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神龍擺尾
淩河納悶, 嚴先生怎麽這麽安靜?嚴小刀平時一向眼觀六路耳聰目明, 今天他大老遠回來,嚴小刀在樓上都沒露臉、沒搭理他。
卧室空無一人, 床鋪散亂着沒疊, 果然柳蕙真不在家這群糙爺們一個個懶蟲上身, 沒一個疊被鋪床!枕頭和床上還留有某人仰卧時壓出的身形痕跡……
淩河蹙着眉頭,走路時肩骨摩擦出一層細碎的火星。他循着窸窸窣窣猥瑣不良的動靜, 一路找到二樓走廊盡頭的某間書房。
他一撇嘴, 猛地打開書房的門準備捉奸!
呵……
嚴小刀跟兩個小年輕的躲在書房裏,這假期過得惬意得很。仨人都戴着海綿耳機堵住一切俗世噪音, 手裏叽叽咕咕, 對着桌上三臺電腦做着更俗的事情。
淩河悄沒聲息地一個健步邁過去, 以他對某些方面可說是比較青澀單純的經歷,他以為今天會抓到一群很浪的漢子私底下偷摸幹什麽見不得人的事,比如看個片子,撸個手活兒之類。
嚴小刀聚精會神盯着屏幕, 眼神還招呼着另外兩人, 手指熟練地操縱鍵盤和鼠标。這幫人正在發動星球戰争, 聯網刷怪!
淩河想錯了。嚴小刀那方面經驗老道了,遠不是青澀的毛頭小子,畢竟十幾歲就下海實戰,現在都快三十歲的成熟爺們。現如今能撩起嚴小刀興趣的,就是那天兩人在酒店衛生間做的好事,教給毫無房事經驗的淩先生怎樣享樂快活……
那兩名同伴互相一打眼色, 在烏雲遮面的淩總氣勢洶洶壓上來之前,迅速從座位上彈起,給老板讓出空位。淩河理所當然地坐到嚴小刀身側,端着鍵盤其實不知應當按那個鍵,瞟向嚴小刀的眼分明射出兩道鄙夷:你竟然背着我偷偷玩兒這個?
嚴小刀卻也瞅着他:“你玩兒這麽無聊幼稚的游戲?”
淩河反問:“不是你在玩兒嗎!”
嚴小刀:“淩總,是您的公司職員教給我的!”
淩河:“那我為什麽不能玩兒?”
淩先生的人生簡單蒼白,缺少調劑的色調,尤其極度缺乏娛樂享受,确實不會打游戲。嚴小刀也不太擅長,但他喜歡教給淩河,在這張白紙上塗抹上專門屬于他們兩人的色彩。
淩河學得半懂不懂時,面對電腦屏幕恨不得手腳并用還一臉不甘心幾乎要伸手挖開顯示器的表情,讓嚴小刀享用得十分惬意,爆出一陣嘲笑。淩河這人脾氣一貫霸道,倘若面前對付的是一個活人,早就噴毒液或者撸開袖子動手了;然而對付的是一臺冥頑不靈的電腦,油鹽不進軟硬都不吃,血槽打空了就是空了,打挂了就是挂了,打得淩總沒脾氣。
嚴小刀笑說:“老子只能幫你偷偷開個外挂了。”
原本好像一直處于監視和軟禁狀态的嚴小刀,對這樣的度假生活有點上瘾了……有這麽舒服的“軟禁”嗎。
他以前也沒見過這麽幼稚愚鈍、人畜無害的淩河。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最好,永遠都不會膩歪嫌多。
兩人捉對打了三局游戲,心情都很鮮亮過瘾,淩河這才想起來,樓底下還坐着那位神醫呢,再若怠慢下去,張文喜那個臭硬的茅坑石頭怕是要拎包扭頭走人了。
淩河擱下鼠标鍵盤,心思躊躇時下意識将雙手握緊納入兩側的褲兜,望着嚴小刀的側顏:“小刀,我請了一位大夫過來,給你治腳。”
嚴小刀:“哦,你就是幹這事去了?”
嚴小刀面對屏幕,原本輕松暢快的心情一絲一縷斂入眼角唇邊的紋路中,顯得成熟冷峻:“還治什麽?醫生已經下了最終診斷。”
醫生的最終診斷就是那只腳廢了,腳筋斷了沒的治,就一直瘸着了。
淩河瞄着小刀的臉色拿捏分寸:“張大夫說還是可以治的,讓他試試?”
