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寬慰
小舟還在練琴, 左陽他們幾個還在讨論該穿什麽樣的衣服才顯得更帥一點, 自以為去了酒吧就肯定能找到妹子加微信。也不知道他們哪來的自信, 覺得有蔣舟和江臨安在的場合能有他們的機會。
外面開始吹風了, 這個季節天都黑得早了些,外面的路燈都亮了起來。
黑色的帽子遮了江臨安半張臉,他擡眼看了看亮着燈的琴行,裏面傳來悅耳的鋼琴聲, 不知道是不是小舟, 也許還有別人。
‘禾悅’兩個字上面套了霓虹燈, 在暗夜裏閃閃發光。
他從琴行外面走過,沒有停留一步,在後面的巷子裏拐過兩個轉角, 見到只有門口亮着個引路燈的‘A.N’。
透過玻璃門看進去, 光線很暗,只有每張座椅上擺着的小桌燈和幾個小鐳射燈在發着光。
他把手放在冰冷的玻璃門上, 随着風鈴聲的脆響, 他脫下帽子, 從寒風中走了進去。
“歡迎光臨。”一個女人的聲音從吧臺後面傳了過來。
江臨安不緊不慢地走近, 腳步聲異常清晰,看到了站在吧臺後面的童姐,她正拿着帕子, 擦着個白蘭地的酒杯。
外面這麽冷,她卻還是只穿了件薄薄的針織衫,黑色的, 收腰,很顯身材。
“來了?”她笑道:“等你好久了,現在才來?”
江臨安用腳踢開一個高腳凳,扶着坐了上去,從這個位置,剛好能夠看到挂在後面的一件黑色風衣。
有些眼熟,像是見到誰穿過,看起來不像是女款。
童姐見他看着那件風衣,把杯子放在吧臺上,取下衣服疊了幾下,塞進吧臺下面。
“喝點什麽?要不試試我新調的‘随遇而安’?”童姐兩只手撐在吧臺上向他問道。
江臨安搖了搖頭,“我不喝酒。”
Advertisement
“不喝酒?”童姐有些詫異,随即挑眉笑道:“不喝酒來酒吧幹嘛?”
“朋友要來,我先過來看看。”江臨安頓了頓,看着只有他們兩個人的酒吧,說道:“你這樣是沒客人的,店鋪的位置不太好,招牌也不醒目。”
“我樂意。”童姐把擦杯子的帕子挂好,從櫃子下面取出一瓶雪碧一瓶果汁,再取下一個飲料杯,“本就不想讓太多人來,又麻煩又累。”
江臨安以疑惑的眼神看着她,哪有做生意故意想做差的,随即也覺得算了,別人的生意怎麽做都好,不該是自己管的。
童姐往杯子加了些冰,又倒了半杯雪碧,在櫃臺上翻了翻,翻出把酒吧匙,低笑道:“別用那種眼神看着我,就當我錢太多,想浪費不行?”
“行,”江臨安淺淺道,看着藍紫色的果汁延着杯壁緩緩落入雪碧中,分了層,如夢似幻,像攪動的雲雨,“你也不是我遇見的第一個喜歡燒錢玩的人。”
“第一個是你男朋友?”童姐問道。
江臨安一時語塞,頓一頓,解釋道:“不是,只是弟弟而已。”
“我看人很準的,尤其是感情方面。”童姐把杯子向他推過去,插上根吸管,“藍莓蘇打水,無酒精。”
“謝謝。”江臨安的指尖剛剛碰上杯壁,冰冷徹骨的涼意從指尖傳至全身。
童姐伏在吧臺上,低頭看着他,“我學過點面相,你們倆合拍,現在沒在一起,以後也會在一起的。”
江臨安拿着吸管在杯子裏攪了攪,變成了淡紫色,像是因為現在沒人,他鬼使神差地說了一句,“借你吉言。”
“不用還。”童姐勾起唇角,腳尖勾了把椅子過來,抽出支煙,啪地一聲點燃,吐出口淡淡的煙霧,“可你想和他在一起的心情并不是太強烈吧,為什麽?”
