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哥哥也快點結婚吧。”

“什麽?”

“我随時都會走的,向言哥哥沒辦法自己一個人生活的。”

“那就不要走了。”胳膊收緊。

“你可以有自己的生活,不用愧疚的。”

“不是愧疚……”

“是愧疚,如果我沒有發生意外,你也不會對我這麽好吧?”這是事實。“我覺得這是我自己的夢。”

因為我的夢裏有你,這并不奇怪,若是反過來就有些匪夷所思了,劉蘇想。

“我愛你。”顧向言突然出來這麽一句。

劉蘇身子一震,心髒極速跳動着,“謝謝。”

不管是真還是假,她都覺得滿足了。

顧向言覺得他這輩子所有的眼淚都用在劉蘇身上了,他聽得出來,她不信,可他也知道她高興。

可笑吧,他說他愛她,她卻不信了。

“你還很年輕,好好生活,雖然我也很棒啦但是楊路遙也不差。”她笑着說。

如果聲音不哽咽,眼神不模糊,說出這話的效果就更好了。

“等再活一回,我一定不會給你惹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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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忘了我嗎?”

“怎麽可能?我是回到高考之後,那時候我肯定是記得你的呀!”他們可是從小就認識的。

“如果能回到過去,我不會讓你再等了。”顧向言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麽一句

“唔,吃飯!”

吃完早飯,劉蘇固執的要求他去上班,顧向言不肯,抱着她不松手。

“你不上班公司不會出亂子的嗎?快去快去。”她翻出衣服來給他。

這種感覺很熟悉,顧向言有些恍惚,“那還有早安吻和擁抱嗎?”

劉蘇一愣,“有的。”

一切靜好,好比從前。

看到顧向言回來公司一絲不茍的工作,楊路遙舒了口氣,想起那天的電話和餐廳裏的那個女人又皺起眉頭。

他接觸過的女人不多,她是一個,劉蘇算一個。

那麽那天那個女人是誰?為什麽給她的感覺和劉蘇如出一轍?楊路遙心有疑惑卻不好問,等一天的工作結束,顧向言幾乎是立刻起身打算走人,就好像有什麽人在等他一樣。

楊路遙小跑兩步叫住他,“向言!我們談談!”

真要談了又不知道改怎麽開口,楊路遙精致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緊張,相對無言,片刻之後她才開口,聲音是一貫的清冷,“那天那個女的,是誰?”

“你似乎無權過問。”

“向言,我知道劉蘇的事情對你影響很大,但這也怪不得你。”

“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懷孕,如果不是我她就不會打胎,如果我有盡到一點做她丈夫的責任,她也不會是這個樣子。”他的語調逐漸升高,帶着痛苦和壓抑。“我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那我呢?”楊路遙聲音顫抖,“在你心裏我是不是也是一個罪人?”

“是我自己沒明白狀況,怨不得你。其實這一切,都和你沒關系。”他只是不滿自己的婚姻被脅迫,又恰好對她有好感罷了,倘若是換了別的女生他恐怕也會如此。

“因為,我想我并不是喜歡你。”只是年輕氣盛,不甘心被擺布,又太執拗罷了。

“不!不是這樣的!”楊路遙激動的抓着他。

“如果我真的喜歡你,當初我完全可以拒婚。”顧向言又陷入自責,如果他真的孝順到聽從父母的一切安排,他也不會對蘇蘇那個樣子,這樣只會更傷家人的心。

“我是喜歡你的啊!”聲音可憐又失态,高冷的面具被打破,她幾時這樣狼狽過?

“你喜歡的不是顧向言,而是這樣的人。”他還這一層假面撕開。“我以為那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

“為什麽?”她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為什麽你會這麽想?”

“為什麽我會想明白?”

“向言!”

“對于感情,我的确是想不透,我欣賞你,便以為那是愛了,其實不然。蘇蘇一直在我身邊以至于我以為那是理所應當,我一直覺得她就是我的親人,應該是我的妹妹。那層關系破裂之後我很難去想象,我接受不了,所以我會怨她,不帶一絲愧疚和責任的去埋怨她。”像是在說給她聽,又像是自言自語,“蘇蘇不在了之後我才發現,我不能沒有她,我過不了沒她的日子。我看了她的日記,她的所有稱不上秘密的秘密,幾乎都是我。”

“裏面……也有我嗎?”楊路遙恍惚。

“有,有你和她說過的話。”顧向言終于正眼看了她一眼,沒有厭惡,只有陌生。

“你就這麽相信劉蘇的話嗎?如果不是她,現在也不會是這樣的結局,我們應該在一起的向言!”所以,不管看到什麽,都不要相信,不要去信!