“不必了!”嚴小刀迅速一口回絕,“我都不糾結這事,你還糾結什麽?”
嚴小刀心想,砍也是你砍的,還要費盡心思再給我醫治,真是神經病,淩河啊……
嚴小刀根本不想再提那件事,面對淩河他也無話可說。命中注定是栽對方手裏,他的一切大度、寬容、豁達之心,千錘百煉之後已被撕扯揉捏到支離破碎,再重新捏合重塑,全部交付給了淩河。前情龃龉他可以一概不去追究,喜歡就是喜歡了。
淩河繞過直截了當的道歉,兜了個圈子:“我知道你腳不好用了心情也不會好,我還是想給你治好。”
“甭拿我心情不好說事兒。我現在挺好,一日三餐有好吃好喝伺候着我,淩先生的美意我都享受到了,我為什麽心情不好?”嚴小刀反诘。
淩河驀然收住口,兩人再次陷入片刻的沉默和尴尬,話風不對随時又可能吵起來。
對于感情事,嚴小刀自認比淩先生癡長五歲,歲月沒有白活,心裏想得很清楚。兩人個性都太強,周身裹的那一層戒備和芒刺随時紮疼對方,誰都不是随意向另一個人服軟犯賤的脾氣,對于大是大非立場上的許多事,就不可能随便妥協。
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
這樣的情勢,如此艱難地堅持鐘情一個人,必然還是要分出個客觀上的勝負強弱。兩人之間最融洽和諧的兩段時光,前一段是淩河裝成癱子委身于他,而後一段是他腳殘廢了,不得不寄居在淩河家裏……嚴小刀也領悟了這些沉重的代價。
瘸着很好,瘸着可以避免許多江湖紛争,沒人會忌憚一個瘸了腳的嚴小刀,沒人再需要他了。他一時半會兒有足夠的心理建設和客觀理由不能回到戚爺身邊,心安理得陪着淩河混日子了。
兩人相識于妖風四起驚濤駭浪的船上,真正感到離不開對方,卻是在這看似平淡無奇細水長流的朝夕相處之間。
淩河調開視線望向窗外紅瓦綠樹的風景線:“小刀,你還是記恨我吧。”
“記恨談不上。”嚴小刀答得幹脆利落,“當初你紮我一刀屬于咱們兩人恩怨扯平,從此互不相欠,過往全部抹平。現在你非要給我治好,我認為屬于不可理喻兼多此一舉,沒必要!身上的傷口即便痊愈,疤痕永遠都還在那裏,不可能裝作沒有疤。只要你不再提起,以後不再這麽做,我也不會再提。”
淩河垂下濃密的睫毛,胸膛陷入劇烈的起伏,心口這塊陰霾的邊緣逐漸洇開、擴大。明知小刀就是記恨他了,永遠會給他記着這筆欠賬,有些事情做過就無法挽回。
淩河咬住下唇,脊背僵直着起身走出房間。
嚴小刀以為這人放棄了不可理喻的愚蠢想法。
淩河回到自己房間,打開壁櫥內的密碼保險櫃。保險櫃裏擺着他的幾把槍,還有一些需要謹慎妥善保存的藥品,比如具有高度殺傷力的劇毒藥物。他拿出一次性針頭,抽取了一小管無色無嗅的透明液體。
淩河再次走進書房,嚴小刀回頭瞄到人。淩河面無表情,眼底蘊含兩道令人瞬間警覺的冰渣樣的紋路。
淩河輕聲道:“小刀,你過來。”
嚴小刀警惕地站起來,淩河大步突然近前時他下意識橫起一肘做出自衛姿勢:“你幹什麽?”
淩河虛掩在身後的右手突然出招,根本沒有直接的皮肉接觸,手握針頭毫不猶豫直接戳中嚴小刀脖頸與鎖骨交界的軟處,迅速将針管裏的液體推入!
