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頭地獄犬

輪班待命的守衛在山腳下的營帳裏休息，睡夢中的六個人沒有察覺悄悄潛入的兩道身影。他們找到了武器庫，裏面有不少槍械，還有幾把在冥府中常見的雙叉戟。兩人不約而同選擇了雙叉戟，畢竟使用起來和三叉戟沒有太大區別。臨走時，Arthur猛然打昏了三個沉睡的士兵，Orm則用剛剛得到的匕首悄無聲息地結果了剩下的，否則一會兒打起來，一定會将他們吵醒。

前方是一片空場，實在沒有什麽可以借助掩護偷襲的餘地。兄弟倆決定從正面硬剛。

那四個守衛聽到一聲巨響，轉頭就看到一黑一金兩道身影桀骜地立在他們面前，手中握着他們的雙叉戟。同時，三頭犬刻耳柏洛斯那三雙彌漫着死神氣息的可怕眼睛，也緩緩轉向了兩個陌生的入侵者。

四名高大的守衛舉起手中的重型槍便向他們掃射。Orm揮起手中雙叉戟，身形輕盈靈活地避開了大部分子彈，少數的雖然會擊中他的皮肉，卻只能帶給他一點點沖擊的疼痛，并不能穿透他的盔甲和皮膚。看來這裏守衛的武器并非像海溝的守衛那樣是為了應對亞特蘭蒂斯人而設計，沒有那麽強的殺傷力。Orm輕而易舉逼至兩名守衛面前，雙叉戟在空中掄出漂亮的帶着水汽的弧線，漂亮的招式卻是死神的舞蹈。他削開了一名守衛的盔甲和腹腔，又利落地一個旋身擋住身後襲來的攻擊，尖銳的戟鋒貫穿了另一名守衛的胸膛。而Arthur那邊的攻擊則更加狂猛兇狠，一戟便将兩個士兵如螞蚱一般串到了一起，大吼着将他們一路推到冥河邊，掉入岩漿裏灰飛煙滅。

一聲駭人的嘶皞，三頭犬已經沖了過來。Arthur立刻如一只金色的利箭射向獵犬中間的頭顱。可就在他即将用雙叉戟插入獵犬的眉心時，忽然巨大的口張考，一道濃重的硫磺氣味撲面而來，緊跟着的，是一片刺目熾熱的鮮紅。Arthur還來不及反應，便被烈火吞噬。

“Arthur！！！”Orm嘶聲喊道，沒注意到自己那一瞬的表情有多麽驚惶。他看到Arthur從烈火中掉落下來，便連忙沖過去。卻見Arthur臉上和脖子上有大塊的皮膚被燒焦了，胡子和頭發也有不少被燒焦的地方，Arthur扭曲着臉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Ouch…”

看來沒有生命危險。

一口氣還沒松下來，又有兩股熾熱火柱撲面而來，Orm連忙抱住Arthur帶着他就地一滾避開。Arthur掙紮着爬了起來，緊接着又是三道火柱橫掃而來。那三個頭交錯着對他們噴吐火焰，兩人狼狽閃避，根本沒有還手之力。僅有的幾次機會中Arthur試圖用雙叉戟去刺傷三頭犬，卻駭然地發現那毛皮堅硬到刀槍不入。Orm好不容易找到機會一舉抓住了三頭犬的毛發爬了上去，好幾次都險些被甩下，他用盡全力想要将雙叉戟插入獵犬一顆頭的後腦，結果戟尖折斷了，對方還是絲毫無傷。Orm身形一個不穩，便被甩了下來，并且在落地前猛然被那蛇一般的巨尾掃中，整個人飛向炙熱的熔岩之湖。

身體剛剛感覺到蒸騰的熱浪，便猛然被一雙強健的手臂接住。Arthur緊緊抱着他，落在岩漿湖中一塊凸起的巨石上才把他放下來，快速地對他說，“聽着，一會兒我拖住它，你趁機上去！”

Orm咬牙道，“No!”

“這是王的命令！！！”

話音未落，那三頭犬竟然已經沖到熔岩裏來，濺起無數飛散的金紅火星。Arthur使出驚人的力量，一把抱住Orm的腰把他往上一扔，令他直沖空中那一顆星辰般的藍色光輝。三頭犬見狀也狂吼一聲躍起，三個血盆大口張開，可是撲到一半卻硬生生被扯住。只見Arthur雙臂肌肉贲張充血，牢牢地扯住了三頭犬蛇一般的尾巴。他大喝一聲，猛然轉身，竟一把将那碩大無比的三頭犬甩了出去。

Orm已經攀住了從岩頂垂下的一根石筍，他低頭向下，看到Arthur落回陸地上，巨犬再次沖向了他。而Arthur毫無懼色，雙手舉起雙叉戟如雄獅般咆哮着。

Orm咬緊牙關，克制住自己沖回去的沖動。他知道Arthur是對的，如果他此時不走，就誰也走不了了。

可是他剛剛用力向上一沖，忽然感覺到胸口一陣爆炸般的劇痛。與此同時，Arthur也痛苦地捂住了胸口，不受控制地跪倒在地。

Orm在劇痛的幹擾下開始向下墜落，他低吼一聲，勉力用手指扣住石筍的縫隙，才沒有落入岩漿之中。可是Arthur的情況不容樂觀，獵犬竟然已經将他踩在了腳下，而Arthur則目眦欲裂，雙手撐住那要将他壓扁的龐然巨力。Orm大吼一聲，改變了方向，雙腿一登便射向獵犬，大約也是運氣好，他一把揪住了三頭犬左邊那顆腦袋眼皮上的睫毛，用盡全身力氣一拳打在三頭犬的眼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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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頭犬怪叫一聲，踉跄着退了幾步。Orm也被甩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幾圈，他擡頭看到Arthur正在不遠處，滿身傷痕卻仍舊堅強地拄着雙叉戟站了起來。Orm忙沖過去一把拉住他，扯着他跑向來時翻過的石山。

