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困獸

恐懼感倏忽彌漫在血脈裏。

對于冥王的恐懼，一直都如跗骨之蛆，暗暗蟄伏在Orm的意識深處。之前在夢境中被操控被壓制的記憶、還有無數次被逼迫着铤而走險的壓力，都在喂食着那種非理性的恐懼本能。但是他一直都壓抑得很好，他告訴自己西塞羅也有他的弱點，總有一天自己會将這根毒刺徹底拔除。

可是在這種時候，他仍然感覺到那恐懼如密不透風的劇毒海水，一重重向他傾軋而至。

Orm将三叉戟橫在身前，眼睛緊盯那黑暗莫測的冥王。蓋亞之腦果實閃爍的鮮紅光芒映照在冥王棱角分明的臉上，投射出愈發妖異陰森的光影。

“我對你很失望，Orm。”西塞羅的聲音平靜，聽不出情緒。

Orm道，“你什麽時候發現的？”

“從你在波士頓幫助Arthur開始，我就開始懷疑你。你以為你和蝙蝠俠搞得那些小動作，我會察覺不了麽？”西塞羅冷笑着，擡起手來。他的指尖捏着一枚金屬圓球。

Orm心頭狠狠一顫。

“你雇了矮人溝中的黑市傭兵把這個東西送去地表，是不是？”西塞羅冷笑道，“只可惜，它從未能離開塔爾塔洛斯。如果你指望超人突然出現扭轉戰局的話，恐怕你要失望了。”

話音一落，卻見更深處的黑暗中有不少地底士兵走了出來，其中幾人猛然将一個滿身是血似乎已經失去意識的人影扔到了地上，卻正是布魯斯。

Orm的胸口狠狠揪了起來，眼睛看着地上了無聲息的人，咬牙道，“我發誓，如果你殺了他，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冥王大笑，彎下腰一把揪住布魯斯的頭發，将他的頭擡起。布魯斯雙眼緊閉，但是臉上露出痛苦的表情，喉嚨中發出一聲低吟。西塞羅将雙叉戟的尖端抵在布魯斯的喉嚨上，鋒利的尖端另皮肉也稍稍凹陷。

怒火幾乎要從Orm的眼中迸射而出，他不甘地瞪着西塞羅，“你想要什麽？”

“你手裏的溶液，交出來。”冥王說着，便有一名士兵大步走到Orm面前，伸出手來。

Orm猶豫着，卻見冥王的刺得更深了一些，血液立刻如細蛇般蜿蜒流下。

“住手！”Orm咬牙将溶液放到了士兵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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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交出你的武器。”冥王繼續命令道。

空氣愈發凝重緊繃，Orm死死盯着冥王，指節發白。

然而卻在此時，他注意到布魯斯的眼睛微微睜開了。那雖然是受了重傷後疲憊不堪的眼神，卻仍然閃爍着一簇清明的光。

Orm心下一動，猛然将三叉戟擲向冥王。

就在這突如其來的一瞬間一瞬間，在冥王揮開雙叉戟欲要格擋飛來的武器時，原本一動不動的布魯斯忽然暴起，一把擺脫了冥王的鉗制，飛起一腳猛然蹄中了身後一名侍衛的喉嚨。雖然地底人身形高大力量也遠遠超出人類，但是布魯斯這些日子被囚禁，已經觀察到了地底人的行動緩慢，而且身體上的構造和人類的差別不大。他這一腳速度太快且正中喉嚨，氣管一瞬間閉合，那侍衛便踉跄着向後倒去。布魯斯一把奪過那人手裏的槍便立刻滾到岩石之後。立刻其他的士兵便開始向他開火。

而Orm也在同時沖向冥王，在冥王對他揮出雙叉戟的時候，他一躍而起，腳一登三叉戟，借着冥王的力量躍向他身後，一把抓住自己剛剛投擲出的三叉戟，就地打了一個滾，然後對着那一群地底士兵一個橫掃，一道凜然銀藍光芒迸發着炙熱逼人的力量從三叉戟上射出，如一道橫闊的波紋蕩了出去。數個士兵被掃飛出去，布魯斯趁機借着岩石的掩護還擊。

而此時冥王的雙叉戟釋放的熔岩之力也已經到了Orm身後。他不得不回身舉起兵器去抵擋。兩道兵器在空中輪轉出銀色和金紅炫目的光芒，沛然力量撞擊出一道又一道力量的氣旋。而另一邊布魯斯擊中了那個拿着溶液瓶子的地底士兵雙膝，随即沖過去用槍托猛然将對方砸暈，搶到了那一枚小瓶。他轉身剛要将瓶子扔向那被黑水包圍的蓋亞之腦，卻忽然感覺到腳下的大地開裂了。

無數和蓋亞之腦看起來極為相似，但是沒有果實的半似植物半似肉質的藤蔓從地下咆哮着鑽出，瞬間就卷住了他的手腳。那東西的力量極大，他幾乎要感覺自己的腕骨要被捏碎了，那溶液也從失去力量的手心掉了出去，被一條藤蔓卷走了。

聽到布魯斯的喊聲，Orm略略分神，卻驚見整片大地開始崩裂。他聽到冥王大笑，“你以為這麽重要的地方，為什麽會沒有派專人把守？因為凡是入侵者，沒有能夠出去的。”

仿佛有無數蛇在沿着他的腳踝向上爬，Orm揮動三叉戟一次次試圖用炙熱的能量切割開那些東西，可是它們竟仿佛可以吸收所有能量一般，毫發無傷。藤蔓迅速卷住了他的腰身，蔓延上他的手臂，死死地絞入他手臂的肌肉之中。劇痛令他面容扭曲，可是他忍住沒有發出聲音。