“知道嗎路遙,即便是我再怨蘇蘇的時候,她說的,我也都會信。”就連她說家裏鬧鬼他也放下工作回來陪她了,她的演技太過拙劣,果然過了一晚上她就扭捏着說了實情。

“加班太疲勞,對身體不好的,而且我想讓向言哥哥多陪陪我,對不起,我說謊了。”

想起這件事顧向言目光無限柔和,“蘇蘇不會說謊。”

其實她知道的,顧向言,從來都是溫文爾雅,風度翩翩,對人待物恰到好處,可每次遇到和劉蘇有關的事情他就會生出別的情緒。

煩躁,焦慮,不滿,也有溫柔,疼愛,呵護,占有。只是前面這些情緒更為明顯,她從一開始的不以為意,到後來的細思恐極,有意無意的去影響他的想法。顧向言對每個人都極力展現完美的一面,可唯獨對劉蘇,他真實的毫無顧忌。她慶幸顧向言沒有發現自己的真實想法,可現在……

“你現在明白又有什麽用?人已經不在了,都過去了。”

“我說過,”顧向言壓低聲音,帶着脅迫和神經質,“她在。”

不再理會楊路遙,顧向言徑直走開,他已經晚了很長時間了,這絕對是他最後一次讓她等了。他終于領會到了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何況現在劉蘇的狀态很不穩定,他也怕回去之後人就消失了。傷神的握着方向盤,顧向言給表姐打了個電話。

“人要怎樣才能重生?”

“顧向言?你是不是腦袋進水了?”

“告訴我。”

“你信嗎?”

“信。”

他之所以會想到他表姐顧瑚鯉是因為——她是個神棍,顧向言之前一直是這麽認為的。

“你信我也不會告訴你的。”

“為什麽?”

“為了蘇蘇,也為了你。我不知道你想回去幹什麽,這是有違天命的,肯定會有危險。”

“我不怕。”他說的懇切,“蘇蘇回來了,她說她要重生,這不是幻覺!姐,你告訴我吧。”

先是沉默,“她和你不一樣的。”顧瑚鯉沒有多驚訝,“你回去想做什麽?”

“重新開始,我想和她一起。”知道有希望,向言打起精神。

“重生的軌跡是會發生變化的,你有沒有問過蘇蘇是怎麽想的?”

“她不會同意我和她一起回去的。”顧向言苦笑,“幫我,求你。”

求你這兩個字說出口,顧瑚鯉答應了。

顧向言覺得他應該去拜拜佛,這樣會比較有誠意,成功的幾率也會增加,畢竟顧瑚鯉說過活人要回到過去會有危險。

“我需要準備什麽?”

“要找一塊好玉,或者是翡翠瑪瑙這一類的東西。良木或者竹制的古董如古琴,橫笛也可以。”

“這倒不難,還要其他的嗎?”

“不用了。”顧瑚鯉舒了口氣,“就像筆仙碟仙一樣,請神明降身也需要一定的載體。神明比起魑魅魍魉要安全的多,這個你不用擔心,我說的危險是指逆天命。”又有些擔心,“而且請神這種事從來都只是請神的一縷精氣,只有方法,沒有事例記錄,我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什麽意外。”

“你怕什麽,又不是讓你做載體。”顧向言睇她一眼。

“可我這是從犯啊啊啊!”顧瑚鯉突然激動起來,一把抓住他領子,“我會折壽的你知不知道!”

“禍害遺千年,就算折壽你也能活很長時間。”

“所以蘇蘇是好人不長命是嗎?”

顧向言臉色黯了下來。

一時嘴快……顧瑚鯉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連忙安慰,“但是好人有好報啊,你看她不是也有重獲新生的機會嗎?而且你現在要跟過去,也可以繼續在她身邊這樣不是也很好?”

