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回歸

漫天黑暗中,一道虛影漸漸消散,纏繞周圍的數股靈力,形成縷帶般的光芒,源源不斷地湧向陰影處,那裏,蟄伏令人膽顫的龐然大物。

淩行夜,我快死了,你當真不管嗎······

一片死寂下,淩行夜忽地睜開雙眸,心底泛起陣陣涼意,在混沌虛無中,留住最後一縷神識。

十三年後,一道身影在層層玄光守護下,跌跌撞撞地跨過結界,踏入荊幽海域範圍。

元煙城,位于荊幽洲西部,擁有荊幽最大的港口,每日城內來往人員川流不息,是個魚龍混雜之地。

此處大街小巷,路人形色各異,多半風塵仆仆地趕路。

但若是不急于一時的,則會找間酒樓茶館,閑聊休憩半刻,所以各色茶樓中,時常座無虛席。

此時雖是深夜,一間名曰緩香的茶樓,依舊燈火輝煌,人影重重,來往喧談,好不熱鬧。

二樓倚欄的桌面上,擺放着精致小巧的茶杯,杯內輕煙緩升,一看便是剛添上的熱茶,使得空氣中,散着淡淡的清香。

茶杯前,立着一個小狼模樣的靈獸,渾身是灰卷的毛發,額頭中央長着三個黑曜石般的棱角,齊齊向內彎曲。

它的眼珠漆黑,宛如夜幕降臨時的那抹黑暗,眸中散出的,是與生俱來的傲慢張狂,望向人群時,總是帶着看蝼蟻般的嘲諷蔑視。

“喝。”

淩行夜将偌大的茶碗放到炎禦面前,冷然道。

“放肆,這等粗糙劣茶,本座哪裏飲得下?速去尋些瓊漿玉液來!”

“沒有,不喝就算了。”

“混賬!惹怒本座,後果你承擔的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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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淩行夜聲音驟冷,端起茶杯,輕抿了口,眸中帶着警告的意味。

少頃,與他相隔兩桌的一群人閑聊起來,一時談天論地,淩行夜本未做理會,忽然聽到一個地名後,神色微動。

被喻為帝洲喉嚨的仟落城,與佐銀聖地不過數裏之遙。

“楊弟,哥幾個就你厲害,在仟落城安家落戶,近年發展的可好啊?”

華衣男子聞言,淺笑道:“說笑了,我不過是運氣好了些,近年來嘛,自從換了新城主,我們這些做正經買賣的凡人,待遇那是層層往上漲啊!”

“哎呦,羨慕羨慕,你說像咱們這裏的城主,只想着讨好修靈者,哪裏會考慮到凡人,這麽一對比,唉!”

“那可不是麽,楊弟,我聽聞那新城主也是個凡人,不知是不是真的?”

“不會吧,我怎麽聽聞那新城主是個靈皇呢?”

華衣男子意味深長地笑了笑,指尖點上桌面,道:“其實你們說的都對,我那城主,原先就是個凡人,但短短幾年內,便修煉成了靈皇。”

“竟有這等事?莫不是你在瞎掰吧,哪有半路從凡人升為修靈者的,何況,數年便成了靈皇,簡直是無稽之談!”

華服男子聽完,微微一笑,道:“你們知道帝脈嗎?”

“當然!大帝後人獨有,堪稱能逆天改命的東西,誰能不知。”

“那就得了,我們秦城主,就是覺醒帝脈後,成為修靈者的!”

“不對啊,是我糊塗還是你糊塗,當今大帝後人不就姬白兩族嗎?姓秦的話······”

說話之人一頓,面露驚駭,“不可能吧?!”

華衣男子帶着幾分傲意道:“有什麽不可能的,我們秦城主,就是大帝的後人,秦曜之子——秦泛舟!”

在座忽然噤了聲,半響,一人低聲道:“若此事是真,我等怎麽沒聽過?”

男子輕搖了搖頭,道:“當今有點階級的人,都知曉此事,爾等不知道,也實屬正常。”

“呵,那你如何得知的?看來楊弟如今也是位高權重了!”

“哪裏!”華衣男子急忙否認,聲音低了幾分,道:“你們也知道我開了幾家售賣靈草的店,恰巧有次,秦城主到我店中買了幾株靈草,我聽他與同行之人說了幾句話,正是帝脈一類的事情,所以才知曉此事的!”

“你見過真人啊!有福分,那秦城主長得什麽樣?”

“我給你們講,長得可俊了!就是······”男子一頓,結巴了半響,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俊是俊,就是有種莫名的違和感。

周圍人幹等着,最後擺手,換言道:“他買了什麽靈草?”

“這我記得清清楚楚!因為他買的,都是清一色提神醒腦的靈草,我琢磨着莫不是他平日太過勞累,才需要這些來醒神。”

一桌人繼續聊了良久,才結賬下了樓。

欄杆處,淩行夜持着茶杯的手,也終于落了下去。

他眼簾微垂,神色複雜,有些慶幸,又有些心悸。他很高興秦泛舟能覺醒帝脈,但是覺醒的過程,他有些不敢想。

“夜,你的心境亂了。”

炎禦察覺到淩行夜的情緒波動,提醒了聲。

“我知道了。”

淩行夜眸光微動,定了定神,炎禦與他定了本命契約,可以察覺到他的些許狀況。

“他們說的人,就是你急不可耐離開墟末境的原因嗎?”

