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莉莉斯9.0
1 引子
誰殺了莉莉斯呢？
除了她自己，還有誰能親手掐死她？
2 農場血案
農場木屋。到處都是七倒八歪農具。莉莉斯挨個撫摸那些大得驚人的釘耙與榔頭，她覺得每天在農場工作一定身體壯碩、百病不生。她泡了一杯熱茶，粗糙的茶葉在杯子裏浮沉，散發出濃郁的香味。
坐在她對面的年輕人，全身上下是首都現在最流行的嬉皮士服裝，白色西裝被穿出調侃的味道來，帽子歪斜着擱在他指尖轉圈。
他整個人散發出與狹小木屋格格不入的氣場，連說出來的話都帶着嗤之以鼻的神态，“度假村選在這種鬼地方還真是作孽。來之前他們是怎麽對我說的？體驗大自然的芬芳？難道就是這破茶葉梗子的味道？”
說着，他重重把杯子擱在木桌上，茶水四散濺開。
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婆笑呵呵從門外走來，她走路的姿勢像是瘸了腿的貓咪，聲音是不符合年齡的甜膩。她把大瓶的牛奶倒在年輕人與莉莉斯的茶杯裏，大笑着說，“你們倆可真有意思，都從大城市不遠千裏趕來，非說要體驗下島上農場生活。哦，趕緊趁熱喝下我特瑞沙特質的奶茶吧。”
莉莉斯抿了口奇異奶茶，覺得這味道又腥氣又好吃，于是大聲誇贊。
老太婆心情大好，找出好多做工粗糙的小煎餅來，口中唠唠叨叨，“黑暗公爵還在的時候，可是最愛吃我親手烹饪的小煎餅呢。可惜十三年前的一場大霧，讓整個城堡中的人都在一夜之間失蹤。再也沒人能欣賞我的手藝了。小小姐還答應替我收集齊一千朵風信子呢。她可是個古靈精怪的小女孩，我真想她。”
莉莉斯嚼着煎餅，豎起了耳朵。在她多年來的偵探生涯之中，職業警覺性讓她對傳說八卦總是津津樂道。這次會選了黑暗島嶼作為度假村也并非毫無理由。她一直聽說這個島嶼終年被迷霧包圍，探險的游客不曾間斷。但島上唯一的農場木屋裏，有個老太婆總是喜歡故弄玄虛，說些關于黑暗公爵或是黑暗城堡的傳說，說得煞有其事。
誰都曉得，魔法時代與貴族時代早就被歷史翻過一頁，現在是公民制度與商業時代。黑暗公爵可是一百多年前傳說中的人物，可老太婆總是喜歡把時間拉回十三年前。
“黑暗城堡還在島上麽？還是早就化為塵土了？”莉莉斯舔舔嘴唇問。
“在啊。不過它脾氣可壞了，不願意随随便便被人參觀，所有故意把自己隐匿了起來。”老太婆用了指物的第三人稱單數作為主語，莉莉斯聽得十分別扭。
她想，難道這城堡還是嬌傲屬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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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門外風鈴聲響起，一個穿着白色披風的男人圍了厚重圍巾，推開門進來。
莉莉斯一眼認出這個大胡子男人，她驚呼，“國立檢察院的禦用偵探大人，您怎麽在這？”
大胡子男人一臉風塵之色，正對着老太婆解釋，他迷路了然後十分口渴，聽到莉莉斯這麽一喊，回過神來。
“莉莉斯偵探啊，你也來了。國王派我來查案呢。”
老太婆本來要拿杯子的手顫抖了一下，她斜視了一眼大胡子，語氣不悅地下了逐客令，“這裏可沒有案子要查。你還是快走吧。”