“嗯。”但願事情會順利吧。

因為不知道這掌管重生的是哪路神明,顧瑚鯉只好等,等一個月色濃厚的晚上,找一處風水寶地,随時準備引神。

據她所說,神仙不必進食卻也要吸取萬物靈氣,天地精微,日月精華,月之精煉,通靈寶玉為載體請神也該是萬無一失了。

他和劉蘇現在的相處模式更是老夫老妻,賢妻良母無可挑剔,顧家愛妻欲成典範。

他每天醒來的第一件事必定是尋找劉蘇,上班的時候每隔一小時就打一次電話,一有時間就開視頻,回到家更是寸步不離,纏着問她各種各樣的事情。

她不愛吃香菜也不愛吃胡蘿蔔和苦瓜,喜歡吃甜食尤其是奶油蛋糕冰淇淋這一類。她有些恐高,喜歡小裙子但是因為胖穿上不好看就沒有買過,想減肥又堅持不了。雖然腦子笨笨的卻努力,也有一顆想當學霸的心,最喜歡玫瑰花,不喜歡抽煙喝酒的男孩子——或者說的直接點,最喜歡顧向言……

這天開完會,顧向言又拿起手機,過了很久才聽到機械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顧向言挂掉,再撥,還是這樣,再挂掉再撥,三次之後,他不打了。握緊手機,呼出一口氣,手慢慢送開,又突然揚手一揮,剛才還完整的手機頓時四分五裂。

蘇蘇,不在了。

楊路遙進來的時候,看到地上五馬分屍的手機,頓了頓腳步,當做沒看見繼續自己要說的話,“這是下午開會要用到的。”

短短幾天的時間,楊路遙就已經恢複了原有的高輝清冷,一絲不茍的工作态度令人不得不佩服。即便是知道她對自己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他也還是欣賞她這一點的。

“放着吧。”顧向言平複顏色,走到碎裂的手機邊蹲下撿起手機卡,“順便幫我買一個手機,什麽牌子的無所謂,是白色的就可以。”蘇蘇喜歡白色的手機。

“好。”楊路遙答應着,還站在原地不動,顧向言這才正要看她。

“還有事?”

“羅斯向我求婚了。”她平靜的臉上帶着希翼,“我母親的意思,是讓我答應。”

“那樣很好。”羅家繼承人,各方面條件都不差,也配得上她。

“你也同意我嫁給他?”楊路遙目光灼灼。“即便是那樣我就要離開公司?”離開你。

“我同意,恭喜你。”蘇蘇走了,他也應該走了。

連一個微笑都擠不出來,心裏如同吃了黃連一般苦,就連平時風輕雲淡的臉都維持不住,模樣甚至是有些可憐。

“向言,你知道我的心意。”

顧向言坐下,自顧自的看起資料來,“如果不想的話,”楊路遙哀愁的臉上浮起喜悅,又被他接下來的話冷了心,“手機我可以自己去買。”

“可以。”她手緊握,指甲就要刺破掌心,艱難的說出這兩個字帶着楊路遙慣有的驕傲和尊嚴離開。

一直以來,顧向言給予楊路遙只有保護,尊重,和欣賞。這樣不管不問,漠不關心,甚至視為負擔,讓她無法承受,她更不願意拉下顏面去乞求,她寧肯作那清晖明月離他遙遙迢迢。

“七天,剛好。我會好好生活的。”後面還有一個笑臉,這張貼在床頭的紙條,是她最後留下的。

楊路遙幫他買了手機,同時也遞了辭呈。

果然,他還是不言不語。

安裝上手機卡,顧向言給顧瑚鯉打了電話,“蘇蘇已經走了。”

那邊嘆了口氣,“你再等等吧。”

“我不想……再讓她等了。”這是最後一次,最後一次了,蘇蘇。

他足足等了十一天,才等來顧瑚鯉的一句可以了。顧向言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他會信這些怪異深談,他是唯物主義者,現在這樣未免可笑。

顧瑚鯉畫了一個複雜的圖案,嘴裏念念有詞,他聽不清切,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神志漸漸抽離,恍恍惚惚合上眼睛。

紅色白色兩道身形影影綽綽,再一定神,四周一片純白。

“有人嗎?”他開口,并沒有回音,自己的聲音清朗。

一個聲音傳來,“強行回到過去,可能會發生意想不到的事情,你确定要回去?”