“你話太多。”淩行夜不鹹不淡地回了句,放下塊靈石,起身離開。

他要去仟落城。

半月後的夜晚,星璨月明,遠遠望去,整個仟落城宛如披了層銀紗,帶着深夜的寧靜,美麗得不可方物。

淩行夜踏入城中,向行人問了路,穿過街坊小巷,走了數個時辰,才找到一座緊閉着大門的府邸,借着月色,那懸挂的匾額上,刻着城主府三個大字。

他推開門,徑自走了進去,裏面亭臺樓閣,清池高橋,倒是一個不少。

每隔三兩步,便有處瑩白燈火,照得道路通明,像是在引路一般,在衆多路口處,指明最終的方向。

跟在淩行夜身後的炎禦,呼吸忽然重了重,嗅到一股極其與衆不同的氣息,它高揚腦袋,目光微凝。

一座亮着燈火的閣樓前,蹲坐着只渾身散在藍白光芒的靈獸,它孤零零地坐在臺階上,雙掌蒙着腦袋,将頭深埋在胸口處。

七寶沉浸在難過自責中,鼻尖雖嗅到一股讨人厭的氣息,但是走神也未在意,直到這氣息越來越重,似乎已經近在咫尺。

它擡起腦袋,見到一只幼年小狼似的靈獸,随後,透過那雙漆黑的眼睛,看到靈獸的本體。

瞬間,它張大嘴,警惕值達到最高,渾身的毛發豎了起來。

炎獸族,不是死絕了嗎?!

還未等它震驚完,便看到一雙熟悉的黑色勁靴。

七寶身心俱震,猛地擡起頭,見到朝它伸出手的淩行夜。

“過來。”

七寶愣了愣,畏畏縮縮地向淩行夜靠近,指尖輕觸他的小腿,确定是實物後,哇得一聲大哭起來。

它雙掌緊抱着淩行夜手臂,一邊哭得撕心裂肺,一邊哽咽道:“七、七寶好想你啊,行行,我還以為你死、死了呢!”

淩行夜空閑的手,摸上七寶的腦袋,“行了,這不沒死嗎,乖點,別哭了。”

他說着,望向透着光亮的二樓,心底微顫。

“別抱着本座契約主,你個冰獸族,是當本座不存在呢。”

猝不及防的,下方響起不和諧的聲音,七寶一頓,火氣蹭蹭往上漲,忍着眼眶的淚水,仰頭看着淩行夜。

忽然,它像是想起什麽,手掌顫了顫。

“行行,對不起,泛······”

“他在上面是不是?”淩行夜打斷道,聲音微緊。

七寶松開手臂,低着頭,顫聲道:“嗯,你去看看泛泛吧,他、應該會很高興。”

淩行夜走入閣樓,轉身上了樓梯,推開緊閉的房門。

室內寬敞明亮,擺放的各類陳設,均是價值不菲,看着賞心悅目。

他的目光,越過多餘之物,直直落在卧榻上,盤膝而坐,閉着雙眸修煉的身影上。

剎那間,心終于定了。

秦泛舟似有所察地睜開眼,見到淩行夜的身影後,愣了片刻,遂即唇角微勾,露出抹笑意。

他收起靈力,起身下了塌,朝淩行夜走去,歡喜道:“今日怎麽如此早就來了,是我記錯了嗎?不過也無所謂,來了就好。”

淩行夜心底一沉,尚未問話,便被微笑的秦泛舟輕輕抱住。

他身形微僵,秦泛舟将下巴抵在他肩上,低喃道:“行夜,才一天不見,我就好想你。”

淩行夜陡然泛起一抹涼意。

秦泛舟微眯着眼睛,垂落的眼簾下,曾經燦若星辰的眼眸,變得有些幽深。

他道:“今日,我又見了一個生父的舊部,那些舊部真是忠心耿耿啊,發誓要效忠我。呵,讓我想想,靠着秦曜之子的噱頭,除了外祖父一族,和裴叔父一家。現在有兩個戰絕,一個掌絕,說要輔佐我,以報秦曜之恩。還有六七個凡位,說要追随于我。不管他們真情假意,單看這形式,我是不是很厲害?”

他頓了下,骨節分明的手指蜷縮起來,抱着淩行夜的手臂也驟然收緊,似乎在極力壓抑着什麽。

半響,靜寂的空氣中,響起低沉哀傷的話語。

“現如今,我總算知曉你為何對我如此之好,原來跟他們一樣,都是為了報答秦曜恩情。我真是榮幸,能讓佐銀絕百般維護,你也真是狠心,讓我體會到跌入地獄的滋味。”

淩行夜沉默,僵在半空的手指緊了緊,最終沒挨上那溫熱的身軀。

他直覺地想要反駁秦泛舟的話,但理智告訴他,好像說的都是事實,沒有一絲反駁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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