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姜瓷去後廚，廚房裏就有剛蒸好的螃蟹。
她把蟹黃和蟹膏分別取出來，加入姜片蒜仔爆香，再放入蟹黃炒至焦香，調好味。
在燒開的水裏下雞蛋面條，煮三分鐘，焖兩分鐘，撈出面條涼水沖五秒，放進碗裏。
把爆香的蟹黃膏放入面碗，倒入提前調好的味料，燒上一點爆蒜熱油。
用筷子将蟹黃膏和面條、以及各種調味料拌勻，讓根根分明的面條上都裹上一層金黃蟹膏，最後在頂上撒上些許鮮嫩的蔥花香菜。
面條端上來。
黎霖一看那賣相，忍不住就食指大動。
嘗一口，鮮、香、嫩、滑各有層次感。
多一分嫌膩，少一分嫌淡。
掐準了的剛剛好。
整體竟然比他常吃的丁記老師傅調的味還要香醇濃郁，面條也是彈筋有勁。
醬料包裹的蟹黃面，就如同一個人找到了自己最合适的肋骨，契合得那般完美。
随着一口又一口的面條入喉入胃，黎霖仿佛置身了這輩子最滿足的時刻，一股股感動湧過胸腔。
他也不知道自己被什麽給感動。
他一向愛吃蟹黃面，這輩子都不知道吃過出自多少名廚的蟹黃面。
可這一碗，卻把曾經所有蟹黃面的歷史都給掩蓋了。
他已經記不起曾經那些蟹黃面的味道，唯獨這一碗的味道，生生地烙在了他的口腔間，烙在了他的味蕾上，烙在了他的心裏。
仿佛蟹黃面生來就該是這個味道！
也只有這個味道才配得上蟹黃面的名字！
他眼底生紅，緩緩擡手捂住了自己的臉。
太美妙了，美妙到哭……
季容卿看出他不對勁，“黎叔，你怎麽了？”
“吃你的，不用管我。”黎霖聲音都有些發啞，他一手捂着自己上半張臉，一手緊拿着筷子，繼續吃面，吃一口面捂着臉停一會兒，隐隐還似在哽咽，而後才又繼續吃，又停，又哽咽，又再吃……
看見黎霖如此失态，姜瓷就虛啊，心裏虛得不行。
難不成她做的面這麽不合黎老師的口味，都把他難吃哭了？
她也忍不住難過了，不停地搓着一雙小手。
完了，黎老師鐵定是不願意再教她這個朽木學生了，不僅朽木，還不自量力。
老師都不願意教她，新老板也會對她徹底死心了。
鹹魚還妄想翻身，想屁吃呢。
往後還是老老實實抱着四千的底薪過好了。
就是想到微博上幾百個關注自己的粉絲，她有些良心難安，人家先前還在給她鼓勁加油來着。
不知道一人發個一塊錢的小紅包，夠不夠撫慰他們知道她朽木不可雕後失望的小心靈。
其實一塊錢真是少得沒眼看，可她實在太窮，木得辦法。
那天她記了一下，一共是兩百多個粉。
這幾天沒看，有呂真真幫忙宣傳，應該還會漲幾個。
保守估算現在有三百多個了吧，也就是三百多塊錢的樣子，幸好還在她的能力範圍之內。
正在心裏盤算着呢，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
來電的是導演劉煥東。
請她明天去拍定妝照和海報，為新劇造勢宣傳。
姜瓷：“？”
她感覺自己和劉煥東果然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因為每次劉煥東說的話，她都聽不大懂。
先前定她做女三的時候，劉煥東明明說的讓她在家好好熟悉劇本，只等一切就緒後就通知她進組，沒說要她拍什麽定妝照和海報呀。
“導演，我是姜瓷，您确定是要我去拍定妝照和海報？”
導演怕不是打錯電話找錯人了，要宣傳新劇也應該是有知名度的男主女主，要她一個沒名沒氣的女三去拍什麽定妝照和海報，不是白白浪費攝影師化妝師他們的時間麽。
劉煥東在那頭嘿嘿地樂，“沒錯，就是你姜瓷，你微博粉絲是只有兩萬多，但你今晚的‘最美哭泣觀衆’熱度不低啊……”
姜瓷：“？”
什麽兩萬多？！
