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夜街老婦
周圍一片鴉雀無聲,連來看熱鬧的路人都吓得噤聲。
夜朗月面不改色,雲淡風輕地站着,臉上還挂着如沐春風般的笑容。
一片靜寂之中,掌司開了口,“此案關系重大,閣下随我進去細講。”夜朗月點頭,三人一同走進掌司部。
不足一炷香的時間後,一道人影被兩掌司扔了出來,“經查實,此人滿口胡言,盡是不實消息。”
周圍頓時噓呼一片。
“沒意思,每次一個版本,下次換個行不行?”
“切,看這人自信滿滿,正氣凜然的模樣,還以為會有點能力呢?結果還不是被拎着扔出來了,行了行了,大家散了吧!”
夜朗月兩手空空,先前的紙張不見蹤跡,他站起身,指尖輕彈,淡然地撣了撣衣袍。
好吧,竟然被人扔出來了,丢盡了大魔界的臉。
“怎麽樣,這個流程過得,你可還滿意?”夜朗月理了理衣襟,對走來的淩行夜道。
淩行夜望向掌司部,眼角微斂,在九洲,無論何事,都要按規定的程度進行,今日既來掌司部狀告了番,不管結果如何,掌司的規矩他是遵循了。
不過,既然這個結果不盡如意,那他插手,便是無可厚非。
當夜,月朗星疏,半空中飄起綿綿細雨,被夜風吹在人身上,帶着輕微的寒意。
淩行夜從紅綢鋪走了出來,身後一片廢墟。七寶給救出的衆小靈獸,分發了些剛繳獲的珍稀靈草,指揮它們有條不紊的離開。
随後趕到淩行夜身旁,跳上肩膀,捧着白繡的儲物袋,欣喜道:“本神獸發現了不少好玩的靈草,其中有個幻夢草,相傳食用此草,會令人産生真實至極的幻覺,可以看到自己想見的一切,不知是不是真的?”
淩行夜道:“如果不真,便不會被禁了,此草沉溺性太強,食用過多,會連現實和幻覺都難以區分,所以九洲明令,禁止販賣,發現了,一般都會進行銷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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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寶點了點頭,小心翼翼地捂着自己的儲物袋,“那本神獸可得藏好了,不能被人發現,多稀奇的玩意啊。”
紅綢鋪化作廢墟,四周早已混亂一片,淩行夜等人便趁亂離開,前往下一個目的地,靈藥店。
夜朗月一路暗自揣摩,他原先以為,淩行夜會直接告知姬帝,借此端了喬周兩家老巢,動機則是,打破喬周兩家霸淩誅夢的局面,維護九洲內部安寧。
但是,淩行夜選擇了自己動手清除囤貨地,欲将喬周兩家地盤全數摧毀,看他對紅綢鋪的态度,更像是在洩私欲。
東街口轉角處,淩行夜等人撞見一名腿腳不便的老婦人,一手杵着黑木棍,一手提着蓋布的竹籃,雨夜地滑,不慎摔倒,一籃子的圓梨便盡數滾了出來。
秦泛舟疾步上前,但是有道比他更快的身影趕了過去,小心翼翼地将老婦人攙扶起來。
“唉,”老婦人輕嘆了聲,被扶着站起身後,杵着黑木棍,望向扶他的錦袍少年,露出和藹的笑容,“謝謝······”
突然,她表情一怔,目光露在少年左袖處,那裏繡着一朵金色牡丹,中央赫然是個喬字,這是喬家嫡系的标志。
老婦人臉色頓時沉了下去,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猛地将少年推開,拿起黑木棍便打了起來,“喬家人,打死你!離我遠點,快滾,滾開!”
那少年沒有靈力,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倒落在地,接着便被老婦人棍棒相打,只能倉促地護住要害。
秦泛舟蹙了蹙眉,那少年看起來不足十五六歲,一身書雅氣息,也不知哪惹得老婦人不滿,他提步,準備上前阻止。
淩行夜身形一閃,已經站在少年前面,伸手捏住那木棍。
那老婦人望着突然出現的人,呵斥道:“給我閃開,不然連你一起打!”
淩行夜手掌微轉,将木棍丢到一旁,“适可而止。”
那老婦人頓時瞪大眼睛,見到周圍還有不少人,頓時一屁股蹲下,鬧騰起來,哭訴道:“适可而止?我兒子就是被喬家人打死的!去掌司狀告也無用,可憐我孫兒才四歲,便沒了爹,我今日不過是教訓一下喬家人,犯了王法啦?你憑什麽攔着我,你跟喬家是一夥人,對不對?一幫喪盡天良的畜生,全都不得好死!”
周圍人一聽,頓時對那少年指指點點起來,多是說喬家惡行,言語中滿是唾棄,望向那少年的目光中,也均是厭惡,更有甚者,滿是毒怨。
老婦人說着,拿起地上的黑棍,就要向淩行夜打去,口裏念叨着,“喬家人都不是東西,維護喬家的也不是什麽好東西,今兒我就是賠了老命,也要收拾一番這群目無王法的狗東西!”
