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許恣先找到老媽那兒問,才知道老媽提前下班,現在已經回家了。

“我發信息跟你說了呀?”老媽手攏起蓋在手機邊,特意把嗓門壓低,“不是跟你說了今天早點回來,你虞姨和郁叔叔今天中午下衍都來,我們今天去隔壁吃飯嗎?”

“……你什麽時候說了?”許恣捏着眉心,看了看後面的空位。

歐陽留班委的時候郁侃就走了,到現在過了快半個小時。

許恣還沒有回複郁侃媽媽的信息,不知道怎麽回,但是這對一年四季似乎比大總統還忙的夫婦回衍都這件事本身已經夠讓他震驚了。

老媽把發過的信息念出來,語氣裏充滿你不許冤枉我的蠻橫意思:“五分鐘前剛給你發的,我說,寶貝,今天早點回來。”

許恣:“……”

“出什麽事了?”老媽在這種沉默裏感覺到點兒不一樣的東西,“小侃不在嗎?那可怎麽辦,你虞姨和郁叔叔好不容易抽時間回來一次,聽說淩晨就要趕回去了……”

老媽不知道開學那時候郁侃剛從江城回來,她印象裏這對夫婦上一次回來的時間應該在春節那時候,郁侃和他父母應該很久沒見過了。

“沒有,他在。”

“臭小子,又騙我。”老媽一聽就覺得不對,“那小子要是在怎麽一聲不吭的!”

“他在跟同學玩游戲,沒空。”

許恣看了看後面郁侃的空位,特意把手機往江潮他們的方向舉着。

“老江快拉我!我□□他媽跑哪兒去送人頭!”

“砍他啊我XXX”

“滾啊你他媽的輸出能比小兵高嗎?能嗎!”

老媽不依不饒:“哪啊,老娘……我聽不出來,你放他旁邊給我聽聽?”

這就有點難了。

許恣面不改色地說:“媽,喂?媽?”

“怎麽沒聲兒了?”然後啧一聲:“媽,學校信號不太好,先挂了。”

“喂?怎麽會沒聲,你是不是騙我……”

然後硬生生掐斷了,許恣盯着挂掉的界面看了看,找到郁侃的手機號碼撥過去。

電話鈴從頭響到尾,沒人接聽。

雖然理所應當,應當理所,怎麽會有人接聽呢,誰出去幹架的時候還守着手機,看一眼手機門牙就沒了……

許恣倚在桌上,想了一會兒郁侃有可能在的地方。

他只知道人民街39號,如果郁侃不在那,郁侃他爹娘就只能在家祈禱郁侃回家了。

他碰碰江潮:“我有點事,今天不跟你們打球了。”

“怎麽了?等等,這把馬上就完了!”江潮一把扯下耳機,“等會,學神,你往哪去?”

許恣打算去後操場看一眼,後操場的監控壞了兩年了,平時就有學生喜歡在那裏翻牆,那個圍牆有六歲的小朋友那麽高,往上是一根一根爬滿植物的鐵欄,外面是人民街39,如果郁侃在那,他一下就能看見。

許恣扯了扯衣領,手指在校服兩顆扣子上摩挲……他很悶,呼吸比平時要急促,有時候提神用的咖啡喝多了會有這種感覺,壓在胸腔,是一種挺含蓄的不安定。

他又看了看手機,郁侃的父母應該從老媽那知道學校放學了。

-不用太着急,路上小心

不用太着急。

不是說專程過來看兒子的嗎?

許恣确定自己是在替某個話痨子不爽了。

他壓根兒不信這對大忙人是老媽說的那樣,想兒子了,回來看兒子一眼。

豎兒爺抱着胳膊站在街道中間,對面是郁侃那群人,郁侃這邊學生很多,陳祥,唐泊虎這些,不過沒有人穿校服。

“嘿嘿,都是學生,前幾天才見過幾個。”豎兒爺旁邊那人說。

豎兒爺冷笑:“早一開始就他媽管好手腳不是沒事嗎?”

郁侃蹲在陰涼處,轉頭看着他們。

“還他媽要等多久?”豎兒爺說。

“五分鐘。”郁侃說。還有五分鐘今天值班的老師就會自主開車離開學校,學校才真的沒了抓紀律的老師。

可豎兒爺給他糊弄了好幾個五分鐘,不打算再等了:“我□□他媽!”

“操,老大,怎麽搞?”陳祥轉頭問。

“打啊!”郁侃已經竄了起來,“傻逼,人家都過來了!”

兩隊人馬立馬厮打在一起,硝煙彌漫,一片混亂之中,他們摸到什麽東西都能拿起來當武器,陳祥甚至抽了皮帶:“我他媽讓你們帶刀,讓你們帶刀!為老不尊!還敢窺觑我岚姐!啊?窺觑我岚姐!撒泡尿洗洗臉上的褶子啊!誰都敢看!”