她什麽時候有兩萬多粉絲了，不是兩百麽？呂真真那個藝校生難不成還是個電腦高手，都幫她搞上萬了？
她也顧不上回手機那頭劉煥東的話了，拿下手機來登入自己的微博，數粉絲數。
個，十，百，千，萬？！
麻麻呀，真的上萬了！
她吓壞了，重新又數了一次，還是上萬，而且是兩萬多粉。
腫麽真的有這麽多了？……
她不知道，短短幾小時之內，她的哭泣動态圖已經轉發數千條，網友評她為‘最美哭泣觀衆’，越來越多的人進她微博，急求她下一個行程，急求她參演的所有其他節目。
本來新劇造勢沒有把她這個女三計劃在內，可因為這‘最美哭泣觀衆’的關注度，吸引了劇組宣傳部的人。
他們一看，樂了！這姑娘可不就是他們新劇定好的女三麽？
有這麽多網友求問她下個通告是吧？行啊，劇組馬上就給你們呈上熱騰騰的新劇定妝照和海報！
——
從丁記出來，黎霖一直垂着頭沉默，對兩人揮揮手，取自己的車去了。
季容卿跟上去：“黎叔，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沉浸在那碗面裏無法自拔到不願回到現實的黎霖不想多說話，他擺擺手，“沒有，我很好，回去吧。”
看他背影頗是沉重，季容卿也沒有再多問，取了車去接姜瓷。
上車後，後座的姜瓷一直在捋自己藍色的頭發，捋一會兒後把腦袋探到前面來，頓幾秒，又縮回去。
繼續捋頭發，幾分鐘後又探上前，又縮回去。
如此反複。
季容卿真擔心她把那頭發給捋沒了，“有事直說。”
姜瓷摳着他座椅後背的皮革，“老板，我可能要找你借點錢……”
“借錢做什麽？”
“給粉絲發紅包……”
季容卿到路邊把車子急剎停下，“你在網上承諾發紅包了？”
姜瓷被他吓到，舉起雙手一疊聲地回答，“沒沒沒！我沒有！”
“那你發什麽紅包？”
“我說了你別說我啊，我不小心開了微博，現在我把黎老師給開罪大了，他對我失望透頂應該不肯再教我，我覺得我也不是個表演天才，沒法自學成才，就準備明天去把劉導的戲拒了，給微博上的粉絲都發個紅包道個歉後就把微博給關了……”
兩萬多粉哪，一人一塊也得兩萬多塊，她手裏的錢根本不夠……
“那你要借的可不只發紅包的錢。”
姜瓷：“？”
除了發紅包的錢還要什麽錢？
“劉導的戲已經簽了合同，你單方面提出拒演，需賠償違約金十萬。”
“十十十萬？！！！”
她沒錢！
季容卿面無表情：“另外，我已更改公司的薪酬制度，底薪四千降為一千，提成從以前的五五分提升成二八，藝人八公司二。”
“為什麽降底薪？！”還讓不讓她活了？“什麽時候更改的薪酬制度，我怎麽不知道？”
“剛才，我現在就在正式通知你。”
姜瓷：“……我抗議！”
“抗議無效！”
“我要去告你！”
“随時恭候。”季容卿扭過頭來，慢條斯理地問，“想好要借多少錢了嗎？聲明一下，從我這裏借錢我會收取比銀行高出一個點的利息。”
“剝削家！吸血鬼！季扒皮！”
季容卿毫不在意她吃人的眼神，拿起手機：“你若拒演，我現在就給劉導打個電話，讓他取消明天的棚內定妝照預約——”
姜瓷氣哼哼地打斷他，“誰說我要拒演了？我沒有，你撒謊，別冤枉我！”
季容卿把手機扔進車前屜，重新發動車子：“黎叔不肯教，我再另外給你請老師。”
姜瓷兇巴巴地盯着他黑發整齊的後腦勺，暗暗發誓：等着吧，姐姐會讓你後悔的，等姐姐賺到大把大把的錢，第一件事就是把錢砸在你臉上，和你丫的解約！
錢啊錢，你這殺人不見血的刀！
對了，錢！
她眼睛一亮，倏地蹦起來，頭撞上車頂也顧不上疼，用手捂着，腦袋探前座去，“既然和劉導簽合同了，那片酬也應該拿到一部分了吧？錢呢？說好的啊，我八你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