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跋涉叢林
冥河炙熱的岩漿翻滾咆哮着，似一條金紅火蛇蜿蜒爬行過塔爾塔洛斯的每一座城市。在極致的焦熱中卻并非空無一物，地底人的潛艇和鑄鐵船可以承受高達8000攝氏度的高溫，恰如一條條黑色的游魚在其中劈開粘稠的熔岩往來穿梭。不過一旦出了城區，那河中的船和潛艇便都漸漸稀少，除了偶然出現的巡邏艇，便杳無人跡了。
冥河兩岸峰巒疊起，遍地突出的尖銳石筍，還有些石筍或連成片如瀑布一般從頭頂幾公裏高的岩頂倒挂而下，或形成了一座巨大的勾連天地的天柱。嵌在岩層中的一些發光的礦石和岩漿另即使是野外的地區也并不漆黑一片，而是如地面的黃昏一般明亮。野外甚至出現了大片熱帶植物組成的綠洲森林，植被茂密綿延百裏，間或有形态古怪沒有眼睛的地底動物迅速出沒，甚至還能看到早已在地表滅絕的類似恐龍的鳥類托着極為豔麗的羽毛飛過。
地下的世界出人意料地生機勃勃。
Arthur，Orm還有那個自稱維克多的男人在地底森林中迅速穿行。巨大的芭蕉葉掃過臉頰，間中夾雜着濃烈充滿異域風情的花香。他們已經跋涉了一整天，雖然Orm和Arthur沒有太多疲憊之感，但是維克多顯然已經快要支撐不住了，哀求他們休息一晚再繼續進發。Orm不願停下，但是Arthur知道再走下去只怕他們的導游真的會累昏，便決定在林中紮營一晚，順便去打點獵物回來填飽肚子。Orm留下來看守可憐的維克多，擔心自己被那俊美卻冰冷可怕的金發男人滅口的波士頓人瑟瑟發抖縮在一顆葉片散發着淡淡藍綠色微光的樹下，宛如驚弓之鳥。Orm見他這樣怕自己，嘴邊露出一個嘲弄的笑來，心裏那盤郁不去的屈辱憤恨卻因此稍稍緩解一分。
至少他還能對別人造成這樣強的威懾力，沒有人會知道之前發生的事……
可是一閉上眼，重重畫面還有當時那種吞噬一切的感覺重又活靈活現地彌漫在腦海中，自己露出的種種醜态……被那個雜種随意擺布……無窮無盡的懊悔和羞辱再次點燃憤怒，手指狠狠嵌入木頭中，捏碎了身後的樹幹。
他最恨的，是他心底清楚，他并不讨厭那種感覺……甚至可以說，他從來沒有那麽投入瘋狂過……
偏偏是Arthur Curry……奪走了他一切的男人……
睜開寒冰般的雙眼，裏面是未散的殺意，維克多以為自己命不久矣，眼淚都快出來了。
看到他這麽害怕，Orm煩躁起來，“你怕什麽，我現在不會殺你。”
維克多大氣都不敢出。
“不過你如果敢耍什麽花招，我也不會客氣。”Orm沖他勾起嘴角，那種沒有到達眼睛的笑容，另維克多想到小時候在水族館看到的鯊魚。
Arthur這時候回來了，顯然沒有走幾步就打到了獵物，手裏提着一只足有半個地表人那麽長的巨型鼹鼠，鼻子上鮮紅的花一樣的觸須看上去有點惡心，肚子上被樹枝削尖做成的簡陋長矛戳了個洞。在這兒生火可能會引來追兵的注意，于是Arthur從冥河邊弄來了一些被熔岩炙烤得通紅卻尚未融化的石頭來墊在下面，把鼹鼠的皮剝掉放在石頭上炙烤。不多時濃郁的香味就彌漫出來，引得維克多直咽口水。在海水中不可能聞到如此濃郁的燒烤味道，Orm覺得有些刺鼻，但又奇異地感覺到口中唾液分泌得更多。可是當亞瑟撕了一大塊肉給他的時候，他拒絕了。
他可不敢再随便吃地下的東西……
Arthur用一種哄任性女朋友般的語氣說，“吃點吧，你需要足夠的體力戰鬥。”
維克多早就不管不顧大快朵頤起來，同時眼睛卻好奇地看着他們兩個詭異尴尬的互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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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rm讨厭Arthur的語氣，冷冷地說，“我不餓。”
“兩天沒吃東西了怎麽可能不餓？快拿着！”
“我說了我不餓！”
Arthur的火氣也上來了，想要吼他，卻又不知道為何不像以前那樣可以張口就來，憋了半天只好洩氣般哼了句，“Suit yourself.”然後自己狠狠地咬了一大口他特意挑給Orm的最嫩的一塊肉。
