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骰子

你有沒有想過, 既然我們兩個都不希望對方談戀愛, 那我們兩個在一起, 不就好了嗎?

想過, 想過很多次。江臨安抓着那只手,甚至想就這樣不放開就好了,但十指不可能永遠相扣,他們一定要有一個人先放手, 江臨安先放了手。

可放手的時候, 他似乎從小舟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過的沮喪, 轉眼卻又變成了無所謂的模樣。

江臨安以為自己會再說點什麽,思來想去,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他不說, 小舟也不再問。

這句話就像句最普通不過的玩笑話, 就這樣被略過去了,只留下了複雜且焦慮的情緒, 随着酒吧裏充斥着的吵鬧聲和搖骰子的聲音而不斷變淡。

“四個五!”

“五個六”

“我加一個!”

“開吧!我一個六。”蔣舟把骰盅打開, 江臨安看了一眼, 的确只有一個六, 先前叫那一手五個六就是虛晃,騙了餘軒,讓他覺得這邊肯定六有好幾個。

餘軒氣憤地給了自己一耳光, 端起酒杯就幹了,擦着嘴說道再來一次。

又是嘩啦啦地搖起了骰子。

江臨安看了幾局,也差不多弄懂了是怎麽玩, 但他不喝酒,別人也就不跟他玩,只能一個人默默喝着手裏的熱牛奶——小舟先前替他熱的,覺得天太冷,喝冷飲不好。

其實酒吧裏不太冷,開了空調,氣氛又起來了,還挺熱,但江臨安的手一直冰冰的,沒什麽血氣。

先前渾身都熱得慌,從發絲到腳都熱得人發慌,都是那句話給鬧的,情緒平淡下去以後,渾身就發涼了,小舟摸着他的手,說了句好冷,起身就去後廚給他熱了杯牛奶。

端着奶就暖和,離了就又冷了,江臨安覺得熱乎乎的杯壁摸起來舒服,就一直這樣抱着。

“喝酒沒什麽意思,賭錢怎麽樣?”蔣舟低頭敲着骰盅,頭頂的燈光照着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不緊不慢地說道:“不玩太大了,就玩個五十的?”

酒吧裏自然是喝酒,蔣舟說出這句話的時候餘軒都愣了,左陽本來在和邱明朗玩點小游戲,聽着這話也擡頭道:“賭什麽錢啊,那多沒意思,酒吧不喝酒幹什麽啊?”

“是啊蔣總,賭什麽錢嘛,而且我勝率還這麽低,不是上趕着給你送錢嗎?”餘軒又搖起骰子,催促着蔣舟再來。

可蔣舟撂了骰子,抱手靠在椅子上,挂着淡淡地笑意看着餘軒,氣氛有些不對,他笑着問道:“你很缺錢嗎?”

喧嚣一下子變成了靜谧。

桌上的人都沉默了,左陽愣愣的看過來,本來想開口問些什麽,卻被邱明朗一巴掌打了手,示意他別說話。

歐陽子瑜本來還在給童姐夾菜,也被童姐擋開,讓他靠後些,別擋着了。她撐着頭,似乎認定了有什麽笑話看。

“啊?”餘軒一時心慌,結巴地說道:“不,不是很缺吧。”

“我心情不大好,”蔣舟說道,可那張臉任誰都看不出來他心情不好,“來玩把大的,讓我高興高興?”

前面那句他心情不好讓江臨安心裏咯噔一下,除了先前那句話,他想不起來還能有別的什麽事能讓小舟心情不好,心裏升起了隐隐的不安。

他看着蔣舟的側臉,分明臉上看不出來任何不高興的情緒。

在他心裏,他的小舟從來都是把心情挂在臉上的,高興和不高興,一眼明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可那句話究竟是為什麽惹了小舟不高興,他有些想不明白。他越來越發現自己看不透小舟了,開始思考之前看到的那抹沮喪是真的,還是那無所謂的态度是真的。

“玩什麽大的啊?”見氣氛變得越來越尴尬,餘軒打着哈哈說道:“蔣總,喝酒嘛,醉了就高興了。”