大胡子笑了，“莉莉斯，你又為啥在這呢？可別告訴我你是來度假的？你父親十三年前就是因為誤判黑暗公爵的案子才被判入獄的吧。”
被說中了心思的莉莉斯十分尴尬，她轉了下眸子很快神色恢複如常，笑眯眯說，“當時有人舉證黑暗公爵的迷霧本來就是公爵本人嘗試用咒法來吸取普通平民的靈魂，實驗失敗後的産物。父親覺得這說法不靠譜，但國王非要打壓公爵派系殘存的勢力，所以我父親不過是時.政游戲的犧牲品而已。他現在在共和國第一監獄裏享受着高級囚犯的待遇，不久就會被釋放了。我才不急着替他申訴呢——不管是帝國還是君主立憲制，聰明人都知道永遠別和當權者對着幹。”
“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女偵探莉莉斯麽？一直在首都報紙上看到你破案的事件呢。幸會幸會。”年輕人忽然一臉仰慕神色，隔着破舊木桌伸出了手，但他即使仰慕着說“幸會”時，神色也是十分倨傲的，“巧的是，本人也是新晉偵探，艾德·伍德。”
“莉莉斯，”莉莉斯懶得報上姓氏，直接握了握艾德的手，“今天是什麽日子，這個遙遠小島上倒是聚集了三個偵探。這……不是巧合吧？”
奶茶味還在小木屋裏彌漫，但氣氛略顯詭異。
老太婆聽到莉莉斯這麽問，本來順口說，“今天是十月十日”，但臉上忽然露出極為震驚的神色，扔下手上的茶杯，拖着瘸腿往門外跑去。走的時候還不停唠唠叨叨，十日十日，我差點忘了！
莉莉斯與艾德面面相觑，他們一齊看向大胡子，大胡子也只是攤手聳肩。
他脫下身上的大衣，毫不客氣地拿起莉莉斯的茶杯，喝了一大口，然後挨個打量他們，聲音低沉，“好了，直接說吧。大家的目的是啥？我得确定我們是敵是友。”
莉莉斯與艾德異口同聲，“我們是來度假的！”
與此同時，門外響起老太婆的一聲慘叫。三個人不約而同沖出去，但是門外空無一人。只有幾只山羊蹬着草地，一副脾氣急躁的樣子。
他們再回到木屋時，卻看見門口躺着滿身是血的老太婆。她的心髒處宛如被抽幹了一樣，癟了下去。在她的圍裙口袋裏，露出半張帶血的卡片。
莉莉斯蹲下身，小心取出卡片。上面是一行花體字，一看就是吃飽了十分撐着的貴族才會用的字體——饒了無數複雜浮花的字母，上面寫着一句簡單的話。
你不喜歡我的歌謠了麽？
莉莉斯被弄得莫名其妙，艾德正逐步屍檢，試圖尋找死因，大胡子不停踱步，突然大聲說，“我知道了！來之前，我好歹還是查閱了不少關于黑暗島嶼的民俗傳說！這歌謠一定是指島上流傳已久的童謠——”
說着，大胡子用他低沉嘶啞的嗓音唱了起來，可惜歌詞果然十分童謠，配上中年男人一本正經的唱腔，讓莉莉斯覺得毛骨悚然。
誰殺了洋娃娃
誰偷走了她的鞋子？
誰親吻了她的額頭？
誰背叛了她又發誓愛她？
誰能替你贖罪呢？
連神也不能。
與此同時，艾德用清晰嗓音說到，“死因是心髒迅速失水，像是被誰強制性抽幹了水分。只有魔法或者咒語才能做到這一點。”
大胡子一聽，歌也不唱了，笑得十分不寬容，“這年頭，誰還相信魔法呢？那都是中世紀時，國王貴族用來騙騙平民的。你的屍檢報告不合格！”
時代變了，一百年被堅信的東西，一百後不值一提。但莉莉斯舉手說，“我。”
“大胡子偵探，不能因為你自己沒有魔力，就否定別人能夠控制精神層面，召喚超越物理層面的力量。”艾德毫不客氣地送他一個措號，但大胡子毫不在意，只是笑眯眯反擊，“你倒是召喚給我看看呢？”