嚴小刀眼露驚異哼了一聲:“淩河你……”
淩河話音溫存而輕柔,扶着他的後腦:“小刀,你別怕,只是麻醉劑,不會傷到你。”
嚴小刀也想到這是麻醉劑,他簡直快要氣吐血了。誰忒麽剛才覺着眼前這個人幼稚愚鈍、人畜無害?三局游戲打完了這小子原形畢露。
這就是淩河蠻不講理一意孤行的辦事方式。只要是淩河想要做成的事,旁人反對抵制都沒用,這人一貫不打商量而且不擇手段,是一定要做成事的。
高效的醫用麻醉劑幾秒鐘就見效,嚴小刀一句話都沒來得及罵出口,結實的身軀緩緩往地板上出溜下去,後頸不偏不倚落在淩河掌中,在最後一絲清醒的意識裏掙紮,卻只能任由淩河将他的頭抱住……
淩河将小刀橫着抱起,搬回卧室,平放在床上。
他彎腰吻了嚴小刀憤憤不平之下微張的嘴唇,用自己的唇撥弄着把小刀倔強地張開的兩片嘴唇強行阖攏。
張文喜并沒有拂袖離去。
淩河下樓時,看到的是致秀、蘇哲和張文喜三人各自占據轉角沙發的一個寬敞位置,全部以盤腿的姿勢舒舒服服坐着。每人手裏握着一大把撲克牌,正在熱火朝天地鬥地主,還一定要分出個勝負輸贏。
毛仙姑罵蘇小弟:“吃裏扒外,你這小賤人,專門給你的幹哥哥們放水!”
張文喜暢快地大笑:“老子行醫水平一般般的,打牌餓可是擅長得很,不需要誰給餓放水!”
淩河扶額默默圍觀這三位神氣活現的活寶專心致志地鬥地主,鬥足了三圈,賓主盡歡,場面友好而熱烈。張文喜在下唇上松松地叼着一張牌。淩河認為,這位大夫最擅長的應該是耍帥吧?
他怕樓上那位爺的麻藥就快要醒了,不得不很煞風景地揮手中斷了牌局:“別鬥了,先把腳治好,人還麻翻着呢。”
他拎了小神醫上樓,張文喜進屋一看嚴小刀昏迷不醒的樣子,一拍腦門:“哎呦,你麻醉他幹什麽嘞?我開刀無痛無血,就從來不用麻醉劑!”
淩河道:“張大夫,你不麻醉他,他就不會給你老老實實躺着,你趕快動手。”
張文喜穿上一身白大褂,一雙細眼射出精光,将翹首以盼的淩公子毫不留情關到了卧室門外:“家傳絕學,不準外人圍觀,淩先生您稍安勿躁,稍等片刻吧。”
……
嚴小刀再醒過來的時候,睜眼的瞬間深深嘆出一口氣。他知道自己又在淩河面前栽了,還是不可救藥地對這人心軟。今天是淩河出乎意料地給他開了個挂。
神醫張文喜這時早已拎着他的小藥箱,邁開四方步,腳下生風離開瀚海樓了,神龍見首不見尾。
張文喜替人療骨治傷,從來都是速戰速決,二十分鐘搞定了嚴小刀一只腳,片刻都不耽誤,随後飄飄然地離去。腳下自帶一股遺世的仙風,一身風流的傲骨,趕回程航班去了。這人臨走卻也沒問,淩先生你應該什麽時候還清那一千五百萬呢?
蘇哲徒留了一汪口水含在嘴裏,遺憾地搖搖頭:“來了一個又走了……好帥啊……”
毛仙姑雙臂環胸瞧着張神醫的背影:“這小子能不帥嗎?快要嘚瑟上天了,上下嘴皮一碰就一筆巨款。”
嚴小刀右腳包了一層綿薄的紗布,沒有洇出一滴血跡。麻藥勁兒才一過,他已經能感到腳腕子輕松自如,原本松松垮垮、斷了筋脫了環兒絲毫使不上力的地方,突然就有了實實在在的知覺。這“神刀張”手裏的一把刀,果然名不虛傳。
張文喜留下一張簡單的字條,筆跡是龍飛鳳舞地耍帥:【消炎壯骨的幾味中藥,隔水炖汁煎服,每日早晚各一碗,連服七日。大俠平時且多加修行鍛煉,不日即可恢複如常,飛檐走壁。】
柳蕙真偏巧這時回來了,進屋都不歇腳,賢惠麻利兒地過來給嚴總收拾髒衣服,重新抖一抖被子,然後送上今晚菜單:“嚴先生,我老板請您點菜,晚上想吃什麽?美餐行嗎?”
