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十八
江臨安很少玩骰子, 他喝不了酒, 那些酒桌游戲自然也輪不上他, 骰盅起開的時候, 他發現自己運氣真的挺差的。
十八。
本意是想自己手氣差,幫人少搖幾瓶,結果一出手,該搖小的偏偏搖出個最大的豹子。
聽到蔣舟笑了一聲, 也不知在笑誰, 餘軒倒吸了一口氣, 後退一步,像是要逃跑。
“你再退一步試試?”蔣舟冷冷地瞥過去,語氣将餘軒給震懾住了, 讓他一步都不敢再退, “人小姑娘給我說你收錢的時候可快了,敢拿錢就要敢承擔後果啊, 你說是不是?”
望着桌面上那三個六, 江臨安無奈地放下骰盅, 正欲開口, 就聽到蔣舟把腳邊的一件酒踢了過去,說道:“喝吧,我看着你喝, 什麽時候喝完,什麽時候才許走。”
“十八瓶,這喝下去, 怕是胃都得撐破?”童姐托着下巴說道,卻也并沒有說要讓蔣舟給人少幾瓶,反倒是啧啧了兩聲,讓餘軒趕快喝,她想看看這十八瓶酒到底能喝多久。
“你這麽興奮,幹嘛不定個時間,他不是缺錢嗎?半個小時喝完,給他5000?”歐陽子瑜也來湊熱鬧。
這下左陽反倒是不說話了,他那樣子看起來像是覺得蔣舟太過分,十八瓶酒一灌下去,怎麽都要少掉半條命,說不定還要進醫院。
可他也只是張張嘴,并沒有說出來。
“我可以啊,”蔣舟回身看向童姐,笑道:“他要半個小時喝完,我給一萬都行。”
沒有一個人幫他說話,餘軒看着那滿滿的一箱酒,感覺頭暈目眩,他惡狠狠地看了一眼蔣舟,随即提起一瓶酒打開,對着嘴仰頭就喝。
蔣舟站地離他遠了些,像是怕被濺出來的酒髒了衣服,就站在一旁,悠閑地靠着桌子,臉上挂着意味不明的笑。
餘軒覺得他那眼神滲人,只好閉了眼不看,酒水往下灌,漏了好些進脖子裏,滿身的氣泡,看起來既可憐又惡心。
砰的一聲,他把空酒瓶放在桌面上,又從裏拿出一瓶來。
在酒吧富有節奏感的音樂聲中,餘軒喝下了第二瓶。左陽看着難受,索性轉到了一邊,邱明朗一副無所謂地模樣,還津津有味地吃着盤子裏的菜,時不時還替左陽夾一塊。
童姐和蔣舟到就是個看熱鬧的,看得高興了還慫恿着餘軒再喝快點。
第三瓶下肚,他噗地一聲吐出來好些。
蔣舟繞過那攤子酒,催促道:“搞快點,還有十五瓶了,別磨叽。”
餘軒緩了好一會兒,猛地再拿出一瓶灌了下去。
喝的少漏的多,更個洗澡似的,滿身都濕透了。
第六瓶剛開開,他就對着一旁的垃圾桶就吐了起來,吐得全是酒。整個人歪歪倒倒的,臉漲地通紅,時不時又作嘔吐狀。
“夠了,”江臨安開口道,還剩十二瓶,現在都這幅樣子了,想必接下來會更難,熱鬧看一陣就夠了,“小舟,敲打敲打就行了,別真弄出什麽事,不好收拾。”
聽了這話,餘軒蹲在地上不起來了,抱着垃圾桶開始狂吐。
蔣舟像是很不願意似的撇了撇嘴,“既然哥哥都這麽說了,”他跺着步子,在桌邊來來回回走了幾圈,聽到餘軒吐停了,說道:“我也不好再為難你。”
他扶着桌子,面無表情地看着餘軒,“滾吧。”
“害,我還以為真能喝十八瓶呢,沒意思。”童姐倒在椅背上,顯得有些失望,“還給我弄這麽髒,看着就心煩,要滾就快滾啊。”
餘軒扶着地,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眼神一直落在地上,不敢擡頭,什麽話也沒說,朝着門口蹒跚而去。
風鈴聲響起,酒吧的門突然被推開了,“舅舅,巷子口那輛黑車誰的啊,堵在那兒我進都不進不來。”
“哎?阿白,你來了?”歐陽子瑜招呼道。
自從上次打完籃球賽,江臨安為了小舟能去壓軸的節目,與韓永白敷衍地交了個朋友。從此他就常常厚着臉皮找江臨安吃飯,食堂偶然遇見,也要來湊個桌。
小舟不樂意,和江臨安提了好幾次,但都讓他用別的事情敷衍過去了,就是每次餐桌上有兩個人東一句西一句地陰陽怪氣吵得江臨安心煩。
節目定了就好,江臨安心想,他也為小舟做不了多少事,有一件是一件就好了。後來聽小舟說他可以去壓軸的節目彈琴,那得意勁兒,江臨安覺得就是每天再怎麽被吵也算是值得。
韓永白答應了一聲,看着那步伐不穩的餘軒,覺得有些奇怪,又看這屋裏的氣氛更奇怪,他也不知道是發生了什麽,但還是順手扶了餘軒一把。
餘軒一把将他揮開,布滿血絲的眼睛瞪了他一眼,扣住玻璃門左搖右晃地走了出去,砰地一聲将門關上。
韓永白:“……這是怎麽了?”