莉莉斯聽到咯吱一聲，然後看着窗外乳.白色的霧氣，她讓二人先別吵，推窗望出去，在霧氣中隐隐約約看到了一個龐大建築的輪廓。
尖頂圓塔，鱗次栉比，勾畫出天際線的輪廓。
“你們看，難道那就是黑暗公爵府的城堡？”莉莉斯驚呼。
“好了好了，我們都挑這一天來看來都是有目的。我先說吧，我知道今年的十月十日是黑暗城堡從迷霧中再現的日子，所以受了國王的委托前來調查一百年的公案。莉莉斯小姐應該是想替她父親翻案。至于你麽，到底有何企圖？”
大胡子雖然是笑眯眯盯着艾德，但目光中的警覺十分明顯。
“我麽，大概是想來看看傳說中的黑暗城堡，是不是真的隐藏了驚人的魔法。純粹好奇罷了。”艾德無所謂地聳聳肩。
“既然利益不沖突，我們組隊吧。”大胡子咧開一個巨大的笑臉，左手牽起莉莉斯，右手牽起艾德，大踏步往門外走。
被牽的兩個人都是一臉黑線，怎麽有種被糊弄的感覺= =
2.城堡迷蹤
三個人沿着崎岖小徑，沖破層層迷霧，一步一步向城堡的輪廓走近。
離開農場小木屋時，艾德把老太婆的屍體放到床榻上，還替她蓋上了被子。
他甚至替她禱告，願她安息。
艾德虔誠祈禱時，一掃先前嬉皮士的無賴形象，像個盡職的牧師。這讓莉莉斯頗為驚訝。
她小聲對自己說，人就像水晶鑽石，可以切割出很多個截面。
黑暗城堡裏倒是一顆鑽石也米有，莉莉斯逛了一圈甚至沒能看到任何一樣東西能沾得上貴金屬的邊。城堡裏除了腐朽的木頭椅子與更為腐朽的地板，就是結滿了蜘蛛網的各式家具。
牆上是很多壁畫，畫了很多張臉。莉莉斯猜是他們家族的單人照。公爵與公爵夫人的畫像上滿是油膩，看不清輪廓。後面跟着三個小孩子的照片——
第一幅貌似是長子，藍眼金發，臉蛋圓嘟嘟的，看起來朝氣蓬勃。
第二幅大概是二子，黑眼黑發，臉蛋十分消瘦，看起來死氣沉沉。
第三幅應該就是老太婆死前提到的小小姐了，她幾乎是二子的翻版，只不過是女孩子的樣子。
巨大的蜘蛛從他們腳底爬過，漆黑的蝙蝠從頭頂翩然滑過，莉莉斯再仔細看了下，還能看到小老鼠正慌慌張張鑽進老鼠洞裏。
她指着這些畫像，問大胡子，“禦用偵探大人，您不是說來之前做足了功課麽，這些孩子們都是怎麽回事？是同一對父母生的麽？”
大胡子搖頭晃腦，沉吟了一下，說，“據說都是親生的，長相不同可能是因為繼承了不同的血統。只有長子長得像公爵，而另外兩個的黑發黑瞳應該都繼承于公爵夫人。傳說中，只有女巫才有黑發黑瞳，所以公爵夫人一直被認為是擁有邪惡魔法的惡靈化身。當然，我可不信。”
“照你這麽說，公爵的二子與三子繼承了公爵夫人的魔法？那公爵本人呢？會魔法麽？”艾德挑眉問。
“呵，什麽魔法，都是騙人的鬼話。不過依照我查閱的史料，黑暗城堡有着強大的魔法陣，能封印公爵夫人日益膨脹的邪惡魔法，否則公爵夫人會因為過于充沛的靈力而血管膨脹而死。而公爵本人呢，據說，是個完全不會魔法也不會近身格鬥的家夥，但是卻擁有指揮千軍萬馬的戰略才能。”
大胡子說着，忍不住摸了下鼻子，哼哼說，“最精彩的一段在這兒，史料接下來重點提到了二子與小小姐的罪惡關系。既然他們繼承了母親的強大邪靈，他們本來是要偷偷結婚，然後想看看精神層面的融合會帶來怎樣的魔法增幅。他們甚至試着找來一個叫小老鼠的女仆，在她身上進行罪惡實驗，強行把魔力注入到她身上，又嘗試着同時對她施展截然相反的法術，想試試什麽會發生。但是呢，本來只是計劃中一個小角色的女仆，不知如何勾.引了二子，讓二子反而去小老鼠聯手，想絞殺小小姐，将小小姐的魔力都轉嫁到小老鼠身上。這一段邏輯太奇怪了，先不說魔法