“愛他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嗎?”冰塊碰在杯壁上,發出些叮叮咚咚的響聲。
“不然呢,愛他就要把他占為己有,和他上床,把身體和靈魂都與對方融合在一起,把他吞噬殆盡,這才是愛。把愛的人推出去,那叫蠢,也或許是你沒那麽愛他。”
江臨安擡起眼皮,眼前闖入童姐眉上的黑釘,紮進肉裏,不知道該有多疼,“你呢?”
“我?”童姐的眉釘微微挑起,指尖彈了彈煙蒂,黑色的瞳孔裏流露出些哀傷,一瞬間又過去了,像是釋懷,不知是想起了什麽樣的往事,“我是沒那麽愛他。”
“我是蠢。”江臨安接道。
童姐笑了聲,“我以前也覺得自己是蠢,後來想明白了,是自己不愛了。”
“也許我以後也會。”
“你命犯桃花,蠢也好,不愛了也好,都應該盡早選定一個人,不然啊,就會變成爛桃花。”
“我不是選了嗎?”
“可你又不夠堅定。”
江臨安吮了一口,嘴裏充斥着冰冷的酸甜味,“我從來沒說過這些”他回味了一下那陣酸甜,“最近我一直在想,也許他值得擁有更好的,是我配不上他。”
“是這樣的嗎?”童姐吐了一口煙霧,煙霧緩緩往上升去,她在燈下顯得妩媚。
“以前都是我照顧他,可現在,他好像也不需要我了,他甚至可以站在我前面。”江臨安說這話時的表情顯得有些苦。
那個被他從小保護着長大的人,說他長大了,不需要自己的保護了。
也或許是自己沒那個資本去護着他了,或者說,護不住他了。
江臨安從來沒後悔離開家,錢身份地位,沒有了就沒有了,難道自己掙不起來嗎?
唯一後悔的一點是,他只能帶走自己,帶不走自己愛的人。
哪怕那個人跟着來了,他也覺得自己沒有那個勇氣去接納他。未來可期?不,是未來可欺。
“你就沒想過,就讓他站在你前面?”
江臨安搖搖頭,他不是一個需要被人精心保護的人,他希望自己是強大的,強大到把這世界的黑暗面都細心地為心愛的人擋住。
如果擋不住,那他就不知道該怎樣去愛了。
“那你的愛,還真的挺自私的。”童姐說道,鞋跟輕輕踢着鐵制的椅腿,“你就沒想過,他也想要保護他愛的人?”
江臨安像是被堵住了喉嚨。
他的确從來沒想過。
當他再次見到小舟時,他心裏不僅有期待和緊張,還有許多的害怕。
他怕小舟在這兩年裏變得獨立了,懂事了,又或是再次為了他私生子的身份的事來做一些無意義的安慰與勸誡。
但幸好,他的小舟還是那個小舟,會依賴他,打擾他,像小時候一樣粘着他。
他不需要小舟懂事,不需要他會自己照顧自己,甚至希望他更加無理取鬧一點,盡管自己覺得麻煩,但心底裏是快樂的。
這是江臨安這段時間以來最寬慰的事。
可現在,他的小舟也想站在自己的前面嗎?
二氧化碳形成的小氣泡在吸管的攪動下上升,然後破裂。
江臨安敲了敲杯壁,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氣泡的破裂,說道:“或許你想錯了,我與他再親密,也只是兄弟而已。也許他并不愛我,哪裏存在什麽他愛我,想要站在前面的說法。”
“一層玻璃紙而已,捅破了就好了。”
哪裏是玻璃紙,江臨安心想,是張糯米紙才對,那邊是小舟,這邊是自己,下場雨或是沾點水就化掉了,可自己卻打着傘,恨不得給這層糯米紙再加上幾層防彈玻璃。只想小心翼翼地呵護着,生怕破了一點,自己這邊的光透過去,閃了小舟的眼睛。
見他不說話,童姐笑着把煙蒂摁熄在煙灰缸中,“你啊,真是的。”
随着一場喧鬧聲逐漸接近,童姐往門口看去,小聲道:“小男朋友快來了吧。”
“是。”江臨安說道,手心已經被杯壁的水珠打濕了,“就麻煩,剛剛的事,不要……”
沒等他說完,門口的風鈴聲就響了起來。
“我不會說的。”童姐低聲道,敲了敲桌子,沖門後揮手道:“歡迎光臨!喝啤酒自己去後面搬!廚師還沒來要等一下!喝調酒的等我有心情再說!大概率沒心情了!”