冥王好整以暇地盯着他，仿佛又是當初在夢境裏的狀态。他被觸手束縛，一動也不能動，只能如砧板魚肉，任人宰割。

他和布魯斯都被困住了，宛如被蛛網纏住的小蟲。然而那藤蔓卻聽從冥王的命令，在他面前盤結成一道圓盤，冥王踩在上面，緩緩升到Orm面前，伸手放肆地撫摸着Orm的臉頰和脖頸。Orm憤恨地試圖躲避，卻被冥王抓住了頭發，強迫他看着自己的雙眼。

“我給過你很多次機會。如果你當初同意，你現在已經擁有了一切，甚至可以與我平分半壁江山。”冥王的表情陰冷，甚至仿佛帶着一絲恨意，“可是你偏偏要為了那個甚至無法了解你的蠢貨背叛我。”

Orm被他拉扯得頭皮生疼，再加上他全身的藤蔓都在緩慢地收縮，勒得他難以呼吸，所以就連回答都失了氣勢，顯得有些虛弱，“我從來也沒有效忠過你。”

“哼，我已經猜到了。只可惜，你到最後還是一敗塗地。”西塞羅湊得越來越近，整個身體與Orm之間只隔着那些層層纏裹的藤蔓。他竟伸出舌頭，輕舔着Orm的耳垂，另Orm的身體因厭惡、憤怒和羞恥而顫抖，“我會用地心熔岩吞噬所有亞特蘭蒂斯人，包括你的Arthur在內。我會把他的頭骨做成酒杯，把他的血漿裝在裏面，親自端到你面前。然後……”他的手探到藤蔓的縫隙間，一把摟住Orm的腰身，“然後我會逼你與我分食情人果，逼你成為我的從屬，你就算再怎麽恨我我，最後也還是要求着我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地進入你……直到某一天我厭倦你，或許到時候我會賜你一死，或許我會把你賞給別人。”

“我會殺了你！我一定會殺了你！！”Orm拼盡力氣怒吼着，悲憤卻徒勞，緊接着便被藤蔓猛然的緊縮逼得發出一陣急促的喘息。

“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能殺了Arthur？”西塞羅勾起嘴角，卻見一道尖端帶着類似蠍子的毒針的藤蔓，悄悄繞到了Orm腦後，“我會親自給你看，我将如何讓他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Orm只覺得後頸一痛，緊接着天旋地轉，沉重的睡意如無法抗拒的海嘯傾軋而下。

他被拉入了許普諾斯之境。

不過這一次他看到的不是熔岩和祭臺。他懸浮在海水中，周身彌漫着一層幽光，宛如一縷幽魂。在他的四周，無數亞特蘭蒂斯人和澤貝爾人騎着坐騎從他身邊呼嘯而過，沖向那彌漫着詭異紅光的巨大海溝。海溝中正在發出轟隆駭人的戰鬥聲，無數條巨大的布滿尖銳鋒刃和吸盤的觸手從其中揚起，互相絞殺。那是卡拉森正在對抗機械海獸。

這是地獄大門前的戰場。

Orm發覺自己的行動是自由的，便立刻沖向海溝。他一瞬間便見到了那道金色的光點。

Arthur宛如一道金色的流光，騎着兇狠的白鯊迅速地馳騁在無數觸手之間，金色三叉戟輕而易舉将一擁而上的地底士兵震飛，宛如掃開蒼蠅一般。他的長發在水中如海藻般飛舞，黃金雙瞳中綻放的鋒芒無堅不摧。

Arthur戰鬥得那樣瘋狂，那樣不顧一切，周身都籠罩在一團金光之中，宛如堕入海中的驕陽。是為了救自己的父親嗎？亦或是為了救布魯斯？

可有那麽一分，是為了将自己帶回去嗎？

Orm游到他的身邊，叫他的名字。可是Arthur聽不見。

沒人聽得見他，也沒人看得見他。

就像他一貫的處境。

眼看着機械海獸已經出現故障，已經被卡拉森徹底毀壞，眼看着那幾個巨型機甲也被亞特蘭蒂斯的磁歐炮徹底摧毀，眼看着地獄大門已經被強行打開。七海聯軍無數将士們怒吼着，與海溝族一道沖向裂口，劍指塔爾塔洛斯王城。

卻在此時，變故驟生。

海床之下傳來駭人的轟鳴，就像是有什麽遠古的巨大神明正在發出怒吼。

緊接着，整片大地融化了。

真真切切地融化了。

然後，忽然間發生了可怕的爆炸。

與太陽相同溫度的地心，局部被塔爾塔洛斯的技術加壓催化，産生了聚變反應，從地底迸發出來。

這是一場足以引發毀滅性地震和海嘯的可怕爆炸，大部分的戰士都在瞬間就被氣化了。

而Arthur，在黃金戰衣的保護下，沒有這份幸運。

Orm眼睜睜地看着他的Arthur痛苦地嘶皞着，他的頭發在烈火中燃燒，他的皮膚在一點點碳化，他的眼睛迅速變軟融化，最後只剩下兩個空洞。

他看着Arthur在熔岩中翻滾掙紮，聽着他撕心裂肺的慘叫，可是他卻連觸碰都做不到。

不論他如何試圖抱住他，如何試圖拯救他，都沒有辦法。

他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深深藏在心底的愛人，一點點融化在他的面前。

被藤蔓纏住的Orm身體開始痙攣，喉嚨裏發出被壓抑的慘叫，從他緊閉的眼角、口鼻甚至是耳中卻都開始溢出鮮血，顯得無比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