這時,一道身影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站到她面前,捧着一堆圓梨,眉眼含笑道:“阿婆,你的梨。”
老婦人一怔,她活了大半輩子,閱人無數,辨得出真假,眼前之人,清澈幹淨的笑容,便是沒有刻意的僞裝,看着甚是舒心。
秦泛舟将圓梨放進竹籃中,蓋好遮布,伸手将老婦人扶了起來,“阿婆,地面尚濕,坐着難免傷身,還是先行起來得好。”
老婦人被攙扶站起,杵着黑木棍,神色稍緩,道謝道:“謝謝你,小夥子,現在像你這般熱心的人可不多了。”
“哪裏不多,那少年不就是一個!”秦泛舟說着,目光落在錦袍少年身上。
少年低垂着頭,發絲淩亂,華麗的錦袍也被地面髒水染濕,看上去很是狼狽。
“哼,”老婦人瞄了眼那少年,嘲諷道:“誰知道他安得什麽心,指不定又在打什麽壞主意,搞不好明兒便叫上一群人,把我這個老婆子打死報複呢!”
她說着,伸手拍了拍秦泛舟手背,語重心長道:“我瞧你入世未深的模樣,聽阿婆一句話,以後凡是要多留個心眼,不然會吃大虧的。”
秦泛舟笑言:“此話晚輩記住了,不過阿婆,這少年能忍着被您打罵,卻不做絲毫還手,想來也是真心實意,并無仗勢欺人之意,您何苦跟他置氣呢?”
老婦人抿了抿嘴,嘆道:“并非我故意刁難,着實喬家太過可惡,我瞧見喬家人,就想到我橫死街頭的兒子,心裏怨恨就止不住。這少年真心扶我,我自然看得出來,但是,我寒老婆子寧願在地上坐個一晚上,也不接受喬家人施舍!”
“阿婆,您要是在這坐上一晚,您的小孫子不等得着急嗎?夜裏涼風陣陣,不如早些回去,您說是不是?”秦泛舟将竹籃遞給寒婆,好言相勸道。
寒婆本來也是個明事理之人,先前不過太過氣惱,眼下氣消了大半,接過竹籃,語氣放緩,“行了,阿婆聽你的,也該回去。”
語畢,她望向那跌坐在地面,一直未起身的少年,嚴肅道:“你即是喬家人,我便與你無好話可說,盡管你無辜,我也只當閉眼不見。若是真有善心,不如多去阻止你家惡行,別在我們這些勢單力薄的人面前晃悠,否則,只會落個讨打的下場。”
周圍人見老婦人走了,也盡數散去,場面便只剩下淩行夜等人,以及一動不動的少年。
“喲,秦泛舟,你是不是長了張老少通殺的臉,我瞧那老婦人對你的态度,可跟對這兩個有天壤之別啊!”夜朗月上前,打趣調侃道。
秦泛舟輕笑了聲,指了指自己的臉頰,“那必須得老少通殺啊,我往日在風禧城,左右鄰婆大爺,有個好東西就給我送來,比對自己親生的都好。當然,這些你學不來,畢竟天生的。”
“啊呸,”夜朗月碎了口,不服道:“老少通殺有何用,我夜朗月可是真真正正的男女通殺,這才是一張臉,該追求的最高境界!”
這時,那少年站起身,沖淩行夜拱了拱手,道:“多謝閣下相助,書熹感激不盡。”
淩行夜眼簾微垂,充滿打量的目光落在少年臉上,沉聲道:“喬崆翔是你什麽人?”
喬書熹一愣,答道:“是我已故的父親。”他父親在他五歲時亡故,算算時間,已經十年有餘。
淩行夜眼角微斂,先前鐘運生傳來的信息,喬家後輩嫡系只有三人,喬夢烨、喬酥燦和喬書熹。
他特別關注了下喬書熹,似是因為無靈根,從小便不得他祖父喜愛,在其父身死後,在喬家地位更是一落千丈,雖錦衣玉食,但與另兩人相比,全然不在一個層次。
他摸了摸下巴,眼神有些晦暗不明,想不到喬崆翔會有個這樣的兒子,瞧這品行,與其相較,說是兩個極端也不過。
半響,他斜了斜頭,眉梢輕挑,露出一抹惡劣的笑容,“你知道你父親怎麽死的嗎?”
喬書熹點頭,他那時雖小,但是已明事理,父親死于荊幽洲,消息傳回,祖父震怒,連夜召集叔伯等人,要殺人者償命。
他道:“我父親是戰凡,當年在荊幽洲戰司部遇害,加害先父之人,也已身死,不知閣下······”
“錯了,”淩行夜忽然打斷他的話,微笑道:“那人沒死,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