嚴小刀對淩河的情緒永遠是複雜且無奈,氣急敗壞地哼了一聲:“讓你老板自己來!我想吃他!”
柳蕙真睜大一雙杏核妙目,對這“吃他”二字迅速心領神會,有了自己一番缱绻旖旎的理解。姑娘的半高跟皮鞋一路踩出輕松歡快的“噠噠”聲,跑下樓喊她老板去了。
淩河上樓準備以身飼虎,嚴小刀已經一路蹦着蹦到樓梯口。他毫不客氣拍出一掌,二指狠狠捏住淩河的下巴,順勢捏住這人一副伶牙利嘴不準開口說話。
淩河的嘴被捏成個魚嘴模樣,從側面看就是對着嚴小刀噘嘴。
這人又什麽時候對任何人噘過嘴撒過嬌?就不會。
被捏住了嘴卻還掩飾不住尖銳嚣張的一嘴尖牙,淩河白了一眼,口齒含混不清說道:“嚴先生,眼瞧着腳治好了,你又厲害了,有本事你來揍我。”
嚴小刀面帶怒容:“我同意了嗎你敢麻翻我?!”
淩河輕挑眉峰:“嚴先生你第一天認識我?”
嚴小刀懶得打嘴仗,照着淩河被捏成魚的一張嘴,湊上去狠狠咬了一口!
憤怒的啃咬終究還是留有情面,牙齒觸到柔軟的皮肉淺嘗辄止轉為細碎的輕啄,然後是綿長的吸吮。二人互相含住對方的嘴唇,也沒剩多少柔情的動作,早就跨過了試探調情的步驟,就恨不得把眼前這個人嚼碎了吃進去用來填胃……
當晚,淩大廚正在廚房給嚴總做煎豬臉肉和南瓜湯的晚餐,又有客人來訪。
這位客人可算是認識了淩宅大門,輕車熟路地造訪,事先都不打聲招呼,毫不見外地伸開大長腿就邁進來,還得到了蘇小弟完完整整一套殷勤的待客功夫。蘇哲就差在瀚海樓的大門口鋪一條紅地毯了,讓這位客人直接開着四個輪子壓上紅毯。
來的可不就是薛謙薛大隊長,現在已經拿淩河和小刀的地盤當成自家熟人的後院,随來随走。
薛謙穿一身很顯身材的背心仔褲,沾染着一頭熱汗和塵埃,風塵仆仆。淩河拎了一只塑膠鍋鏟,歪頭瞅着這位爺:“薛隊長,您又來問案?我們躲在山高水遠犄角旮旯的地方,最近什麽都沒幹,沒有給您惹麻煩吧?”
薛謙将墨鏡一摘,眼角笑出極富魅力的魚尾紋,渾不吝地抖了抖肩膀:“咳——老子今天不是來問案的,不用這麽警惕我吧?我剛又從南方出差回來,順便路過歇個腳,跟淩先生讨一頓晚飯吃,不至于虎視眈眈趕我出門吧?!”
薛隊長嘴上說不是來問案,然而聊上了頭講得仍是案情。這人腦子裏填滿的就是條分縷析的案子,一層一層向中心剝離。
游景廉在舊案中但凡露了相,以這人為中心劃一個圓,順藤摸瓜很快就揪出線索。
薛謙說:“這位游大人以前就是三江地政府裏一個芝麻小官,沒有幾斤幾兩的本事,但是十分貪財。他挪用了兩百多萬公款,你們猜他幹了什麽?”
嚴小刀跟薛隊長湊在桌上,喝一口小酒。
薛謙主動跟嚴總碰杯:“游景廉是真貪!別人貪污公款就是據為己有,拿來供自己花天酒地、養個二奶什麽的,這個人貪污公款,他還想要母雞下蛋以錢生錢,欲壑難填啊。他拿着這筆貪污款,放了高利貸!”
嚴小刀眉心微蹙:“他是官員,他還敢做高利貸生意?”