說着就要給他倒酒。

為了緩解這種尴尬,餘軒使了十分的力氣來調解氣氛,可卻沒有一個人來應和他。他提起瓶酒,湊身過去往蔣舟的杯子裏倒,手卻有些抖,灑出來了一些,氣泡順着杯口流出來。

江臨安和蔣舟挨得近,眼看着溢出來的氣泡就要順着桌子往他的褲子上流,蔣舟忽地端起酒杯往對面一潑,全倒在了桌上,一滴也沒剩,濺了餘軒滿身。

餘軒飛快地後退,砰地一聲撞倒了身後的椅子,瞬間打破了這沉默且尴尬的氣氛。

“喂!蔣舟你幹嘛呢!”左陽拍桌而起,“你不高興拿他撒什麽氣?!”

“左陽你坐下!”邱明朗拉着他的衣角,笑着把他拖回了座位,對着蔣舟說道:“蔣總別發脾氣啊,有什麽事好好說,大家不都是出來玩的嗎,不高興了就不好了呀。”

“不是,你說他是不是有病,出來喝個酒還要賭錢,別人不願意他還潑酒了,”左陽是個直脾氣,對着江臨安就道:“安哥!你就由着他這性子不管嗎?”

“你快閉嘴吧!”邱明朗拉着他說道,見他還想要去打抱不平,只能按着他的肩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說什麽沒人聽到,只看到左陽的表情慢慢變了,抿了抿唇,一臉訝異地看了眼餘軒,接着就不說話了。

江臨安也有點詫異,小舟很少會當着別人的面發這樣的脾氣,他不是個會因為自己心情不好而把氣撒到別人身上的人,先前以為是那句話惹了他不高興,如今看着這幅場景,便知道了應該是餘軒做了什麽不好的事,惹了他。

“小舟,別潑酒,那盤菜我還沒吃,你潑了我怎麽吃?”江臨安淡淡說道,表明了他不管的意思。

蔣舟拿紙巾在江臨安的面前擦了擦,抱歉道:“哥哥對不起,我等會再點一份。”

擦完後,他随手把紙巾扔在桌上,終于不再像剛剛那樣挂着笑了,臉上的表情淡淡的,直勾勾地看着餘軒。

餘軒心裏發怵,一面擦着被酒打濕的衣服一面說道:“蔣總,我是挺缺錢的,和你這樣的人不一樣,賭錢我玩不起,你又何必發脾氣為難我?”

這話說的還挺委屈,蔣舟聽了嗤笑一聲,“我平常不跟垃圾發脾氣,但你運氣不太好,我今天是真的不太高興,就當我是在你身上撒撒氣,怎麽樣?”

餘軒擰着衣服上的酒,低頭道:“蔣總你這過分了吧,是喝醉了還是怎麽的?大家都是朋友,垃圾什麽的也太難聽了吧。”

“哦?”蔣舟直起身子,換了副天真的模樣看着他,“這事是我不好,我這人從不和垃圾在一起玩,這次是我看走了眼,沒想到自己跟個垃圾當了朋友,把我哥哥的眼給污了,實在不好意思。”

江臨安在心裏笑了笑,小舟陰陽怪氣罵人的時候多了去,倒也什麽話都不說,只聽他們要鬧出什麽東西來。

“不是,”餘軒搖了搖頭,苦笑着看向江臨安,“安哥,是你覺得我逼着蔣總請客不好,所以惹了你不高興吧。”

他在酒桌上望了一圈,“你們這麽有錢的,幾萬塊錢随随便便就撒出去了,出來吃個飯,請客又怎麽了?何必為了這事來羞辱我?”

一個玻璃杯突然向他擲去,他急忙閃開,一聲脆響,杯子摔了個稀爛,蔣舟眼神狠戾地盯着他,語氣極端地不快,沉聲道:“誰說的你有資格跟我哥說話了?”

“行,我不配,我走行了吧!喝你點酒,至于嗎?”餘軒憤憤道,撿起地上的衣服就準備往外走。

“我讓你走了嗎?”蔣舟冷冷地看着他,“喝我點酒是不至于這樣,不過,你真以為錢是那麽好拿的?”