“哎?”左陽和邱明朗異口同聲地問道:“可我們好餓啊!”
童姐拿出手機晃了晃,“外賣不會?”
眼看着那邊又要抱怨,童姐立馬制止道:“別逼逼,今天全場六折,外賣也六折!結賬找我抵扣!”
“老板娘牛批!”餘軒吼起來,笑着看向跟在他身後的蔣舟,說道:“蔣總,給你節約錢了!”
蔣舟穿着件單衣,看起來就很冷,他虛晃着給了餘軒一腳,“你別說了啊,小心被我哥聽見。”
“聽見什麽?”江臨安側過身子,單手搭在吧臺上向他問道。
餘軒抿着嘴,極其抱歉地看了眼蔣舟,拉着左陽和邱明朗就要去後面搬啤酒,以極快的速度逃離了這是非之地。
“沒什麽啦!”蔣舟無奈地走過去,腳尖勾過一條高腳凳就在上面坐下,笑眯眯地說道。
江臨安不信,看着那三人的模樣,心裏有個大概的猜想了,“是不是讓你請客?”
蔣舟嘆氣,拉過江臨安的手撒嬌似的說道:“餘軒說他沒錢,我就說光請他一個人不好,就大家一起請了。”察覺到手上的冷意,他抱過那手送到自己嘴邊,往裏送了口熱氣,開始輕輕搓起來。
“沒錢為什麽要來?”江臨安任由他弄着自己的手,看向餘軒,以前和這個人沒有過太多接觸,具體是個什麽樣的人他也不是很了解。
上次自己分明說過要AA,表面上答應,卻又在私底下去纏着小舟,這算什麽?同學之間要是和錢牽扯在一起就複雜了,江臨安不是很放心,提醒道:“以後少和他玩,你也別到處請客,聽到沒?”
“問你聽到沒呢。”童姐說道。
“聽到了。”蔣舟的目光落到了童姐身上,斜斜看了一眼,忽然愣住了,笑意僵在了臉上。随即,目光裏的警惕越發濃烈,嘴角的弧度也收了起來。
他在童姐那張臉上來來回回地打量,放下了江臨安的手,繼續說道:“哥哥,這就是上次和你說話的那個老板娘?”
由于燈光的昏暗,又由于江臨安的注意力還大多都放在餘軒身上,并沒有注意到這裏氣氛的變化,只說道:“是,叫童姐。”
又對着童姐介紹道:“我弟弟,小舟。”
童姐很自然地遞給他一支煙,像是認定了他一定會接,“知道,上次見過的嘛,你的小男朋友。”
“……童姐。”江臨安有些尴尬。
蔣舟輕笑一聲,果然接過了那只煙,拇指和食指碾破裏面的爆珠,說道:“我也想自己是哥哥的男朋友呢。”
江臨安還沒從那句小男朋友的尴尬勁中抽身出來,又被這邊來了個當頭一棒。他看着蔣舟的側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特別好看,張了張嘴,還沒想好到底要說什麽。
他在等着蔣舟說出那句,我是開玩笑的,哥哥別在意。
可他沒等到。
蔣舟把煙夾在兩指之間,另一只手揉了揉江臨安的指尖,随即又松開,摸着自己的手臂,嘶了一聲,說道:“哥,我衣服忘在琴行了,好冷啊,幫我去拿一下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我雙更了!要表揚要親親要抱抱!!!
感謝小寶貝們的投雷,累死累活地終于還是趕出來了嗚嗚,身心疲憊感覺頭發都沒了。
小舟就是在開玩笑,他才不想當男朋友,他想今天領證明天三壘!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