不魔法的破事，至少一個公爵的少爺會與女仆聯手去殺了自己的妹妹，這簡直是——胡說八道！”
莉莉斯點頭，她也覺得在等級森嚴的貴族時代，這簡直是二子與小女仆在自尋死路。
艾德十分安靜地聽着，他打量着地洞裏鑽來鑽去的小老鼠，又用左腳不停去跺地板上的方磚。
“大胡子，你說……會不會這些小老鼠就是你剛才提到的女仆變的？還有你們試試，有麽有一塊地磚是空心的，下面會藏着密道？我們把公爵城堡的三個樓面都挨個查過了，除了一些破落家具，還真麽查出什麽。我懷疑……”
話音未落，莉莉斯聽到很響的一聲撲通聲。
仿佛是重物淩空落下的聲音。
然後，莉莉斯發現大胡子不見了。她詫異地捂住口，問艾德，“難道，他踩中機關掉到地窖或者什麽密道去了麽？我們也趕緊……”
艾德截住她話頭，“傻瓜，如果我們也毫無準備掉下去，萬一下面是陷阱呢？你會魔法麽？我倒覺得，如果剛才大胡子說的都是真的，我們應該去小女仆房間偵查一下。總覺得剛才的故事裏，這是一個關鍵人物。”
莉莉斯被艾德拽着，一路到了底樓大廳的角門。
他們第一次粗查時，放過了這一扇暗門。
但這一次，艾德用足了力氣踹了一腳肮髒的角門，門咿呀一聲被緩緩推開。他們尚未進去，他們剛才所站的地方卻砰然巨響。巨大的塗了黃漆的吊頂從天花板上砸下來，閃閃發亮的玻璃燭臺瞬間粉碎成一地玻璃渣子。
莉莉斯心有餘悸，多瞥了一眼吊燈，卻看見天花板上破了的小洞上有氣體不斷漏洩下來，泛着渾濁的黃色。
艾德捂住了莉莉斯的口鼻，又強行将她拖拉到門裏面，一把關上了角門。
莉莉斯從他的纖細手掌中掙脫出來，問他怎麽了。
艾德使了個眼色，低聲說，“我懷疑，這一切都是大胡子在搞鬼。他分明知道哪塊地磚是暗門，然後從密道逃脫。又安排了擰松頂燈，放出毒霧氣體。你記得剛才我們逛到二樓時，大胡子在某個房間裏一陣噼噼啪啪的敲打麽，那個時候，他就算好了位置，在頂燈的支撐杆裏塞滿毒氣呢。”
莉莉斯将信将疑，但她也無法解釋為何大胡子偵探一失蹤，頂燈就砸下來。她只好打量一下陳舊破敗的女仆房間，試圖從中早出當年迷案的線索。女仆房間陳設十分簡陋，除了一張木頭床，就是一個矮腳櫃子，但奇怪的是櫃子裏放着一個無論如何都不該屬于女仆的東西——水晶球。
莉莉斯摸着水晶球翻來覆去打量，沒看出個所以然來，剛想擡頭問，“艾德，你看這個”，卻聽到背後有詭異聲音響起。
等她扭過頭時，莉莉斯看到的是一副詭異景象。
畫像上的二少爺仿佛被幽靈附身了一般，從窄窄的門縫裏擠進來，他上半身還穿着上個世紀最流行的排扣制服，下半身卻是扭曲成蛇形的綠煙。他頭上圍着厚實的圍巾，只露出兩只漆黑的眼睛。
莉莉斯捂住了嘴，硬生生把驚詫壓到舌尖下。她勉強撐起笑容，說了一個冷笑話，“艾德，萬聖節還沒到呢。你這幅打扮一點也不可愛。”
幽靈的臉被圍巾蒙着，看不出啥表情，但眸子裏噼裏啪啦閃爍着的小火苗，頗為怨恨，“小小姐，你可算回來了。你以為你把靈魂煉制之後并灌輸到千裏之外的另一具肉體之中，我就認不出你了麽？你這個騙子！民間流傳的傳說中，都把你說成是公爵府最惹人憐愛的小女孩，而我卻是勾引女仆小老鼠的叛徒。”