餘軒的步子頓了頓,臉上的表情有些扭曲,他咬牙問道:“你什麽意思?”

“我什麽意思?你自己做了什麽自己不清楚嗎?還是說要我說出來,讓大家聽聽?”蔣舟說道。

餘軒捏着衣服的手微微顫抖了幾下,“你想怎麽辦?”

“我也不想怎麽辦,錢還回去,我也不深究,咱們今後就當不認識,夠意思了吧?”

“沒了。”餘軒低着頭,臉上因為酒精而微紅的臉變得更紅了,皺着眉頭,緊緊抿着嘴,像是被誰逼迫了似的。

“沒了?”蔣舟覺得過于好笑,他捏着捏了捏眉心,拿着骰盅緩緩起身,“你這話,意思是就是不想還了呗。”

江臨安不知道他想幹嘛,但也不想攔他他,抱着牛奶杯,好言提醒道:“小舟,好好說,別太過了。”

“我知道的,哥哥別擔心。”蔣舟低頭對他說道,與和餘軒說話時不同,那表情看起來很溫柔,完全不帶一絲情緒。

“是真的沒了!我剛剛就花完了!”餘軒扯着嗓子嘶吼道,脖子漲地通紅,青筋暴起,“随便你想怎麽樣,反正錢是沒有了!”

蔣舟走到桌角,把骰盅輕輕叩在上面,“那這可真是讓人傷腦筋啊,意思是這事我吃了虧,還得我去幫你還,當然也不是不可以,”他拿起骰子,在手心把玩了幾圈,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好了,你搖個數,是幾就喝幾瓶酒,喝完這事就算了了,只不過,要是今後再想利用我賺黑錢,可就不會這麽輕松了。躺着賺錢都比這好啊,你說是不是?”

餘軒瞪大了眼睛,“你這是想讓我死!”

“不想喝我就真讓你死,”蔣舟捏着骰子走到他身邊,半阖着眼,聲音寒地像是要把人的心都給凍碎,“想清楚,我說過,今天你運氣不好,恰巧撞到我不高興了,要是再惹我,我就親自教教你該怎麽做人。”

餘軒的手捏地咯咯響,眼睛裏充了血,血紅血紅的,隔了半天,他嘆了口氣,像是放棄了反抗,渾身都卸了勁,閉眼說道:“好,我喝。”

蔣舟笑起來,轉身問道:“哥哥,你定吧,幾個骰子?”

江臨安一直抱着他的熱牛奶,鬧了這麽一通,牛奶也不熱了,手又變冰了。雖說不知道小舟在發什麽脾氣,但他本來就對餘軒沒什麽好感,自始至終都沒有想去摻和的想法,看着杯裏的牛奶蕩了三圈,于是說道:“三個吧。”

最少三瓶,最多十八瓶,看運氣的事兒,可小舟這樣發脾氣的時候少,說明餘軒的運氣實在不佳。

蔣舟撿了三個骰子往裏一扔,有些高興地說道:“來吧,我看看你今天是不是運氣真的特別差。”

望着桌面上的骰盅,餘軒不敢,過了很久都沒有去搖,像是害怕。

蔣舟有些不耐煩,催促道:“快點啊,不然我就幫你搖了,我玩得多,三個六也不是那麽難的。”

江臨安覺得手冰,不想再抱着這杯牛奶了,“小舟,牛奶冷了,去幫我熱一熱。”

“馬上,哥哥。”意思是要看着餘軒搖了骰子再去了。

江臨安懶懶地看過去,看到餘軒那副樣子,覺得心煩,擡手道:“骰子給我,我來。”

“?”蔣舟有些驚訝,對着餘軒嘲諷了一句,“你面子真大,我哥那手氣出了名的差,看看今天能不能救你一命?”

江臨安接過骰盅,随意搖了一下,見着餘元額上地汗都滲了出來,他把骰盅一蓋,說道:“來,開吧。”

作者有話要說:九點還有一章(捂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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