“我回去,就是為了改變。”

一個兩個何必的呢?清昭心裏千萬個不願意,奈何月老那個白胡子老頭一直在旁邊瞪着他,不就是借用他棍子上的小酒葫蘆抽走劉蘇一絲情緣嗎?又不是斬斷情絲,該有的情還是會有的,若是不複當初的愛意只能說明他們感情不深,怨不得他。

“好了好了,你要回到哪一天?”

“蘇蘇出生的那一天。”

“你戀O癖啊!”他是知道這個人是誰的,跟劉蘇唠嗑的時候聽了很多關于他的事情。

“……”

“只有10年限制。”

“那就回到十年前。”

清昭剛要應允,只見那個剛才還吹胡子瞪眼的老頭擡手一揮,一塊石器應聲而落。

清昭:“……”惡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我覺得就9年不錯,你想想,劉蘇回去的日期是高考之後,那她肯定是會考上那所大學,萬一你沒考上那不就悲劇了?”

顧向言暗一思付,“言之有理。”

清昭剛松了口氣,月老就問他為什麽不答應十年。

本來就只有十年,月老剛剛把十年期的地方折斷了,最大期限就只有九年了,他能怎麽辦!又要請魯大師修了,清昭想,幹脆這破機器雖然好操作可也太落後了,讓魯大師重新做一個算了。

九年也好,他先去理清和楊路遙的關系,不能再有瓜葛。

不多不少,整整九年,毫無瓜葛也是來不及了,他回去的時候已經入秋,在這之前的開學,軍訓,比賽,他和楊路遙都有接觸,甚至在這個時候學校已經開始把他們當成情侶,開始傳他們的關系。

顧向言頭疼,看來那個所謂的神仙還不如顧瑚鯉靠譜,直接裝病推了和楊路遙合作的一個比賽。現在的當務之急不是去找蘇蘇,而是趕快學習!即使顧向言曾經是學霸,那也是幾年前的事了,他現在對這些課本最多只是熟悉,完全記住并且完美應付考試,不存在的。

宿舍又吵又鬧,沒人學習,他只好去圖書館。記得大學時候,平常都是認真聽課,所以期末他是不用多費心讀書複習的,當時還是他給宿舍人補習。

宿舍是絕對安全的地域,一旦出了那小小領域到了公共場合,比如圖書館這種地方,就很容易碰到認識的人,最怕的是遇到不想遇到的人。

淡若清風,靜如蘭,她一出現便是焦點,顧向言考慮要不要離開時人已經到了他眼前。

“班長。”聲音極輕他又恰好能聽見。

她這一聲稱呼讓顧向言又想起一件事情,他和楊路遙完全沒聯系似乎也不太可能,一個班,他是班長,她是團支書。

楊路遙很自然的坐在他旁邊,不遠不近,距離剛剛好,眼神帶着關切,“身體好些了嗎?”

“嗯。”顧向言低頭讀聖賢書。“圖書館裏還是不要說話的好。”

雖然話裏沒有責備的意思,楊路遙還是微微一愣,“是呢。”

圖書館的座位不是他能獨占的,楊路遙坐在這兒他也不能說什麽,直接走掉又會讓人尴尬。顧向言索性不再理她,慶幸的是楊路遙也沒有再說話,各自看書。

靜不下心來,她很有分寸,心思又很敏感,敵不動,他也不知道要怎麽做了。對于感情方面的事情,他一向不擅長處理,如果那天不是羅斯挑釁的來炫耀一番,不知道又會是怎麽樣。

有意無意的向他傾訴愛意,引導他離婚,同時也在和羅斯交往,羅斯的求婚恐怕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她一次沒提過。

他能理解楊路遙迫于家庭的壓力必須要找一個條件優越的配偶,牆頭草似得擇優選擇,他還是不敢茍同。

他沒資格去指責楊路遙什麽,且不說他對楊路遙并沒有愛情,因為把這說成是腳踏兩條船的話,那他也算是吧。

即便他們現在清清白白沒什麽關系,在別人眼裏依舊是檀郎謝女,甚至有人拍照發論壇。

“學霸間的戀情啊。”

顧向言從不逛論壇,也就不知道這些,想改變的又在慢慢發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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