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去哪
良久,寂靜的室內,響起秦泛舟低沉冷漠的聲音。
“為什麽不像往日一般反駁?連說假話都不行了麽。”
漸漸地,他的手臂開始圈緊,雙手成拳的顫抖起來。
他直起身,如黑夜般沉寂的眸子,盯着淩行夜半響後,陡然一斜頭,觸上那薄唇,宛如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珍寶般,輕極柔極。
淩行夜微微睜大眼睛,呼吸屏了屏,全身像是被定住般,難以動彈,連往後退的力氣都沒有。
秦泛舟眸中光影流轉,一時酸甜苦辣齊湧心頭,他垂下眼簾,漸漸松開了手,拉開兩人的距離。
“你是真的,是嗎?”
秦泛舟露出一抹自嘲的笑容,他的幻覺中,每當如此時,淩行夜會狠狠地推開他,眼底厭惡無比,然後消失在他眼前。
他的身體輕顫,指尖中的一粒丹藥,頃刻被碾碎,化作縷縷粉末。
淩行夜蹙眉,上前一步。
秦泛舟卻驟然後退,宛如在避洪水猛獸般,臉上甚至帶着幾分驚慌失措。
淩行夜眼角微斂,“你之前說見到我,是什麽意思?”
秦泛舟低下頭,深吸口氣後,擡起頭,唇角輕勾,“一些遐想而已,不必在意。”
他主動靠近一步,與之前躲避的人判若兩人。
他伸手想要觸上淩行夜肩膀,指尖在咫尺間,頓了頓,而後利落的拍上,臉上露出得體的笑容。
“你沒事就好,我們十幾年沒見,今晚正好敘敘舊,對了,以前······我年少不知事,要是有冒犯的地方,多多見諒。你是吾父的義子,說起來,我們應該像親人一樣,現如今,我也不再是那個一無是處的人了,往後若是有什麽麻煩,我也可以幫上忙······唔,感謝以前對我的照顧,吾父若泉下有知,必定很是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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淩行夜擡眸,盯着喋喋不休的秦泛舟,他臉上挂着釋然的笑容,表情毫無破綻,完美的無可挑剔。
連曾經一眼便能被看透的眼神,也收斂得一幹二淨,只剩下深潭似的眸子,沉寂幽深的再難窺測分毫。
淩行夜默然,秦泛舟變了很多,成長的太快,現在站在他面前,近乎陌生。
他想起很早以前,一直覺得秦泛舟是塊潔白無瑕的美玉,讓他想要藏在手心,好好護着。
可是如今,那塊玉,似乎碎得四分五裂,最糟糕的是,好像是他親手碾碎的。
秦泛舟手負身後,掃了眼四周,微笑道:“現在已是深夜,想必你也累了,今晚先在這裏休息吧,有什麽事我們明日再說。”
他說完,徑自從淩行夜身旁走過,忽地,手臂被用力地拽住。
秦泛舟身形一頓,而後回頭輕笑道:“府邸中客卧都未收拾,你先在此将就一晚,我去七寶······”
“不必了。”
淩行夜冷聲打斷,松開手,提步離開,“我回戰司。”
秦泛舟怔然,望着淩行夜消失在樓間的身影,指尖狠狠地嵌入手心,在血跡彌漫之際,漸漸松開了手。
去戰司,也沒什麽不好。
寬敞的庭院中,一白一灰厮打在一起,你一腳我一掌,打得鼻青臉腫,肉眼模糊。
“我大陸第一神獸,絕不怕你!”
“本座萬古兇獸,難不成怕你?”
“打,哎呦。”七寶捂着臉頰,牙齒咬得輕顫顫,“你竟敢咬本神獸,跟你拼了!”
炎禦吐出幾縷淺毛,歪着腦袋,嗤笑了聲,“有本事現真身打,本座沒空與你在此玩鬧。”
七寶瞪紅雙眼,保持着理智,這裏是城內,現真身打,不是自找麻煩麽,它一個利落的翻身,手掌擡起,一巴掌呼了過去。
“近身肉搏,我也不會輸的!”