随着這人一走,童姐拍了拍手,喊道:“來來來,繼續啊,正巧有個人走了,阿白你過來一起玩。”
蔣舟眯着眼睛看過去,問道:“你過來幹什麽?”
“我?”韓永白對着童姐道了聲好,笑着說道:“我來找我舅舅啊,你以為我跟蹤你們來的啊,我可沒那麽無聊。”
“你們應該認識吧,阿白,我侄子。”歐陽子瑜介紹道。
“認識認識!”邱明朗先聲說道:“白哥,那邊弄髒了,你過來坐吧!”
而後推着左陽往旁邊挪。
左陽:“我是個工具人還是什麽東西?髒了的地方都歸我?”
蔣舟一臉無奈,滿心煩躁地走回座位,拉着江臨安說道:“哥,我們走了吧,我帶你去吃外面那家店,這兒太吵了,你該心煩了。”
“牛奶冷了,”江臨安說道:“你自己要來玩的,可不是我。”
蔣舟哀嘆了一聲,拿了江臨安的杯子就往後廚去。
招呼完一圈,韓永白坐在了江臨安對面,取了個新杯子為自己倒酒,“安哥,你來了也不叫我一起,人多才熱鬧嘛。”
江臨安漫不經心地說道:“我不喜歡熱鬧。”
“嗷,”韓永白恍然,“是小舟拖你來的吧,我想你也不喜歡這種環境。”
見着江臨安面前沒有杯子,又去取了一個,倒了滿杯遞過去,“安哥,咱倆喝一杯?”
這時候,蔣舟剛好端着重新熱好的牛奶走了過來,蹙眉說道:“喝屁,連我哥酒精過敏都不知道,你還追他呢,趁早死了這條心如何?”
童姐略顯興奮地拍了拍歐陽子瑜的肩,端着酒杯站起來,“你侄子喜歡的就他啊!我就說和年輕人在一起好玩吧,這不,狗血情節就出來了!”
“阿白,來,我們喝一杯,上次我就說過,你這條件,追誰追不到,姐姐支持你啊!”玻璃杯砰響,沫都灑了些出來,童姐伸直了腰線來碰這一杯,顯然是高興了。蔣舟把牛奶杯子放在桌面上,扶着江臨安的椅背說道:“哥,你別理他們,話都別跟他們說,最好眼神都別給一個。”
這語氣裏又有些不樂意的意思了,見蔣舟端了酒,又笑盈盈地去敬韓永白,江臨安心道,這二位又要開始了。用杯子暖着手心,無奈地說道:“你別喝多了,明天也不放假。”
蔣舟剛說好,韓永白就湊過來,“明天最後一場排練了,他也不敢喝醉啊。”
三點一線的日子待久了,江臨安的确是不怎麽記日期了,轉眼過了兩月,這都年底了,新春音樂會是元旦前一晚,聽場音樂會,放天假,回來就又是一場月考,考完就只剩期末。這兩場考試連的緊,本意是學校不想讓學生們過個元旦過的不開心,故意推後了,實際上又是讓他們回去放天假不要太松懈,逼着他們複習。
“小舟那水平,逼着眼睛都能上去彈,我清楚地很。”歐陽子瑜在一旁說道,誇地蔣舟都忘了韓永白在自己對面了,先前那點小小的不高興一掃而空。
“我忘了說,結束之後那場聚餐我就不去了,我陪陪我哥。”蔣舟對着韓永白說道,又淺笑着看了一眼江臨安。
韓永白擦了擦挂在嘴角的酒,點頭道:“行,我看你是離不開安哥了,吃個飯的時間都騰不出來呗。”
“是騰不出來,”蔣舟靠着椅背,單手搭在上面,“哥,音樂會完了你先別急着走,你等我,我們一起走。”
這話他都說了七八遍了,又來說一次,像是生怕自己跑了似的,看那表情,又像是憋着什麽壞水。
可不等他又能怎麽辦,要真自己先走了,這位還不知道要發多大的脾氣。
“我幹嘛非得等你?都有飯局了,你就跟着去吧。”江臨安故意想逗一下他。
本以為他會着急,結果他卻是握住了自己的手背,很認真地說道:“你得等我,我有話想給你說。”
燈光打過來,他的眼裏像是布滿了星辰,這話說的無比誠懇,并不是在詢問,更像是在要求,甚至底氣十足地覺得自己一定會等他。
江臨安捂緊了杯壁,對着他又一次說道:“知道了。”
蔣舟在他手背上摸了摸,在他耳邊低語,“暖和了,以後要冷了,就不用再抱着杯子了,可以抱抱別的。”
“別的?”江臨安略微不解。
“哎喲,這劇情在往哪邊發展呢,”童姐又嚷了起來,喝了點酒,就開始話多了,“剛剛要你倆接個吻都害臊,現在小手倒是拉地高興。阿白,我看你還要多努努力,這位看起來不比你差。”
江臨安本想松開手的,卻發覺蔣舟握緊了他。
“我覺得不用努力了,真沒必要,”蔣舟挑眉說道,“比起我,那位還是差遠了,是不是啊,哥哥?”
