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郁侃聲音很低,被生病所擾,什麽情緒都揉碎了聽不出來。
病人的熱源蹭着許恣脖頸過去。
許恣略一垂眸,把幾張紙片塞回袋子裏。
送信的人沒有署名,只留了一張寫了地址和時間的便利貼。
字跡娟秀漂亮,應該是個女生,來意明确。
要是許恣有那麽點那方面的意思,或者純粹就是好奇,就有可能會去赴約,赴約了以後她可以再看情況能不能發展。如果許恣沒去,她也可以當沒這回事。
以往他兩也不是沒收過這樣的東西。
許恣避開郁侃,把東西一并塞進包裏。
郁侃半倚在桌邊,眼神有些許渙散。
“你要去嗎?”郁侃忽然問。
勾包的手指一頓,許恣回頭想拿郁侃的包一塊背着,發現他已經自己背上了。
“你要去嗎?”郁侃又問了一次,問的時候挺放松。
許恣用異樣的目光看了他一眼。
這個傻逼或許沒有意識到自己正處在一片說暧昧不暧昧,但也不怎麽幹幹淨淨的氛圍中,換做平時,他兩誰要是瞎撩撥一句,過不了多久就會自然而然岔開,哪還執着追問上了。
“再說吧。”許恣不想跟生病的傻逼計較。
郁侃按了按鼻梁,像頭疼得厲害,然後一步步跟在許恣後面晃出去。
住宿生每到休假的時候總是帶大包小包東西回家,回來又帶大包小包的東西。他們兩沒什麽東西好帶,背着一整書包的假期作業。
許恣想打車回去,好讓郁侃趕緊沾床躺着。這人生病也趕着假期來,白費了一次請假的機會。
不過郁侃這次好像沒有很遺憾。
“走回去吧。”郁侃說,“打什麽車。”
許恣白了他一眼:“你什麽毛病?”
“發燒啊。”郁侃不知道從這句話裏聽出什麽笑點,笑得停不下來,還把頭往許恣面前湊,讓他看看自己腦門上頂着的退燒貼。
許恣本來也在笑,看他過來,往旁邊躲了躲:“別鬧。”
“哦。”郁侃不笑了。
這個時候車還不好打,郁侃坐在路樁子上,過了一會兒沒頭沒腦地說:“算命的說我桃花要跑了。”
許恣在軟件上下單,剛記下車牌號,敷衍道:“嗯。”
“你要去嗎?”郁侃看着他。
“嗯?”許恣收起手機,迷茫地回看,“去哪?”
去看電影啊,小傻子。
郁侃仗着自己生病能胡攪蠻纏,用種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許恣。
許恣被他看得有點毛:“想打架?”
“好啊。”郁侃主動把手伸出去,“打我。”
許恣:“……”
他特糟心地瞥郁侃一眼,別過臉去不理他了。
郁侃也很糟心,他管不住自己的嘴。
他剛剛差點兒嚷‘我要一起去’,這一嚷就完了,平時看別人跟許恣玩兒小小地吃吃味兒就算了,現在這算什麽,人家收情書他也要跟着摻和一腳?
他是病了又不是醉了。
啊,頭疼。
走路回家也就十幾分鐘,打車回去不到五分鐘,起步價都沒到。
許恣跟在郁侃身後去他家。
爺爺奶奶咋咋呼呼過來又是摸胳膊又是摸臉的一通忙活,不由分說帶着郁侃到上面去躺着。
奶奶抓着郁侃的一條胳膊上下哆哆嗦嗦地抖一抖,念念叨叨說了什麽之後又拍一拍:“乖孫兒不怕——”
“我不怕。”郁侃哭笑不得,無語地看向倚在門口耍酷的許恣。
許恣的耍酷沒有持續太久,被某個毛團團的東西吓得往屋裏竄了一步,不可思議地回頭。
那只貓‘喵’地喊着,也竄出門外,同樣不可思議地看着許恣。
郁侃笑到小腿肚子抽筋,一邊嚎一邊笑,一邊還頭疼,那滋味特酸爽。
奶奶抽他:“混蛋玩意兒,不安好心。”
爺爺從樓下上來,捏着小貓脖頸起來:“小貓不吓人,你兩怎麽還對對臉炸毛勒。”
說着爺爺忽然想起什麽,抓着着許恣的胳膊擡頭看看,笑了:“還真是有點兒像。”
“爺爺。”許恣臉都木了。
忽然想起郁侃在貼吧上寫的小作文,他後來私下上去看了看,順着郁侃的賬號很輕易能翻出那十幾篇小作文。
其實排除那些亂七八糟的故意模糊概念的詞,他寫故事基于現實事件,比如:許小恣從小就喜歡小動物,貓貓狗狗,狗狗貓貓,小黃雞小黃鴨……
這個應該改成:郁小侃從小就喜歡小動物,貓貓狗狗,狗狗貓貓,小黃雞可達鴨。
一只叫學神的貓崽子。
許恣看了它良久,并不友善,實在不理解它就這副尊容怎麽就跟他很像了?