炎禦對着襲來的手掌,淡然地閃身,心頭卻突然一悸,它眯起眼睛,頓了片刻,便被猛地扇倒在地。
七寶見得手,愣了愣,而後扯起雪白的牙齒,露出勝利的笑容。
炎禦站起身,雙眸兇光一現,四周霎時旋起玄光,放出令人窒息的威壓。
七寶凝神,藍白的光芒也順勢而起,隔空對峙。
這時,一道身影從閣樓走了出來,兩獸同時收手。
炎禦想起之前的心頭悸動,言語不善,“你不要命了嗎?本座好不容易幫你恢複靈身,告誡過,心境不能亂,否則神魂會”
“該走了。”淩行夜眼簾微垂,打斷道。
炎禦舔了舔手掌,漫不經心道:“去哪?”
去哪?
淩行夜唇角微勾,擡頭看了眼夜空,“随便吧。”
離開這就行。
正此時,懷中傳音玉泛起顫動,他掏出看了眼,不出所料的是唐景修。
自魔域出來後,每日都會收到唐景修傳來的信息,多是些暗司之事,他懶得理會,便一個也未回。
但現在,他心情煩悶,二話不說地回了個。
閑得慌是不是,有毛病麽?!
另一邊,還未放下傳音玉的手驟然收緊。
你在哪?
淩行夜揉了揉眉心,回了句,帶幾壇醉月過來。
他扯了扯衣襟,對兩只靈獸撂下話,“別跟來。”
七寶噤聲,神色惶惶失落。
炎禦找了塊石頭,磨了磨利爪,它無所謂,反正遇到危險,也能被召喚去。
暗司一間屋頂上,淩行夜單手枕着腦袋,一腿支起,平躺在冰涼的琉璃瓦上,盯着漫天夜空,一言不發的飲着醉月。
唐景修一身修長的緋袍,坐在他身旁,右手提着一壇醉月,左手指尖輕敲瓦礫,唇角似笑非笑。
“所以你的靈力還沒恢複,那豈不是很危險。”
淩行夜應了聲,如今靈力全無,恢複到巅峰也需要數年。
不過危險談不上,他與炎禦有本命神契,只要炎禦不死,他就死不了。
“不找地方閉關,等靈力恢複再回來,你這麽急,是為了秦泛舟吧,我就說你怎麽對他那麽上心,原來是秦曜的兒子。”唐景修側過頭,輕言道。
“嗯,”淩行夜也不否認,眯起眼睛,搖了搖手中空蕩蕩的酒壇,随手扔掉。
他伸出手,道:“唐景修,再拿一壇來。”
唐景修神色微凝,盯着淩行夜看了半響,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按了下去。
“淩,你喝醉了。”
“是麽?”
淩行夜單手扶額,思索片刻,低喃道:“我記起來了,現在好像沒靈力······嗯,反正無所謂,把酒壇拿來。”
“好。”
唐景修眼眸微沉,将酒壇遞到淩行夜手中。
少頃,醇香的酒味彌饒在鼻尖,夜風将額間的碎發吹得散亂,唐景修伸手,觸上淩行夜的臉頰,輕嘆了聲。
“上次見你這幅模樣,還是秦曜身葬南岸之時。”
他将淩行夜抱着的酒壇拿開,拂過肩前散落的長發,準備将人帶走,在俯身的那刻,望着那雙安靜閉着的眸子,心微微一動。
沉默片刻後,唐景修單手撐在淩行夜身側,低下頭,慢慢向那薄唇靠去。
這算不算背叛他的信任?
不過算不算也不重要了,因為沒有比此刻,更重要、更令人心動。
忽地,一道寒光隔空襲來,帶着淩厲冰冷的氣息,頃刻而至。
唐景修暗道可惜,猛地翻身側過,祭起黑塔,抵擋住那道令人驚心動魄的劍芒。
樹影交疊處,緩步走出一道人影。
秦泛舟面若寒霜,身形一晃,已然站在淩行夜身旁。
他俯下身,一手摟上淩行夜的後背,一手穿過他的腿彎,将人攔腰抱起。
“他是我的。”
秦泛舟擡眸,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唐景修身上,聲音冰冷刺骨,宛如攪碎了塵封已久的冰潭,騰起滔天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