字?”
陳瑾:“不,他不用感嘆詞……我當時聽着,就是叫的那人名字。”
薛謙:“那人當時多大年紀?”
陳瑾:“也就二十來歲吧,看着不老。”
薛謙自言自語:“還有名字叫‘對對’的?如果是身份證大號還容易查到當年的人,這要是個街上喊來喊去的綽號,事隔多年可就不太好查了。”
陳瑾講話帶有濃重本地口音,這個發音類似三聲的“怼”。
薛隊長在紙上描來劃去,百思不得其解。“怼怼”?“對對”?這什麽玩意兒?
陳瑾終于道出心頭積壓多年的夢魇,這時反而好像突然卸掉了重擔輕松了許多,整個人眉頭都舒展了,埋着頭毫不客氣吃掉了薛隊長的那份病號飯。早知道說出實話竟然這樣輕松自在,他早就招供了,以前的固執自卑多麽愚蠢。
病房內最安靜的反而是嚴小刀。
淩河旁聽薛隊長問案,眼光卻一直籠罩在嚴小刀身上就沒離開過。他已尖銳地察覺到,嚴小刀是自從陳瑾交代到某一個故事結點上,面色突然陰暗凝重下去,自始至終一言不發。
淩河用力盯了小刀一眼。
嚴小刀移開視線,有意避開他的盯視。
淩河有一個瞬間幾乎繃不住一步跨到薛隊長面前,他可以輕松篤定地說出那個人的名字,讓薛隊長不用派偵查員出去挖線索了,純屬脫褲子放屁多此一舉!
但他咬着下唇忍了,竟是顧及着嚴小刀在薛謙跟前的體面,顧及小刀當場的情緒,還是讓薛隊長自己去辦吧……薛謙很快就會翻到真相最後一頁。
巫山行雲布雨的黑色暗潮壓上嚴小刀的臉,瞳仁間隐約可見一道激流,在狹窄的航道中擠壓着咆哮而過,驚濤拍岸,碎裂成浪花。那些浪花碎成星星點點,在嚴小刀的眼眸間留下複雜斑駁的光芒……
淩河與小刀離開病房時,薛隊長又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部署當地專案組同事替他迅速追查幾條線索,當年榮正街上欺行霸市的高利貸放債團夥都是何人,帶有藍色車标的姓淩老板的貨車及司機,還有三江地交界處某幾個村落的情況,需要實地走訪,大量查詢知情的舊人。
淩河在薛隊長面前一臉波瀾不驚,既不承認也不否認自己與當年案子有任何關聯。
但薛謙還是在他幾乎邁出房間時喊住他:“淩河,你父親叫什麽名字?”
淩河轉身答道:“淩煌。”
查詢這些戶籍人事信息并不難,薛謙都懶得在陳年檔案故紙堆裏兜圈子,幹脆直截了當地問:“十五年前淩煌是公司老總?他公司注冊名稱叫什麽?”
淩河答:“瀚潮華商集團。”
薛謙随口重複一遍這公司名字,眼神十分精明:“掩埋陳九屍骨的地點是一處發生化學品爆炸的廠房,恰巧當年在大約同一時間發生一場蹊跷的爆炸起火,還燒了人,集團法人和負責人承擔了操作疏忽管理不善的責任。如果我沒記錯,這家廠房當時就屬于瀚潮華商集團?”
淩河面露欽佩:“薛隊長您沒記錯。”
薛謙氣都沒喘,緊逼問道:“陳九的屍骸在今年年初重見天日,是因為有這麽個公司低價購買了這塊被化學品污染的廢棄荒地,打算重新開發,然後就‘碰巧’挖出一堆爛骨頭,向警方報了案。如果我仍然沒記錯,這個注冊兩年的公司叫做瀚海集團。“
淩河嘴角微微擎起:“薛隊記性真好使,佩服。”
薛謙覺着他已經都明白了,意味深長地點頭:“成,謝了。”
剩下的廢話不必問了,警方很快就能将相關人員分門別類查個底兒掉,一個也跑不掉。
淩河面帶由衷之情:“薛隊長有傷還辛苦辦案,一定保重身體。我等您破案的好消息!”
淩河他們幾人當晚在附近酒店下榻,這回酒店房間富餘,不需要任何人搶沙發睡了。
然而淩河與嚴小刀各自心事重重,仿佛都還陷在薛隊長剛才病房問案支支脈脈的細節裏,站在酒店大廳眼光四散飄忽,不知在琢磨什麽。
毛助理瞄了一眼那兩位爺的迥異神情,上前一步對前臺道:“來三間房……”
“不,兩間。”淩河開口打斷。
“三間吧。”這回反而是嚴總口吻輕飄。
“就兩間!”來勢洶洶的淩先生從前臺經理手中捏走兩只門卡。
淩河也不解釋,一聲不吭将其中一間房的門卡抛給毛致秀,旋即轉身架起嚴小刀一條臂膀。他像劫持綁架一樣,勒着嚴小刀的腰,快步上樓進到他兩人的房間,用後腳跟将房門踹上,還特意上了兩道安全鎖,讓外人絕對打不開門。
嚴小刀知道以淩河這人的精明善察,他的臉色哪怕瞞得過薛謙,都瞞不過淩河,今晚這場龃龉是勢在必行躲不過去。
“你別鬧。”嚴小刀沉着臉推開對方,正二八經地整理衣服領子,思忖今夜如何應付。
淩河就沒有給他在周身建起防禦堡壘全副武裝到牙齒的機會。淩河被他甩開時,反掌重新摽住他的胳膊,竟然用了一招空手道的鎖技和摔技套路,反關節扭着将他摔在了大床上!
嚴小刀也不至于瘸了一條腿就打不過,是不想跟這人動手動腳。但淩河的不依不饒讓他心生幾分惱火,低聲道:“小河,有話咱倆好好說。”
難得一聲親昵的“小河”,嚴小刀已經心軟心虛了。
淩河根本不理會他的示弱,将他推倒在床試圖直接壓上。
“你……沒大沒小,有完沒完?”嚴小刀蹙眉撩起他結實有力的左腿,拱着淩河的臀部猛地将人掀開,試圖脫身。淩河長手長腳糾纏起來毫不吃虧,竟然再次發力,來了一招鎖臂擒拿術,從後面勒着他脖子将他勒回床上!
兩人動作很大,力氣剛猛,沒幾下額角都微微洇汗,喘息漸濃,再打下去就要激出火了!
嚴小刀還是心軟,認命地松開胳膊,仰面躺在大床上:“你說吧,你今天想幹嗎?”
淩河順勢騎到他腰上,薅起他衣服領子:“小刀,陳瑾那個小禍害都坦白交待了實情,你還不向薛隊長交待?”
嚴小刀:“我交待什麽?”
“在我面前你還裝?”淩河俊秀的臉上洇出一層由怒容拼湊的紅潮,“小刀,你才是真正的知情者,你最清楚陳九最後一次出現在家門口那個前來催貨的主顧是誰!”
嚴小刀說:“我當時就不在現場,又看不到監控和照片,我能确知什麽?”
淩河以居高臨下的姿态來勢洶洶,壓住嚴小刀兩側鎖骨低聲吼道:“那個在三江本地方言裏綽號‘對對’的人是誰?你為什麽不直接向薛隊長坦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