韓永白嘆了口氣,望向天花板,“我什麽都不說了,”他舉起酒杯,“為我這不知道能不能開始的愛情幹杯。”
“我替我哥幫你答了,”蔣舟舉杯道:“開始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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餘軒扶着牆走出巷子,胃裏一陣有一陣地翻滾着,終于是在巷子口哇地一聲又吐了出來,世界天旋地轉,只能保持微少的清醒。
正當想慢慢走回學校的時候,發覺巷子口有輛黑車堵住了他的路,他呸地一聲,往輪胎上吐了一灘口水,“操,有錢了不起啊,就賺了千把塊錢,老子憑什麽就要被這麽羞辱!”
扶着車,嘔吐感又傳來,他幹嘔了兩聲,卻發現什麽都吐不出來,只眼淚眨巴了點出來。心裏覺得委屈,想不明白為什麽自己賣個照片,還是第一次賣就能被蔣舟逮住。
本來是說就賣這一次,那姑娘把錢付了,他就拉黑,以後就不幹了,這事做起來是挺不道德的,可蔣舟卻沒給他一點改過自新的機會。
想着江臨安和蔣舟先前那暧昧的樣子,他直犯惡心,當了婊子又立牌坊,敢大庭廣衆地騷還不許別人拍?要不是他倆在那兒你侬我侬的,餘軒覺得自己也起不了這種龌龊心思。
學校裏賺錢的法子多了去,他前兩天發現了有關蔣舟和江臨安的群,進去一看,就是一群不經世事的學弟學妹在沒頭沒腦地嗑糖,各種開玩笑說重金求舟安的暧昧照,要和校刊上那照片一個尺度的。
重金,重金,他最喜歡重金這倆字了。說實在話,他是缺錢,不然也不至于出來玩也要纏着蔣舟請客,本以為是朋友,就算是拿了人暧昧照出去賣也不是個什麽大不了的事。
可誰知道,蔣舟居然會是個這麽小心眼的人。
可蔣舟是怎麽發現的?餘軒扶着車想,也沒想多久,他就想明白了。可笑,想必是蔣舟自己就在那個群裏,不然怎麽可能會知道,如此想一想,更覺得蔣舟是又當又立,令人惡心了。
車門突然間打開,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跨了出來。
“?”餘軒驚地後退了兩步,以為對方是來找麻煩的。
“江臨安認識吧。”男人突然開口問道。
江臨安?江安?
餘軒擡頭疑惑道:“好像認識……”
男人對着車裏說了幾句,餘軒耳朵嗡嗡地,沒聽清。
“上車吧,我老板要跟你談點事。”男人拽住他的胳膊就要往車裏扔。
餘軒害怕起來,扭動着想要掙脫,“你們幹嘛!放開我!”
“餘軒,年齡十八,家裏做的小本生意,勉強夠維持家用,”車內穿出一個聲音,“唯一的愛好是手游,為了充錢,借了10萬的貸款,如今早就還不上了,是不是?”
餘軒腦子一陣炸響,這事他從沒更任何人提起過,更不敢跟家裏人說,如若不是真的還不上這錢,他也不至于會去幹什麽賣照片的活路,更不至于被人羞辱的成這樣。
“你是誰?”他顫顫問道。
“我是誰不重要,我這裏有個活,很輕松,事成了,這筆錢我幫你還。”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不是随心的二更,今天是有目的的二更,小舟說告白要有儀式感,日子要選對才成功率□□hh