“他自己一個地方小官,有頭有臉的,當然不會直接出街露臉去放高利貸。”薛謙慢條斯理解釋道,“但他可以跟高利貸公司做生意啊。一層又一層地往下面放貸,盤剝獲利,所以他認識當時三江地最大的高利貸團夥頭子,此人名叫張庭強,這兩個人背後根本就是一夥。”
嚴小刀是頭一回聽說“張庭強”這個名字,不是一個圈子和路數,比較陌生。
他事後倒查當初的新聞,這姓張的确實是當年南方五省赫赫有名的江湖混子,四處逼債劣跡斑斑,敲詐勒索以及各種綁架拘禁故意傷害案層出不窮,在當地是幾進宮的熟臉。也就是那個年代當地的社會治安混亂、法治意識薄弱,讓這種人在下層民間社會的夾縫中得以為非作歹,肆意忘形,若是換作今天的法治社會,這種人早就被清除出公民隊伍了。
薛大隊長不是随便提個名字的。
他嘬了一口白酒,說:“根據這些線索以及小陳同學提供的債主名單,我們基本判斷了,主犯應當就是這個張庭強,但棘手的是,關于這個人的線索現在又無疾而終了。”
嚴小刀蹙眉:“張庭強人呢?”
薛謙道:“張庭強在案發後一段時間內突然消失,不知所蹤,這人就找不見啦。”
嚴小刀迅速反應過來:“一個有名有姓的人突然找不見了,一般有兩種可能。第一種,他和陳九的下場類似,在看不見的地方被其他人做掉了;第二個可能,這人改名換姓,拿錢遠走高飛,去到一個沒人認識他的地方,換成一種令外人都料想不到的身份逍遙法外……我認為是第二種。”
二人再次不謀而合,薛謙雙眼放出精光,端起酒盅一比劃:“說得太對了。”
淩河在廚房裏忙了一陣,穿着一身白衫白褲,做事的手法優雅利落,晚飯很快上桌。
淩河面色如常,就像往常給嚴總端盤上菜那樣,目不斜視,就好像沒注意到桌上還有一位客人,雖說這客人臉皮也比較厚,在淩先生家裏吆三喝四,就完全不拿自己當外人。
主人的臉皮更厚。
第一輪上菜,嚴總面前是一只精致小碟,盛的是酸橙火雞肉蔬菜沙拉,薛隊長面前是一盤五個煮餃子。
第二輪上菜,嚴總面前是煎比目魚配熏牛骨髓和青蘋果核桃色拉,薛隊長面前還是一盤五個煮餃子。
待到第三輪的五個煮餃子上桌,薛隊長印堂發黑,實在忍無可忍了,因為嚴總面前分明是一盤香煎豬臉肉,配龍葵和五彩胡蘿蔔,色香味俱全無比誘人,勾得薛隊長眼珠子都直了,想撲過去搶嚴小刀的盤子!
可以推斷的是,淩先生将一大袋二十五枚速凍餃子煮好後,分裝五個盤子,這就是給薛隊長的五道菜。
薛謙都有些後悔登門讨飯了。他盯着嚴小刀盤子裏的煎豬臉肉,再瞅瞅自己這一盤速凍水餃,這忒麽是淩先生的待客之道嗎?這人故意的吧?
薛謙哼着說:“淩先生,我說這也……太不公平了吧?”
淩河反問:“怎麽不公平?”
薛謙瞪大了眼,手指着盤子:“我說淩先生,你給他吃的就是扒豬臉,給我就是速凍餃子啊?”
淩河一本正經地使出詭辯術:“餃子也算年夜飯的檔次,薛隊長您可真奢侈。”
雖說早知道這兩只公鴛鴦在被窩裏的暧昧關系,薛謙仍是哭笑不得:“我奢侈?你這也太偏心、太不地道了!”
淩河自認為偏心偏得理所當然,冷笑着以口型對薛隊長說:他是我媳婦,你也是我媳婦?
薛謙語塞,這什麽玩意兒,簡直不可理喻!
嚴小刀隐約聽見這句,被一口菜嗆得猛咳嗽了幾聲,盯着淩河的背影。然而在“調轉槍口一致對外”的門規之下,愣是把當場拍桌反駁的話咽了回去。
他又因為“媳婦”這麽個稱呼,品出幾分具有新鮮感的柔情蜜意……
“玩兒角色扮演麽,戲真多。”薛謙大口大口嚼着他的速凍餃子,含混咕哝着替嚴總解了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