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休養生息
楊進本就是做小生意的,知道現在一個精于算學的賬房在城裏是很吃香的,就算宛兒是個女子,不能做賬房,但管家理事也都是用得着的。
要是兒子也能學得這麽好,楊進都不用替他的前途發愁了,再怎麽也能養活得了一家老小了。
至于說自然,體育,美術,音樂這些雜課,興哥和宛兒都很喜歡,時不時地放了學就回來跟他兩夫妻學。
好多的知識能耐,他們聽都沒聽說過!
楊進活了快四十歲了,還從來沒聽說過哪家的私塾會教這些。
那大城裏的學堂,也得是很有名頭的,才會有射箭,書畫,樂理等這些課目,但那都是什麽人才能進去的?
除了交得起高昂的學費之外,還得有家世地位。
像楊進這樣家境尚可的小商人也就是在酒後敢想想而已。
卻沒想到,在這樣一個山野之地的小村子裏,給自家孩子弄到了這麽好的求學機會!
華國人自古重教育,在古代有那全家務農,卻要盡全力供出一個讀書人來的,更有孟母三遷,畫荻教子等數不清的故事。到了現代溫飽不是問題了,孩子的教育那更成了頭等大事,甭管在哪個城市,學區房從來都是價格穩升,那些名校更是要削尖了腦袋都要想辦法擠進去。
楊進夫妻倆的感受就是,一不小心就被天上掉下來的金磚給砸到了……
這會兒別說是他們夫妻倆想回縣城了,就是趕他們走,他們也會開動腦筋,設法留下來的。
只是楊進夫妻倆才開始種地,技術上就不如朝圩村的村民,而且地裏還沒有出産糧食,也不能賣給村裏換工分,雖然不缺吃喝,但那些用工分換的東西,比如豬肉羊肉豆腐粉條手紙什麽的,就弄不到了。
這不,楊家媳婦就去常家幫工換工分了。
常家養了一百多只黑山羊,原本是用外頭的飼料,回來配上些村裏種的玉米,再摻些青草什麽的,還有村裏自來水管裏流的山泉水,喂出來的山羊肉質鮮嫩,膻味小,營養高,據說還能滋陰補陽,提高免疫力……那在外頭市場價就高了。
常家不像老王家一樣,還在村裏開個肉鋪,把肉賣給村民們,而是直接聯系了買家,定期出欄,自家基本不沾手的。
這呼拉一下子穿越了,常家可就傻了眼。
村裏買羊肉的不太多,再說他家也不大會屠羊,而且還沒一個月,飼料就斷了。
後來還是趕緊去求了豬場老王,殺了一批羊,賣給了村裏人換成了工分。
餘下的羊就不足一百只了,為了弄飼料,他家就只好請人去山上割草。
也得虧穿越到了古代,這水土氣候都比過去好多了,山上的草啊樹啊都極為茂盛。割回來的草也葉嫩汁多,山羊都很愛吃……
那不是沒地方買厚衣料了麽?常家就幹脆轉換思路,給羊梳毛,弄下來的羊毛經過處理就是紡線的原料,這原料再賣給村委換工分,村民們就能去換一些回去紡線織毛衣。
田草兒和張老奶她們織的毛線,就是這麽來的。
楊進和媳婦兩人就在閑的時候上山去打草,或者去梳毛,能掙到些零散工分,換塊肉,羊毛,手紙什麽的。
因此現在楊家的生活在朝圩村并不算差的,唯一有點區別的是別人家都有那個叫手機和平板的東西,據說是能上村網,看看視頻,聊聊天,小孩子還能打打游戲(單機)……
宛姐兒大了心裏羨慕并不說出來,興哥兒卻是叨叨過好多次了,想讓家裏攢積分跟小寶哥換他家的舊平板,但楊進兩口子雖是古人也有身為家長的機警,哪怕孫瑪麗說過可以拿去用不需要積分,他們都愣是給謝絕了……
金秋時節,若沒有南五縣之亂,原本正是家家戶戶秋收農忙,享受豐收喜悅的時候,然而如今卻是村莊無人,田地抛荒……
也有逃往外地的災民們聽到了消息,陸陸續續返回家園,然而房屋不是被毀,就是已經長滿了荒草,時不時地還能飛出一只野雞或是竄出只黃鼠狼來。
至于親人好友,更是十不存一。
想到這小半年來的艱難困苦,幸存返鄉的都忍不住落淚……
然而哭過,怨過,日子還得過下去。
之前在外地逃荒,所到之處都受人白眼,生怕他們這些災民中出了流寇,乞讨不成幹脆明搶,身上有點積蓄細軟的早就花得空了,賣了兒賣了女,賣了媳婦,有的甚至連自己都賣身為奴了……如今得以回鄉,實在是孑然一身,滿眼恓惶。
站在滿是蒿草的院子前頭,一個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漢子和同樣落魄的少年,都發出了嗚嗚咽咽的哭聲。
“田老二,還愣着作什麽?不趕緊收拾了住下,還等着旁人替你做事啊?”