他越說語速越快，火氣明顯大了，“但你該知道，到底是誰出賣了我？！誰去對母親大人高密我們的計劃，又誣陷我勾引女仆？誰妄想獨自侵吞實驗成果，趁我被失去的理智的母親用禁咒囚禁時，偷偷吸取我的靈力？真是連神都不會原諒你呢，在最後一刻你的實驗功虧一篑，反而把自己的肉.身給折騰死了。你以為借了另外一具軀體，你就可以逍遙了？你看，你自己都曉得要回到黑暗城堡。呵呵，讓我親自殺了你吧。”
巨大的氣流融化成一股尖銳的冰刺，對着莉莉斯的眉心直射而來。小老鼠房間太過狹窄，莉莉斯一矮身子，才逃過一劫，幽靈卻又立即射來數十道細小冰針。
莉莉斯慌亂之中，只好把手中抱着的水晶球舉高。
誰知水晶球突然臨空旋轉起來，折射出強烈白光，冰針在白光中逐一融化。水晶球的光芒越來越熾熱，覆蓋了整個房間。
莉莉斯不得不閉上了眼睛。恍惚中，她似乎聽到一聲慘叫。
等她再睜開眼時，房間恢複了原樣。除了地上流淌着的細小水珠，幽靈仿佛從未出現過一樣。驚魂未定的莉莉斯剛想确定這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幻覺，卻聽見房間裏回蕩着一句尚未消散的話。
“你等着，妹妹。”
門外有大聲喘氣的聲音，莉莉斯推開門，看到是雙腳并用一路爬過來的大胡子偵探。他一進門就拍拍身上的灰塵，大聲嚷嚷着抱怨，艾德這小子太可怕了，又擡眼望着莉莉斯，不停搖頭嘆息，“我差點沒被底樓大廳的機關整死。你呢？我看到地上有個砸碎的吊燈，你沒受傷吧？”
莉莉斯截斷他話頭，讓他先說說他剛才咋失蹤了。
大胡子氣喘籲籲抹了一把汗，咧咧嘴說，“喏，剛才在底樓大廳，艾德故意對着機關亂踩，害我被翻板直接扔到地窖裏。等我再爬回大廳時，大廳仿佛成了迷宮。每走一步都是機關重重，我差點沒被毒箭射死，被機關吊到半空中！這小子，一定有問題！他沒害你吧？”
莉莉斯把剛才在角門裏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大胡子聽完，沉吟了一下，然後一拍手掌，大聲說，“哈，對了！一定是他利用鏡面反射和煙霧效果僞裝成二少爺靈魂，其實是想殺了你呢。至于你說的冰系攻擊魔法，大概是他攜帶的特殊水槍之類的！反正魔法都是騙騙小孩子的！”
他眼珠子一轉，潦草的眉毛擰成一團，“我猜他不是失蹤了，而是躲在這個城堡的某一處，想趁機再偷襲我們呢。”
莉莉斯聽大胡子大大咧咧把她劃在“我們”的行列之中，聯想到剛才艾德對于大胡子頗具敵意的一番話，很有種“既然分不清真僞，那就暫時結成同盟好了”的感覺。
現在唯一能确定的是，艾德與大胡子反目，他們之中有一個人說了假話。
當然，也有可能兩個人說的都是謊言。
莉莉斯把水晶球揣到懷裏，提議繼續去搜查其他房間，大胡子卻說他剛才跌到地窖時，看到一個詭異的樓梯似乎直接通向城堡的花園，因為他看見樓梯上灑滿了藍色的小花，不是勿忘我就是風信子。大胡子撓撓頭，不好意思地說，他分不清這麽多花。
莉莉斯哈哈大笑，與大胡子一路找樓梯先下地窖，再沿着詭異樓梯找花園。
爬樓梯時，大胡子說了很多關于國王的見聞，他提到君主立憲制以後，國王的權利被議會大幅度削弱，只剩下出席外交儀式這一個作用了。莉莉斯點頭同意，嘆息說，其實魔法不再被提起之後，神權的勢力也大不如前，人們只在周日有空時才會去教堂呢。
他們說了一摞子話，從嘆息皇權神權沒落到評級新的公民制度，結果是爬了整整二十分鐘樓梯，他們都提到了“貴族制度雖然被廢除，但大商人們其實就是新貴”時，才終于看到亮光。