上一次他們中午放學去網吧蹲游戲整點的禮包,就是沒留神碰上了專程來堵他們的豎兒爺,豎兒爺這邊沒幾個人守規矩,什麽東西都帶,他們單是放學前能回學校就夠嗆,別說蹲什麽禮包了。

要靠近豎兒爺有點兒費勁,豎兒爺一直在後退,郁侃彎腰掃堂腿的時候看見豎兒爺的皮繩褲後面有一層亮光的東西,硬的,把他的嘻哈衛衣後面撐了一道褶子。

郁侃說:“好樣的。”

他胳膊上的繃帶還沒拆呢,那天那一刀劃過去疼死了。

“豎兒爺,你知道什麽叫一巴掌蓋死你嗎?”郁侃問,他那會還在笑,死死盯着豎兒爺的眼睛。

後面有人一拳從他頭上掄過去,蹭着頭皮過的,他壓根兒沒動,硬是一腳踹了前面的人,到了豎兒爺跟前。

豎兒爺吓了一跳:“你媽的……”

話沒說完,郁侃揚起胳膊,腰腹繃出難以想象的弧度,風也靜止了,随即卷着少年的手掌俯沖,狠狠地一巴掌蓋在豎兒爺肉厚的臉上,左手一緊一松,豎兒爺那麽厚重的身軀蹭着地面飛出去。

豎兒爺頭磕在地上,扒着個地磚,那聲悶響不知道是身體撞出來的還是頭撞出來的,倚着地板抽搐那兩下在場人差點兒以為他要死了。

“我操——”

唐泊虎等人看着心裏咯噔了聲。

不過豎兒爺沒死,撐着地板爬了起來,那張臉不能看,不過聽動靜還活得很健康,就是有點狼狽,他一張口,白色的含鈣物質裹着血沫掉到地上。

然後在場衆人聽到了自己此生聽過最髒的話。

什麽叫一拳撂倒一片,他們今天看見了。

什麽叫一巴掌拍飛,他們也看見了。

唐泊虎反應奇快:“好!”

其他人跟着叫:“好!”

唐泊虎鼓掌:“漂亮!”

其他人跟着喊:“漂亮!”

對面的人給喊懵了,足足呆了有兩秒:“漂亮你老X啊,我操!豎兒爺!”

郁侃在豎兒爺動手前踩着他肩背狠狠摁到底上,從他後背貼着的地方摸出把菜刀。

菜刀。

還他媽是菜刀。

郁侃滿目戾氣掃了他們一眼,他知道豎兒爺為什麽每次都挑這裏,雖然人民街39號路距離校門口只有五分鐘,但這五分鐘要拐兩個彎,這裏連着後操場,背後是馬路,馬路後面是工地,這兒紮了一排樹和半人高的圍牆,馬路看不到這裏,監控還壞了,出點什麽事都是自認倒黴。

陳祥呸一聲:“就知道他媽的又帶了刀!”

旁邊蹲着的一個跟着來幫忙的男生看見那把刀,警惕地往四周望,擔心還有誰偷偷藏了一把東西。

望着望着餘光裏晃了一下,似乎學校圍牆那邊有什麽東西。

他原本以為是老師,正想出聲提醒他們。

卻忽然發現那道身影有點兒眼熟。

這個時候……都放學好久了吧?

他轉頭,看見那道身影幹淨利落地從學校圍牆那邊翻過來,跳,撐,落地,以一種很嚣張的速度,落地先是腳尖,再平着壓下去,沒什麽聲音。

高,長腿,校服,壓在耳後的短發。

然後轉頭看了他一眼。

“……”

“祥子。”男生喊,“那是不是你們班的?”

“啊?”陳祥挨了一拳不重的,想說你他媽不幫忙在那瞎看個屁,結果尋聲看了一眼,頓時有點懵逼,“靠!”

許恣怎麽來了?

這弱雞怎麽來了?

越來越多人看見許恣了。

他是這裏頭唯一穿了校服的,特別醒目。

看着跟無時無刻都在準備上臺演講一樣,校服規規整整。

這麽個人突然進入這種地方是很奇怪的。

就是這些社會青年也是從學校裏出來的,對這種好學生多少有點印象,就一眼過去讓人特別受不了的氣質。

這種人通常很弱。

他們打的那麽猖狂,不是沒想過會不會有人從圍牆上路過看到下面一眼,老師就算了,學生的話應該沒哪個有膽子看下去,繞路就是了,就算是報警,警車要進來還得拐兩個彎,換小電動車。

“哎!”陳祥還記得郁侃說的那句什麽插兩刀不插兩刀,心裏認為許恣是郁侃罩着的人,不能欺負那種,“你別過來!”

郁侃狙了豎兒爺,他們一夥兒的人都有點畏手畏腳,但不是不會再動那種。

可他們就看着許恣這麽走了過去。

郁侃察覺後面有人靠近,胳膊肘猛地怼過去,被躲開了。

“是我。”

許恣下來的時候就知道他們到了尾聲,他掃了眼郁侃手上那把東西:“……”

他也沒問,只是拎着郁侃後領往後一拉:“走了,你媽喊你回家吃飯。”

郁侃那句你怎麽來了吞了回去,眉梢跳了一下:“……”

其他人:“……”

你來玩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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