維克多搞不清楚這兩個人的關系。他們看上去不像地面上的普通人，畢竟力氣比一般人類強太多，而且體力也充沛得跟怪物一樣。這兩人的關系也很奇怪，說是朋友不像，說話方式倒是有點像仇人，可是那個穿着金色铠甲雄性荷爾蒙爆棚的男人卻又時不時低三下四卻故作無心地關心一下金發銀甲的恐怖男人，雖然後者從不給他好臉色，這種時候看起來又像是鬧別扭的情侶……
晚飯後維克多很快睡熟了，發出淺淺的鼾聲。Orm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他環視四周，不明白自己怎麽會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明明一個月前他還帶着三國聯軍攻打鹹水國，成為海洋領主指日可待……
頭枕着一塊朽木的Arthur忽然開口道，“明天如果有什麽意外，我會擋住他們，你自己找機會逃走。如果可以的話就帶着維克多一起。”
Orm眼睛微轉，眉頭皺起，“怎麽？你想犧牲你自己？”
“不是犧牲，只不過我比較強，能拖住他們。”Arthur又露出了那種帶着一絲傲慢的壞笑。
Orm冷哼一聲，“這算是什麽？補償？你就不怕我回去以後告訴他們你死了，把王位搶回來，然後發動戰争？”
“你不會的。”Arthur用手枕着頭，一副放松的姿态，“母親回來了，你不會一點也不顧及她的感受。我知道你愛她。”
“不要裝得好像很了解我的樣子。”
“你是我弟弟。”
“有人會對自己的弟弟做那種事麽？”
Arthur一下子憋住了。媽||||的……這道坎這輩子還有辦法過去麽？
問題是……他真的想讓這道坎過去麽？
不僅僅是Orm，Arthur也沒有辦法忘記。所以他一直在行動，不讓自己有停下來回想的時間。
為什麽……感覺會那麽好……
不行……這是錯的……這是絕對不應該發生的……不能再想，不能覺得渴望更多……
Arthur翻了個身，不再說話了。
……………………………………………………
第二天他們離開了森林，眼前出現了兩道夾着冥河的高山。他們從嶙峋崎岖的巨大山石間穿過後，眼前出現了驚人的景象。冥河在這裏彙聚成了一片火之湖泊，翻滾的岩漿表面不停出現黑色的結塊，很快又被底下的金紅液體吞噬，巨大的岩石空間開始向上如倒扣的漏鬥般逐漸收攏，而在最高處，一個小小的光點，晃動着淺藍色的光。
這是一處火山口。
Arthur和Orm還來不及高興，就注意到了冥湖前守衛的四名士兵，還有……一條狗……
如果可以用狗來形容那東西的話……
它足有一座六七層的樓房那麽高，龐然的身體上覆蓋着堅硬如鋼針般的毛發，背上披挂着玄黑的盔甲。三顆巨大的犬首不停向着四方張望，眼睛裏看不到瞳仁，只能看到一片血紅的流光，尖利的牙齒上滴淌着粘膩的唾液，搖晃頭顱的時候會甩得到處都是。還有那條蛇一樣的尾巴，鋼鞭一樣在空中不時揮動，偶然落入熔岩中便攪起一片烈火之雨。他百無聊賴地踱步着，巨大的利爪每落下一次，大地都在嗡嗡震顫。而在它附近不遠處，有一座小山，由森森白骨和尚未完全腐爛的屍體堆成的山，散發出濃烈的腐臭味道。
Arthur難以置信地轉頭瞪着維克多，“You fucking call this shit dog？”
維克多有點心虛地說，“它确實是狗的樣子啊……”
Orm搜尋着腦中關于冥府的傳說，“這是三頭犬，守衛冥府入口的。沒想到它真實存在。”
Arthur嘆了口氣，“Well, looks like we don’t have another choice.”說完便要動身，卻見維克多沒有動。
Arthur揚起眉毛，”你不走？”
維克多搖搖頭，“我不去了。”
“為什麽？你不想回家？”
“我已經習慣了這兒的生活了……再說那條狗太可怕，我不想送死。”
Arthur看了一眼Orm，後者沒什麽反應，已經起身借着山石的掩護往下走去。Arthur松了口氣，聳聳肩道，“那就随你便吧。”然後丢下維克多，追上Orm的步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