在樓梯盡頭，莉莉斯驚訝地看到一座懸空的空中花園。不符合邏輯的花壇一個挨着一個懸空而起，下面怎麽看都沒有隐形鋼絲支撐。
莉莉斯忍不住采摘起來藍色的花朵，一邊說，“老太婆不是說小小姐答應替她收集一千朵風信子麽？她死得這麽冤，靈魂一定不得安息。我還是做點好事吧。”
大胡子搖搖頭，覺得莉莉斯這是在浪費時間，但他還是幫忙一起采摘。一整個下午的天光從空中花園的這一頭照到那一頭。等天色昏暗的時候，他們終于集齊了一千朵。莉莉斯猛一擡頭，看見天空中突然橫了一道彩虹，就這麽直挺挺架在空中花園上方。
她剛咦了一聲，想讓大胡子看，卻聽到齒輪機械運轉的鎖鏈聲不停轟鳴。
整個城堡在他們腳底顫抖，宛如一個巨大的機器人正在舒展身軀。莉莉斯倒吸一口冷氣，“這城堡其實是一個巨大機甲？這是要變身了？”
大胡子說了一句，“這笑話太冷了。”
然後，一切都不對了。本來不過是挂滿了吊盆植物的空中花園，此刻成了一個琳琅滿目的精致暖房。大型花朵生機澎湃，藤蔓植物四處爬行，而樓梯口的地板也突然上了亮漆，裏面隐隐約約傳來呼喊聲——
“小小姐，公爵大人，開飯了！”
莉莉斯走回樓梯口，還沒打量一下突然變得富麗堂皇的旋轉樓梯裝飾，就被一只手抓住了胳膊。
一個女仆打扮的小女孩興沖沖喊，“小小姐，你可是知道公爵夫人脾氣的，趕緊下樓吃晚飯吧！”
她又探出腦袋，對着大胡子也喊一聲，“公爵大人，您也是呢！夫人快發飙了！”
莉莉斯郁悶地扭頭看一眼胡子，後者也莫名其妙地攤攤手。
她被小女孩一路拽下了樓梯，胳膊生疼。
莉莉斯腹诽，這是穿越回一百多年前了麽？為啥幽靈與小女孩都喊她小小姐？如果她此刻真的在扮演小小姐的身份，那麽這家女仆對主人的态度也太——蠻橫了吧。
她本來捧着滿滿一懷的風信子被撒了一地，等小女孩将她扯到底樓大廳時，樓梯上已經鋪滿了藍色小花，而她懷裏只剩下一朵了。
小女孩将這朵花插到莉莉斯發鬓上，然後推推她，讓她趕緊去向公爵夫人道歉。
3.十三年前
底樓大廳金碧輝煌。純羊毛的地毯顏色鮮豔，牆上镂花的壁紙閃爍着金粉。
一排一排的仆人穿戴整齊，侍立在長長的餐桌後。只有一個小女仆在低頭掃玻璃渣子，清理吊燈殘骸。
鋪着華麗桌布的長餐桌上，擺滿了格式菜肴與銀色刀叉。
餐桌頂端坐着一個不茍言笑的貴婦，看模樣四十左右。
貴婦冷冷盯着莉莉斯，讓她入座。
莉莉斯攝于無形的壓力，居然乖乖入座了。她想想不對，趕緊解釋說她是一百年後的偵探，這絕壁是幻覺或者是夢境再現。
她一摞子話說完，大胡子也正好氣喘籲籲從樓梯口鑽出來。他對莉莉斯使了一個眼色，然後大模大樣坐到貴婦身旁的椅子上，說着夫人別生氣。
莉莉斯簡直看呆了，她能猜到大胡子扔給他的眼神可以翻譯為“好好扮演”，但他本人入戲也太快了吧。再說，傳說中指揮千軍萬馬又運籌于帷幄的黑暗公爵，如果就長成大胡子這樣子，這也太童話幻想破滅了吧。
“真是的。身為母親，每天要聽多少女兒瘋瘋癫癫的話呢？上周你告訴我，你哥哥想娶你，昨天你又告訴我，他背叛了你，要聯手女仆絞殺你，今天呢，你幹脆告訴我，你是從一個世紀後穿越來的。我說莉莉斯，你能少看點童話書麽？”貴婦冷冰冰質問。
莉莉斯無言以對。這個貴婦應該就是公爵夫人了吧，可是她喊她女兒莉莉斯？
是撞名了麽？還是——
大胡子繼續扔給她眼色，這次翻譯為“不趕緊入戲，你就死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