一位衣着略齊整些的老者正好路過,瞧見這田家兩父子的模樣,眉毛一豎就開罵。
他是本村的村長,這次災荒他全家也逃荒去了,只是他還算比較幸運,在外縣有門親戚,他拖家帶口地投奔過去,把家底都送于那親戚一半,在親戚家住了小半年,那可真是看人眼色,寄人籬下,活沒少幹,白眼酸話也沒少挨,只是那又算什麽,總比村裏好些人家絕了戶的強!
還有這田家,本是兄弟兩個,孫男孫女七八個,祖孫三代,有房子有地,看着也是興旺的一大家子。
等大水一發,全村人都去逃荒,田家可好,老人都沒了,大房也一個都沒剩下,倒是二房還餘下了父子倆……
田老二他們那房精得很,逃荒的路上就知道耍滑頭,吃得多,幹活少,硬是把大房一家給拖累沒了,就剩下個丫頭,他們還想把丫頭賣個好價錢,不過那丫頭也膽子大,知道他們的盤算,就趁夜跑了。
田老二就把自己的親閨女給賣了。
然而賣閨女的錢也沒吃幾天就沒了,田老二他們不知道從哪裏聽說應祥縣那邊沒災荒,有活幹,就全家巴巴地去了。誰知道就被那豪強王家給騙去做了苦奴挖礦。
村裏人雖少見識,但也知道,那挖礦的可是天底下一等一的苦去處。
但凡還能有別的活路都不能夠去的。
這田老二一家坑了爹娘和大哥一家,卻被诓去挖礦……可想而知,過得有多慘了。
也幸虧三皇子殿下仁慈,聽說豪強王家趁着災年劫掠良民,私開鐵礦,鑄造兵器,圖謀不軌,就派手下秘密查訪,拿到了真評實據,立時發兵三千,将王家一舉剿滅,所掠奴工一律釋放,這才使三百奴工逃出生天。
田老二一家,被騙去做奴工的時候,有田老二夫妻和三個兒子,最後只剩下田老二和老三活了下來,被解救後得了些盤纏和幹糧,與一群同鄉結伴,又有軍隊護送,這才能返回臨河縣楊坡村。
楊村長是得了消息最先回村的。
三皇子殿下奉旨赈災平亂,已經将五縣的流寇都清剿得幹淨了,如今主要是勸災民返鄉,讓五縣得以休養生息,之前就在各地發下告示,凡是災民,都能到本縣縣衙,領到赈災錢糧……當然了,這領赈災錢糧,肯定不能是普通村民單個去領的,而是全村彙總,再由村長或者村老全部領回來。
但領的時候,就得将返鄉村民重新編入戶籍,一來方便管轄,二來将來也能以這些名冊為憑據,核對人頭,防範冒領作假。
田家從前興旺時,楊村長見了田家人,都是笑眯眯的。
如今只剩下一父一子,還是最不能幹活喜好偷奸耍滑的,楊村長哪裏還能對他們有好臉色。
本來村裏兩百戶,回來的連七八十號人都沒有。
若都是田老二父子倆這樣的,他這村長還怎麽當?
田老二父子被村長斥責得不敢吭聲,擦幹了眼淚,慢吞吞地動起手來。
“這還像個樣子,你們趕緊收拾,等明日我要帶人去縣衙領赈濟錢糧,你們出一個人跟着去吧。估摸着你們倆能領到五十斤糧食,兩百文錢,你們自己算算在縣城要買些什麽,心裏有個數……”
田老二父子唯唯喏喏地答應了。
楊村長這才背着手,去別家巡視了。
田老二放下手裏的爛掃帚,一屁股坐在了土炕上,揉着空落落的肚子。
也得虧這是個土炕,搬不走,不然也像屋裏其它家什一樣,都不見了蹤影。
“不幹了,反正再收拾也是這個鬼樣兒,三兒,你去弄些吃食來!”
他們離開王家時收的那點盤纏和幹糧,今兒早就一丁點都不剩了。
“我去哪兒弄吃食啊?”
“不會去別家借?”
“人家又不傻!”
這節骨眼上,誰會借給別人糧食啊!
父子倆同時嘆了口氣,诶,要是大房那些人還在該多好啊!
這些事情,哪裏用得着他們來發愁?
算了,餓着混過這一晚吧!
到了半夜,兩父子都被餓醒了。
“爹,你說我姐這會兒過得咋樣呢?”
“不知道,等領到了錢糧,咱去城裏打聽打聽!”
雖說去的不是什麽好地方,但好歹有吃有喝,不用做苦力啊。
“也不知道大堂姐跑哪去了?”
“哼,那個犟種,這會估計死在哪個溝裏,都叫狼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