郁侃終是撐不住生病後身體能量的消耗,睡得很早。他不想讓爺爺奶奶半夜還守着,中途醒來過一次,吃了點東西,跟奶奶說他要鎖門,晚上不用過來。然後又沉沉地睡了回去。
半夜突然就醒了,一睜眼還沒搞明白怎麽一回事,就感覺自己已經睡了挺久。
他吸了吸鼻子。
還有點塞。
郁侃無聲嘆了口氣,自己摸到床頭燈打開,找了體溫計自己夾上,百無聊賴地看手機打發時間。
他與世隔絕的短短幾個小時裏,無數個群聊在讨論怎麽瓜分他的國慶假期。
社交小能手郁侃眯着眼享受了一下小世界的熱鬧,然後悲哀地發現小世界再熱鬧,他還是在一個人在淩晨三四點鐘默默地夾着體溫計。
郁小侃就這樣的毛病,自己圈了一塊地不讓人靠近,然後站在裏面嚎我好孤獨。
他像個大文豪一樣品味了一下‘孤獨’,差點兒被自己感動了。
鍋仔在群裏熱熱鬧鬧定下約飯時間,假期第一天第二天人太多,還聽說郁侃生病了,于是折中定在第三天。
郁侃翻了翻,看見岚姐也看中了第三天。
兩頭跑。
都不問問他。郁侃又嘆氣。
朋友圈裏放假頭一天就睡不着的大有人在。
今天陸陸續續有那麽四五個,最近一條朋友圈動态在半個小時之前,蔣岚發的。
蔣岚那邊放假更早,她已經玩了一整天了,曬了九宮圖,還去看了電影,不知名人士約許恣看的電影,同名。
郁侃愣了愣,費勁巴哈地回想許恣收到的那張電影票。
好像是第二天。
“啧。”
他堵得慌,趕緊又抽兩張紙巾擤鼻涕。
還是堵得慌。
郁侃抽出體溫計看了眼,還成,至少降了點兒。
雖然還是堵得慌。
他去洗了把臉回來,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
“我要死了。”郁侃一手合拳放在胸口,閉着眼睛對着一室黑暗說,“……朱麗葉,在你沒有要求以前,我已經把愛給了你!”
這樣亂發作好像也沒能緩解。
他能感覺身體還是很疲憊,這一覺睡得很久但是不夠。于是身體疲憊精神亢奮地撐着,胸口上竄下跳不知道進了什麽玩意兒,一口氣憋着總也出不去。
他直板板地挺屍,瞪着天花板。忽然聽見門口有什麽東西拱門的聲兒。
家裏門板特厚,但隔音算不上好。
郁侃心思一動,果然在門口撿了只小奶貓進來。
“你怎麽還不睡?”郁侃拎着它進來。
小奶貓沾着床,直奔可達鴨U型枕,蜷成一團鑽進去,并沒有要理會郁侃的意思。
郁侃舔舔牙齒,無可奈何地靠在床頭。
生病可真難受。
心塞更難受。
他這晚自己把自己折騰得筋疲力盡,電量耗盡之前最後一會兒,只記得自己看着一撮貓毛,萬分恐懼地想:
完了,他好像對許恣有意思。要被打死了。
國慶第一天,人們大致分為兩派,一個趁着放假趕緊出去玩派,一個等人流量最多這一天過去再玩派。
學生一放假就七天十天,不出外地玩的,想着假多不急着一天兩天的也不少。
許恣這學期給補課的那初中生家裏更狠,趁着許恣沒安排,給孩子安排了這天補課。
臨去之前,許恣跟着晁雲上對門看了眼郁侃的情況。
晁雲拎了一大袋零食給郁侃塞進櫃裏。
“怎麽樣?”許恣問。
“好多了。”郁侃沖他笑了笑。
許恣眉毛動了動,垂在身側的手攏到了一塊。
老感覺哪兒有點不對勁。
“是不是要走了?”郁侃耐不住問,“你上課要遲到了。”
“……”
對,在趕他走。
許恣跟那只貓對看呢,聞言默不作聲地回頭看了他一眼。
郁侃閉上了眼睛,忽然縮進了被子裏。
閉門不見客。
許恣:“……”我再過來跟你姓。
他走了,也就壓根兒沒看見他走之後郁侃跟紅煮蝦一樣蜷縮,對着只貓紅耳朵的樣子。郁侃興風作浪十多年,頭一次發現自己動機不純,各種滋味泡在酸水裏,實在沒法坦然處之。
“你怎麽那麽可愛。”郁侃拿逗貓棒戳它腳。
貓:“……”
“兇一個。”郁侃繼續戳它。
貓別開腦袋,跳下床不理他了。
補課的學生是新一屆初三,小姑娘等人來時正對着鏡子畫眉毛。
“進來。”小姑娘像電視劇一樣趾高氣昂地喊。
許恣可不伺候她的戲瘾,站在門口平平靜靜道:“上課嗎?”
“唉。”小姑娘描了一邊眉毛,轉頭看他一眼,長長嘆了一口氣。
她這個時候定性不強,又是放假第一天,坐了三十分鐘就按耐不住晃腳丫子。
“如果我寫完卷子你會陪我去看電影嗎?”小姑娘在桌面翻了翻,把筆記本裏夾着的兩張電影票露出來,“老師,我們明天去看電影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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