Arthur怒道，“你怎麽還在這兒！”

“待會兒再說！”Orm扯着他沖入岩石中間，迅速找地方藏身。而遠處的空地上，暴怒的獵犬上蹿下跳，巨尾和利爪掃下層層如雨般墜落的巨石，大地也如地震般不停顫抖。它沖向山巒，巨爪揮過便是摧枯拉朽，他們兩個人壓低身體，默默祈禱着不要被坍塌的山石封住。

終于，獵犬喘息着停了下來。它不甘地最後狂吼幾聲，緩緩走回熔岩湖旁邊，蹲坐下來。

Orm這才松了口氣，低聲道，“我剛才快出去的時候，胸口突然很疼。”

Arthur在微微睜大眼睛，“你也是？”

Orm的金色眉頭緊緊擰着，他看向Arthur，“我懷疑，這疼不是偶然。之前我想殺你的時候……也有過這種感覺。”

Arthur思索了一會兒，有些頹然地說，“石榴……”

兩個人都沉默了。

哈迪斯想用石榴綁住春女神，難道這就是綁住的方法？兩個人不能離開太遠，也不能試圖殺死對方。

Orm低聲說，“我不确定，還需要測試幾次。但是現在，首先要想辦法離開。”

Arthur苦笑，“這條破狗硬的跟超人似的，真他||||媽讓人頭疼。”

Orm挑眉，“超人？你是說陸地上那個外星人？”

“嗯，他算是個朋友。”

Orm哼了一聲，他也有了解過超人，畢竟要和陸地開戰，這個外星人一定會出面的。不過現在，他不關心這些，“我剛才想到一個辦法，你跟我來。”

Arthur跟着Orm從藏身的縫隙中鑽出來，小心翼翼地來到一處能夠清晰地看到三頭犬的巨石之後。Orm看了看那只仍舊機警地四下張望的怪物，低聲對Arthur說，“Now, sing a song.”

Arthur一瞬間以為自己聽錯了，“什麽？”

“Sing a song.”Orm轉頭瞪着他命令道，”Now!”

Arthur幹笑幾聲，“你在開玩笑？”

“你沒聽母親講過？俄爾普斯帶着他妻子從冥府逃離的時候，就是用歌聲另三頭犬入睡，才順利逃脫的。我剛才才想起來。”

“怎麽可能！要是這麽容易的話那些地表人早就逃跑了！”

“當然沒有這麽容易，你得唱的夠好聽才行。地表人的聲音粗啞，當然沒辦法，但是亞特蘭蒂斯人應該可以。”Orm有些不耐煩起來，“快點！”

“那你為什麽不唱！”Arthur不甘地反問。

“我唱歌不好聽！”Orm反駁。

Arthur無法，只好豁出去了，用力清了清喉嚨，對着那三頭犬的方向，放聲就是一首走調的Rug’n’Bone的Human。

結果那獵犬怒吼一聲，一躍而起，沖着這邊就沖了過來。

Orm氣得一腳将Arthur踢開，罵道，“你到底是不是亞特蘭蒂斯人！！！唱的什麽鬼！！！”

Arthur無辜地一攤手，“大概這方面随我爸……”

Orm無法，只好深深吸氣，張開雙唇。

下一瞬，一陣難以形容的吟唱在燥熱的空氣中徐徐推開，宛如一道清涼通透的深海之泉一波波蕩漾開來，瞬間掃盡了所有的喧嚣和炙熱。

Arthur驚呆了。

那種時而如海溝之底般深沉，時而又如淺水輕沙般透亮的聲音，時而化作月下滄海上緩緩浮動的一層幽眇迷霧，空靈中透着憂傷的寂寥，時而輾轉成獨自一人在空曠無人的海水裏徒然歌唱的座頭鯨，無法找到能聽得懂他心聲的同伴和愛人。

Arthur看着雙手微微打開，雙眼輕合專注吟唱的Orm，心頭不知為何小鹿亂撞起來。

Arthur從未見過如此平靜、甚至有點聖潔的Orm，海洋的波光湧動在他光潔的額頭上，柔化了眉眼間懾人的淩厲，令他顯得那般……動人。

在歌聲中，仿佛連熔岩都失去了溫度，化成淙淙海水。那三頭犬眼中燃燒的鮮紅漸漸熄滅，它的動作遲緩下來，身體也愈發沉重，直至完全靜止。它出神地聽着空中的歌聲，終于發出了一聲犬類輕柔尖細的低鳴，然後沉重的身體轟然坍塌下來。沒過片刻，從那三個頭中就傳出了雷鳴般的呼嚕聲。

Orm的歌聲戛然而止，睜開眼睛，似乎松了口氣。

Arthur瞪着他，“你他媽管這叫不好聽？”

Orm蔑視地瞟了他一眼，“亞特蘭蒂斯人個個都有我這種水平。只有你這雜種才會唱的那麽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